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莫輕崖正式辭去了兵部尚書的職務,由魏暉接任。但是,北苑的山長一職仍然保留。這裏現在都成了培養軍中將領的搖籃了,把這個握在手上也等於是掌握了半數的兵權。魏無衣在軍中目前是重點培養對象,魏暉當然不能再擔任北苑的山長。一時之間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接任,便只好讓莫輕崖繼續擔當。

一眾兵部官員,還有在京的將領以及北苑學子到莫府恭喜他卸任,雲霽也被同窗邀去。

莫輕崖看到她,嘆了口氣。

「先生,這是學生這些日子動筆寫的一些心得,您看看。」雲霽雙手奉上,莫輕崖看她兩眼,然後接過,讓管家放到書桌上去,「得閑我再看。」

雲霽坐到酒席上,挨着魏無衣,「代我恭喜魏伯伯。」那裏是走馬上任,她想了想就沒去湊熱鬧,只是送了禮過去。

「嗯,你在寫兵書啊,也好。」

「總不能真的閑着,或者再現學繡花吧。」

「皇……他就這麼一直耽誤着你?」魏無衣的聲音有着壓抑的憤恨。

「不是的,是我不願進宮為後。」

「啊!」魏無衣呆住,來不及問為什麼,有人搭上了他的肩,「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裏說悄悄話,過來喝酒啊。」眾人都知道雲霽不喜歡被人碰,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能近她的身。一開始再北苑動手動腳的人都被狠狠揍過。所以,搭也只是搭魏無衣的肩膀。不過,小方這人仗義,所以大家對他現在賦閑還是比較同情的。

當然,少了這麼一個對比的人物,也就不覺得自己混得太過差了。

焰火很美麗,可是就只美麗那一瞬。還是不如蠟燭,雖然光芒沒那麼盛,但持久啊。

雲霽回到家,書房裏多了一面書牆。是李謫說的兵部收集的戰史。看來他很贊同她寫兵書啊。

雲霽沒急着去看戰史,倒是翻出了一本當年神將將軍寫的心得來。

這個人說起來是李謫的曾伯祖吧。赫赫有名的人物呢,而且難得的得了善終,還很長壽吧。

雲霽開始細細的看他寫的心得,從他十幾歲上戰場,到後來昭帝時代掌炎夏舉國的兵權的幾次大戰。雲霽看得津津有味的,當故事一樣的看。

一隻手伸過來把書拿開,「洗洗睡了,這都什麼時候了。」

「我還沒看完呢。」雲霽又把書抓回來。

李謫看着她,「行啊,現在不怕我了,好現象。」

「這我家,我有主場優勢。」

「合著我是客場作戰啊。」

在李謫示意下,丫鬟進來給雲霽打水洗腳。雲霽等她端水出去才說:「哪啊,這些人都是您安排的,我沒優勢了。」

李謫看她還不動,洗漱出來,索性直接抱她上床,「那是一天能看完的么,該吃吃、該睡睡,你別誤了正事。」

雲霽把書放到床頭凳子上,「正事?太后都回去了,你怎麼還出來?」

李謫一愣,「她回去就足夠了,又不是你。」李謫說起來就嘔,早早晚晚都一歲多了他才知道。之前該一起經歷的都錯過了。

雲霽不出聲了,愛回不回。她才不會勸呢。勸了一定說她吃醋什麼的。

蔣婕妤是半夜的時候開始陣痛的,太后打着哈欠起身產房外坐鎮,然後差人去告訴段康一聲。

段康一愣,怎麼太后也找上我,這事我是報告還是不報告啊。報又什麼時候報合適呢?想了一下,皇帝已經睡下了,而且現在是在候府里。之前除了面上該有的賞賜,也沒給什麼特殊待遇,不是太上心。

而且以段康的經驗,宮裏的女人生孩子陣痛后至少都要好幾個時辰才生的出來,等天明再說一樣的。

所以,等到伺候李謫早起上朝出了候府他才把這事說了。果不其然,李謫也只是說了聲知道了,然後該上朝上朝。

雲霽更是直到孩子過來十天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還是展鳳過來的時候隨口說起的。

「哦,我現在賦閑,府里又沒有女眷,那我可以省一筆開支了。」雲霽抓着白子放到棋盤上。

展鳳一指戳在她額頭上,「你就光想到這個,我問你,如今這個樣子拖着,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雲霽就手指著棋盤,「西邊基本安定了,東邊北邊翻不起大浪來,南邊宗燁不是衝動的人,等閑也不會打仗。現在最要緊的是內部問題。我估計理清這些方方面面進一步鞏固皇權也就是五年左右的時間。」

展鳳瞪大眼:「你什麼意思啊?」

「這五年,我也不閑着,我正在着手寫兵書,寫出來至少給北苑做教材我想還是可以的。五年後,如果還是這樣,那我就真的走了。這回我就取道出海去,御心皇後手札上寫的海外風光我也很乾興趣的。」

「皇帝知道么?」

「應該能猜到,不過他沒表態。我也知道,要放棄皇位對他來說太難了。畢竟在漠北十多年苦心經營才有了今天。」

「你就不能妥協一下么?當皇后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呢。」

雲霽托著腮,「從我在摘星樓看到御心皇后的手札,知道流傳百年的傳奇帝后原來就是那麼一回事兒,我對皇家的愛情就不奢望了。而且,就算我想當御心皇后那樣的皇后,也是不行的。她一生基本沒有參與到政治中去,偶有幾次,都是玩票興緻的。我不同,我甚至能對皇權造成威脅。他不放心,我也不敢放心。我的性子你知道,真逼急了,那些事兒我未必干不出來。」

展鳳想了又想,「怪不得男人想把女人關後院呢。因為女人的才能其實不遜色於男人。而且,見過天寬地闊的女人,也不是能輕易再被關後院的。你過去這二十年過得也太精彩了,到底是福是禍呢?」

「自己走出來的路,禍福我都自己擔着。」

「那早早晚晚呢?」展鳳看向庭院裏嬉戲的小姐妹。

「她們現在也是在完整的家庭成長啊。不然,收了我的權形同軟禁,我幹嘛乖乖獃著。天南海北我哪不能去。爹讓我發的誓也已經不能再約束到我了。」雲霽說着,望着展鳳笑笑,「他總是認為我是風箏,只要他收線我就會回到他手中。任何時候他只要回頭,我一定站在原地等他。」

展鳳也笑了,「那是從前,自從出了個葉驚鴻,他哪裏還敢那麼託大。我看這幾年他對的態度變化很大啊。」

「心早就被他弄得冰冰涼了,要捂暖和哪那麼容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冰也不是現在這樣就可以的。」雲霽的手指撥著棋簍子裏冰冰涼涼的棋子。

展鳳湊到雲霽耳邊,「唉,如果他不是皇帝,你是不是真的不會回頭?」

「那也得有能讓我不回頭的對象啊。試過一次,所託非人。想再試一次,無有對象。」

展鳳湊得更近,「我就問你這一回啊,你老是告訴我,你對駱三是不是……」

「是!」沒等她問好,雲霽爽快的承認了,「可是,又怎麼樣呢,註定無緣。從我看到他樂呵呵推著磨,他媳婦在一邊添豆子,間或替他擦把汗的時候我就放棄了。他是守信之人,絕不會違背承諾。我對他,其實感覺很複雜,男女之情只佔十之一二,但是更多的還是至交好友、知己之情。甚至可以說,我羨慕他,羨慕他可以放手放得這麼徹底。」

「你是命不好,如果不是被李謫撿到,哪會從小就活得這麼艱難。好容易先生養出了真感情,願意護着你了,又撒手去了。然後你親爹也去了。」

「我已經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不會再害怕被人丟出府去。不過,教養之恩也該記得就是了。」

「你早報完了好不好,端王府中收養了那麼多孤兒,哪一個像你幹了這麼多事的。」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我這一生,活到現在也算風光無限吧。雖然是個人的因素佔一大部分,但是也的皇上給搭了枱子讓我發揮。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本來就是相互利用。」

「得,你說的還真是直白,啥恩義啊,君臣相得啊都比不上你這一說抓住本質啊。」

展鳳還要再說,卻被雲霽的手勢所阻止,「鳳姨,隔牆雖然無耳,但我府上可還有一個會讀唇語的高人哪。」

「什麼?」

雲霽對着遠處的高樓一笑,「我這府里卧虎藏龍,高人多著呢,閑了慢慢說與你聽。皇上安排這幢宅子,可是煞費苦心的。不過嘛,我也自有我的法子知道你們的來歷。不介意你們轉達的,你們可以去說。有些事嘛,如果多嘴,我在自己府里讓一兩個下人消失也是不會有人追究的。」

展鳳聽着這話不是對她說的,看着雲霽看的方向,「有人?」

「嗯。」

展鳳換了個方向背對那邊坐,這樣對方看不到她的嘴動,同時也擋住別人看雲霽的視線。

「你早知道?」

「剛知道的,我所說知道來歷的話是唬她的,我要的東西情報販子還沒送到呢。不過,她能讀懂唇語應該是無疑的了。」

展鳳想了一下方才的談話,「我給你招禍了。」

「放心,她除非不要命了,否則有些話不敢傳出去。」

「唉,這叫什麼日子,為什麼非得這麼控制着你呢?」

「如你所言,知道單純用愛已經無法控制住我了唄。」雲霽從衣袖裏掏出個小瓶,直接塞到展鳳袖袋裏,「這個,每天吃一顆。」

「什麼?」

「太后給的助孕藥丸。」外表是一樣沒錯,可是雲霽自己也是懂一些藥理的,聞了聞就覺得不對。

展鳳看着她,「你真的不想要兒子?」

「是不能要,有一個將會問鼎的兒子,那這一輩子才是真的被拴住了。而且,我不想跟李凜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那時候在王府,除了你跟杜先生,就只有他是一片赤誠的待我。既然他想要我不同他爭。更不想我兒子得像李謫那樣,活得那麼辛苦。我只要他能在陽光下活活潑潑的笑,就像駱三磨豆子時那樣。」

「如果沒有你,他童年的日子才是一片黑暗呢,端王爺忙着躲大位,不管;柳王妃心頭有怨,不管;當初的徐宜人,很快又有了貼心貼肺的兒子,不管。」

「可那份感情我很珍惜,怎麼能因為我本不想要的儲君之位破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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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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