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敵愾同讎 奇謀密運

第三十七節:敵愾同讎 奇謀密運

轉過天來,變故又生,提心弔膽的兵部尚書耶律元宜終於挨了完顏亮的大杖。

原來完顏雍在東京登基的消息,實則早在數日前便已傳到了完顏亮的大軍之中,只是在部分士卒將官間悄然流傳,真假難辨。經得那晚羅大、卓南雁等群豪一陣大鬧,數十萬金兵盡數知曉。雖然完顏亮事後宣稱來襲的乃是易裝的宋軍,但遠征失利,士氣低迷,大多數金國兵卒更願意相信是東京的新皇帝派人來召他們「北歸。」

對於這些尋常將士兵卒來說,完顏亮和完顏雍誰當皇帝都無所謂,但新皇帝喊出的「大軍北歸,早與妻兒團聚!」卻深得人心。這一晚之間,便又有許多兵卒逃遁。更有的機靈將領深知晚歸順不如早歸順之理,歸順新帝早了,還能謀個好官職,一時竟有膽大的將領率著部卒北逃。這一晚之間,竟有數萬士卒或孤身逃亡,或結夥北歸。

這下耶律元宜再難隱瞞,只得據實上奏。完顏亮聞報后怒不可遏,立時將他重責四十大杖,更頒下口諭∶「有軍士臨陣脫逃北歸者,殺其謀克;謀克逃亡,殺其猛安;猛安逃亡,殺其總管!」這道連坐的死令一下,全軍將官,人人自危。

余孤天聞知耶律元宜遭打,卻暗自大喜,忙請卓南雁扮作自己的親兵,帶著他去見耶律元宜。

暮色沉沉,耶律元宜的大帳中冷冷清清,連紗燈都幽暗昏沉,只有耶律元宜的兒子驍騎副都指揮使耶律王祥侍立帳內。鬼火樣的燈光下,耶律元宜鐵青著臉趴在床頭,沖余孤天點了點頭,示意他在床邊落坐。

「聖上看來對大人成見已深,」余孤天還沒坐穩,便堆起一臉愁容,「聽蕭抱珍說,聖上這兩日便要親自查點大人的兵馬。若是軍卒逃亡過萬,還要重責!」蕭抱珍以邪術得寵,耶律元宜對他甚是鄙夷不屑,倒是余孤天八面玲瓏,對誰都不得罪,跟蕭抱珍頗有往來。耶律元宜聽他說出得自蕭抱珍的話,倒有幾分深信。他身為兵部尚書,也親率一路威勝軍,這兩日來手下兵馬逃亡不少,想到完顏亮那道「謀克逃亡,殺其猛安;猛安逃亡,殺其總管」的死令,不由心底發冷,連臀上的杖傷之痛都忘了。

「我老啦,又是契丹人,陛下早看著礙眼,遲早要將我踢開的。」耶律元宜不冷不熱地笑起來,「余將軍戰無不勝,這兵部尚書之職鐵定是你的了。」余孤天挺身而起,冷笑道∶「孤天此來,是要相救大人。大人既然如此見外,那便告辭了!」

「將軍慢行!」耶律元宜在床上撐起身來,叫道,「老弟…不知有何策來救我?」余孤天慢慢俯下身子,一字字地道∶「共舉大事,率師北歸!」

耶律元宜臉頰一顫,死盯著余孤天的眼睛足有半晌,才苦笑道∶「老弟當真要舉大事?」余孤天呵呵苦笑∶「不瞞大人說,小弟手下的弟兄早逃了七八千人。我也跟大人一般地挨了杖責。左右不過是個死,那便只有魚死網破!」

「殊死一搏,還有生機!」耶律元宜臉色變得猙獰起來,喘息般地低笑道,「聽說東京的新帝出了賞格,歸順的便有官做,不知是真是假?」余孤天一指卓南雁,道∶「自然是真的!他便是新帝派來的使者。」

卓南雁自懷中掏出應恆帶來的完顏雍欽賜令牌,遞到耶律元宜手中,又將完顏雍吩咐給應恆的話盡數轉告。耶律元宜手捧金牌,心內再無猜嫌,連連點頭道∶「如此大事,該當請個得力幫手才行。」對他兒子耶律王祥道,「快去將你岳丈請來!」

耶律王祥匆匆而出,過不多時,便帶著他的岳丈、浙西道副統制郭安國大步趕來。耶律元宜與郭安國多年至交,也不多說廢話,將形勢交待了幾句,便單刀直入地道∶「老郭,事已至此,你我前行渡江必被宋人所殺,後退苦守則會被萬歲所殺,眼下只有共舉大事一途。新帝的御賜金牌在此,老郭,你干是不幹?」

郭安國身為一方主帥,手下也有兵卒逃歸,這兩日也正為此心煩,但聽了耶律元宜之話還是微微一愣。他陰著臉在帳內徘徊幾圈,猛地重重頓足,冷笑道∶「新帝有旨,斬殺逆亮,盡得大功。幹了,便是潑天的大功;不幹,便只有坐地等死。」說話間便向那金牌跪倒,「願奉新帝旨意,共舉大事!」

耶律元宜大喜過望,連忙也跟著跪倒磕頭。余孤天卻臉露冷笑,跟卓南雁在旁挺立不語。耶律元宜歡喜一陣,又生疑慮∶「余將軍,你、我再算上老郭的兵馬,終究還是不敵完顏亮的數十萬大軍啊!」

「我早有盤算!」余孤天冷笑道,「揚州府衙照壁上『完顏亮死於此地』那一行字,便是我故意留下的。完顏亮厭惡那些字,不願駐紮揚州,便只能屯兵龜山。這龜山地勢狹窄,人馬連營擺布不開,尤其是大人的營帳離著完顏亮的御帳不遠,這便給咱們的大事留下了許多方便。」

耶律元宜和郭安國盡皆變色,均想∶「難道這小子奪下揚州時便動了謀反之心?」余孤天卻不動聲色地接著道∶「眼下萬事俱備,只須二位想法子,調開完顏亮帳前那五千紫絨軍即可。」

郭安國深具機謀,眉頭挑了兩下,便笑道∶「這個不難!紫絨軍總管納刺與我相熟,我這便去找他,告訴他們淮東的美女金銀都被聚藏在泰州城內,我輩急欲過江伐宋,無暇去取。納刺最好美女玉帛,聞言必會向萬歲請命去攻泰州。」

耶律元宜笑道∶「還是老郭厲害!只需調開這五千精銳,咱們的大事便成了一半!好,只要紫絨軍一動,咱們便即動手!」沉了沉,又道,「你我五人既已共舉大事,那便是同生同死了,須得歃血明志,立誓結盟!」余孤天暗道∶「你三人是父子、親家,自然一個鼻孔出氣,這獻血結盟的事自然是對我兄弟而言了。」口中卻呵呵笑道∶「那是自然!」

當下卓南雁、余孤天、郭安國和耶律元宜父子都依著金國規矩歃血為盟。五人的鮮血滾到一處,再灌入嘴中,耶律元宜等人的心思才安穩了一些。計議已定,五人各自分頭行事。

隨著余孤天回到他的營帳,卓南雁不由蹙起眉頭,道∶「何必如此費力,你帶我偷偷地到得完顏亮帳外,咱們闖進去一劍斬了他,豈不痛快?」余孤天笑道∶「那五千紫絨軍環護帳外,刀霸、巫魔不離他左右,豈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卓南雁道∶「你我二人聯手一擊,還怕殺不死完顏亮?」余孤天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低笑道∶「一劍殺了他,太過便宜了這逆賊。大哥答允了力助小弟的,他欠我的,咱們便都要連本帶利地拿回來!再說,大哥此來,不過是為了止息干戈,完顏亮此時還按兵不動,大戰未起,便等上幾日,又有何妨?」卓南雁笑了一笑,便沒再言語。

余孤天的大帳內冷寂下來,二人各懷心事,都是默然不語。驀然間兩人都覺心神微震,幾乎同生警兆。「有人來了!」卓南雁一躍而起。

便聽得帳外傳來親兵的一聲叱喝∶「蕭教主留步!未得余將軍之令,軍帳不得擅入!」蕭抱珍冷森森的笑聲響起∶「我跟孤天,哪裡用得著這許多臭規矩!」

笑聲未絕,人影閃處,巫魔蕭抱珍已輕飄飄地插入帳中。他身後還跟著數名余孤天的親兵,臉紅氣喘地連抓帶拽,卻連他袖角也碰不到。「退下!」余孤天一聲冷斥,先喝退了幾名親兵,才向蕭抱珍賠笑道,「教主法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蕭抱珍柔柔地一笑∶「沒事便不能跟你聊聊嗎?」雙眸在帳內一掃,見帳內只有餘孤天一人,臉上不由掠過一絲訝色,又望見桌上只有一隻茶盞,心內微覺詫異∶「適才我明明探知帳中有兩人,怎麼變成了一個?」

余孤天似乎全沒在意蕭抱珍那左右逡巡的目光,拱手笑道∶「孤天正在發愁如何渡江,難得教主得暇,能否給孤天指點迷津?」蕭抱珍呵呵笑道∶「渡江,你真以為你能渡江?」余孤天蹙眉道∶「教主此話怎講?」

蕭抱珍搖頭道∶「攻城掠寨,你是一隻猛虎;大江操舟,你余孤天不過是一條病蛇!這瓜洲渡,你過不去!」余孤天道∶「過不去也要過!萬歲軍令如山,容不得我輩退縮。」蕭抱珍冷笑道∶「將軍便沒想過,與其進而死,不如退而生?」余孤天身子一震,揚眉道∶「教主必有妙策。請教主救我。」

「誰也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蕭抱珍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他慢慢探身近前,低聲道,「去年西北路的契丹人叛亂,完顏亮狂怒之下,險些下令盡殺軍中的契丹人。我蕭抱珍便是契丹人,更因當年曾隨蕭裕相爺謀反,完顏亮對我從來都是…嘿嘿,這些年我跟完顏亮虛與委蛇,等的便是今日。只要孤天小弟振臂一呼,我取完顏亮的首級,易如反掌!」

余孤天萬料不到蕭抱珍竟會跟他說這些話,一時間不由呆愣起來。霎時間帳內靜得駭人。

沉了良久,余孤天才咧嘴一笑∶「好!蕭教主深明大義,當真難得!」他臉現激動之色,伸手向蕭抱珍的手掌握去。蕭抱珍眼中異彩閃爍,也揮掌和他相握。

哪知余孤天驀地五指成爪,疾扣向他的脈門。蕭抱珍應變也是奇快,腕子一沉,向旁滑出。「嘶」的一聲,半截衣袖已被余孤天扯斷。「你…」蕭抱珍厲聲斷喝,猛覺一股沉渾大力當胸湧來,忙揮掌相對。那一句斥罵便被硬生生地噎在喉嚨里。雙掌交擊,蕭抱珍渾身骨骼格格作響,疾向後退開丈余。

他身子還未站穩,余孤天已如影隨形地粘了過來,低笑道∶「教主竟敢說此大逆不道之言,這便跟我去見萬歲!」口中說笑,掌風呼呼,拼力狂攻。

蕭抱珍驟遭疾攻,忙展開邪功相應,霎時間身子如同一縷青煙般左右飛旋。但余孤天的武功身兼明教和龍驤樓兩家之長,亦正亦邪,端的是舉世難覓其二。任是蕭抱珍連連展詭譎魔功,急切間仍被余孤天穩穩壓住。兩人都是絕頂武功,此時雖在這三丈寬的大帳內各展神通相拼,但勁力拿捏都是妙至毫巔,便連桌上的茶盞也全不為掌風波及。營帳外的余孤天親兵竟絲毫覺不出帳內的二人已是龍爭虎鬥、殊死相拼。

「你這廝不識好歹!」蕭抱珍又驚又怒,低喝道,「識相的快快停手,不然休怪我無情!」雙手忽爪忽掌,連環疾變,魔功催運之下,指間已現出青凜凜的駭人光芒。余孤天反唇相譏,道∶「識相的便束手就擒,我給你美言幾句,萬歲或許能饒你一命!」掌勢倏變,手上帶起的勁力重若山飛。

他自悟得三際神魔功的訣竅之後,一直難覓高手試招,此時忽得蕭抱珍這等對手,心下暗喜,在大天羅掌的掌法中已糅上了三際神魔功的沉厚勁道。余孤天的三際神魔功一經施展,蕭抱珍頓覺壓力大增,只得凝神拆招,一時竟無暇開口叱喝。

「住手!」猛聽得一聲斷喝隔簾傳來,聲若驚雷,震得寬大營帳簌簌一抖。人影閃處,刀霸仆散騰昂然而入,手按寶刀,一股蓬勃刀氣如怒龍般直撞過來。蕭抱珍心神一震之際,便聞砰然一響,已跟余孤天硬拼了一招。余孤天哈哈大笑,凝立不動,蕭抱珍卻騰騰騰地連退三步。

仆散騰身形一晃,已插到二人當中。余孤天叫道∶「門主來得正好,蕭教主居心叵測,竟起了大逆不道之心!門主快快助我將他擒住!」蕭抱珍玉面一窘,卻冷笑道∶「仆散兄休得信他胡言!適才我不過以戲言試罷了。」

余孤天察言觀色,心底暗笑∶「連仆散騰也在外窺伺,這巫魔果然心懷詭詐。這二人都是完顏亮的心腹,今日我若不鬧他個天翻地覆,只怕完顏亮那逆賊對我的疑心難去!」立刻臉上擠出一副怒容,大叫道∶「戲言相試?這等大事豈可做戲言!便請門主做個證人,咱們到萬歲駕前說個清楚。」

仆散騰點頭道∶「好!咱們一同去見萬歲!」蕭抱珍冷笑道∶「到得萬歲駕前,自能辯個清楚!」大袖一拂,當先轉身出帳。余孤天鐵青著臉,疾步跟上。

走到帳口,忽見仆散騰一直凝立原地,余孤天忙道∶「門主,難道你又改了主意,不去面聖了?」仆散騰卻緊盯著帳中兵器架后的兩扇屏風,咧嘴笑道∶「這屏風有些古怪!」余孤天心內一顫∶「適才卓南雁便隱身在那屏風之後,難道被這老狐精瞧出了端倪?」臉上卻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有什麼古怪,這屏風門主若是喜歡,便請拿去!」

仆散騰緩緩搖頭∶「適才這屏風后怎麼閃過一絲殺氣?好濃的殺氣!」驀地精芒乍閃,仆散騰手中寶刀已然劈出。「喀」的一聲脆響,那扇硬木雕花屏風如同脆紙般地裂作兩片。余孤天的心弦猛然一緊,好在屏風后空空如也,不見半個人影。

余孤天偷偷長出了一口氣,暗道∶「卓大哥當真了得!」他怕被兩人看出臉上神色,故意大叫道∶「門主,莫非你也跟蕭教主一般,來此戲耍小將!」口中大嚷大叫,快步便向帳外闖去。仆散騰和蕭抱珍對望一眼,只得跟上。

三人直鬧入完顏亮的御帳。余孤天滿面悲憤,進帳后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怒叱蕭抱珍的行徑。蕭抱珍聽他原封不動地複述自己引誘他的言語,也不由臉色發僵。好在完顏亮並不著惱,笑吟吟地聽完余孤天的痛訴,只將手一擺∶「余愛卿不必多心。蕭教主素來詼諧,這些閑話想是他見軍中煩悶,只為逗你一笑罷了。」

蕭抱珍長出了一口氣,滿面幸災樂禍之色。余孤天也只得憤憤而起。完顏亮又親賜御酒,給二人壓驚,命二人飲酒之後便須盡棄前嫌。蕭抱珍道聲「遵旨」,將酒一口飲了。

余孤天卻眼望蕭抱珍,怒沖沖地道∶「大丈夫便當披堅執銳,誓死報國,這般縮在陣后,只能詭言惑眾,算得哪門子的武林宗師?」蕭抱珍笑容陡凝,再也按捺不住,就向完顏亮跪倒,奏道∶「陛下,臣願領一彪水師,作這渡江先鋒!」

完顏亮大喜,哈哈笑道∶「如此甚好!蕭教主便是後日渡江的先鋒!」眼見余孤天滿面憤憤不平之色,又道,「余孤天忠貞不二,特擢為大金威勇軍都總管!」余孤天大鬧一通,不想倒鬧得官升一級,更想到蕭抱珍改任渡江先鋒,這兩日便不得隨護完顏亮左右,心底大喜若狂,忙也跪倒謝恩。

一派歡笑之間,紫絨軍總管納刺趕來求見,懇請完顏亮准許他帶兵去取泰州,一來為大金奪些金銀糧草,二來也讓他在滅宋大業中立些戰功。完顏亮興緻甚高,揮手應允,讓他們明早出發。余孤天見他大手一揮,心頭一陣狂喜,臉上卻緊繃著不敢露出絲毫顏色。

納刺興沖沖地跪倒謝恩,又道∶「啟察陛下,末將適才巡營,搜到武安軍驍騎將高曾率兵卒棄營北逃,末將已將高曾擒獲。」完顏亮臉色頓時一僵,森然道∶「先押起來,待明日朕親自整治。」

余孤天趕回營帳,才強撐著將滿心的欣喜按捺住,想到大變當前,最宜平心靜氣,便端起那碗冷茶一口一口地吸進去。看到卓南雁早已悠然端坐在桌前,余孤天才放下茶盞,「呵呵」一笑∶「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還是卓大哥沉穩!」卓南雁淡然笑道∶「我只是全豁出去了而已。

「小弟忍了這麼多年啦,」余孤天長長地噓了口氣,「可越是臨近大事將了,越是有些心慌!」卓南雁笑道∶「幻身滅故,幻心亦滅。幻心滅故,幻塵亦滅。」余孤天一愕,道∶「此言怎講?」卓南雁道∶「這是大慧禪師傳給我的禪門心法。你凡事越是執著,越是擔憂,實則咱們執著憂愁之事,不過是鏡上的塵埃,終須拭盡。」

「鏡上塵埃?」余孤天「嘿嘿」一笑,「連霜月師姐也是嗎?」卓南雁愣了愣,也笑出聲來∶「所以我這幻空訣總是不大靈光!」兩人對望而笑,忽然間都生出一陣久違的親密之意,恍惚間便似回到大雲島上的童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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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飛殘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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