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兄弟之情

第十六章 兄弟之情

司徒淳匆忙爬到門邊,拉開和式的拉門,急切的目光搜尋過每個角落,期望著記憶中孤夜一樣的背影……門外,沒有人,空曠的走廊只有孤零零的半支煙被碾碎在地上,煙早已扭曲變形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就像他們被碾轉過的愛。

她爬起來,快步跑過長廊,奔下樓梯,一路追到料理店的門外。傍晚的陰雲遮住了夕陽,沉重的氣體在半空匯聚。

她站在街邊,看著從停車場駛出的黑色跑車在街中間急剎車……

滿是灰塵的倒後鏡映著他陰沉的臉,她端莊的站姿。

映著他們相望的眼。

許久,她終究無法說服自己,退後一步,一時衝動的熱情被冷風吹散。

「對不起!」她無聲地說著。

雨滴穿過陰雲灑落人間,滴在倒後鏡上的兩張臉孔上,無聲滑落!

他笑著轉回視線,重新啟動車子,遠去。

「安以風,對不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司徒淳……這一次,我死心了!徹底死心了!」安以風看著倒後鏡離越來越小的人影,他的笑越來越虛無,越來越勉強。

「不僅僅是對你,還有這個充滿欺騙的世界……」

安以風把車停在韓濯晨的樓下,他從置物箱里翻出韓濯晨最喜歡的煙,點燃,深深吸著。

煙快燃盡的時候,他用指尖掐熄,走上樓。

韓濯晨打開門看見他時,臉上明顯帶著幾分欣喜。「你這幾天跑哪去了?」

安以風抬起的拳頭,頓了頓,又放下去。「有面嗎?我餓了。」

「阿May,煮碗面。」韓濯晨對著裡面喊了一句。

不到五分鐘,一個穿著淡紫色短裙的少女端著一碗飄著熱氣的湯麵走到桌前,放下湯麵,對安以風靦腆地笑了一下,走回卧室。

她叫阿May,是韓濯晨的女人。

她不是那種身材火辣,風情萬種的女人,而是一個充滿靈氣的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用安以風的話形容,那就是:「晨哥,好女人都讓你糟蹋了。」

安以風大口大口吃面,直到面吃得乾乾淨淨,他才再次開口:「晨哥,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你什麼時候學會講禮貌了?」

「你為什麼出來混?」

韓濯晨低下頭,沒有回答。

「霍東被殺之後,你已經徹底脫離了幫會,為什麼又回來?」

「為了一個人,小時候眼看著她受苦無能為力,長大了,以為自己有能力為她做點什麼……卻做錯了!我為她走上一條絕路,到頭來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安以風的腦海里閃過於記茶餐廳那位病逝的老闆娘的臉,恬美的笑容,親切的語調。還有,她喜歡問的問題:

「混幫會是不是很危險?」

「你出來混,不怕家人擔心嗎?」

「兩份豆漿?給你朋友帶的?下次讓他來店裡喝吧,豆漿熱的才好喝……」

……

想到這些,安以風說:「我忽然很想喝於記的豆漿。」

韓濯晨的脊背驀然繃緊,他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走進陽台。

他的雙手扶著陽台的欄杆,背在凄風中陣陣顫抖。

看到這一幕,本想罵他背信棄義,揍他一頓,再跟他絕交的安以風連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走去陽台,拍拍韓濯晨的肩膀,故意用很輕鬆地語氣說:「我聽說於記換了新老闆,豆漿的味道沒變,有空你可以去嘗嘗……」

「風……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

「明天再說吧,今天我有點事要辦。」

「什麼事?」

「私事。」

……

安以風離開韓濯晨的家時,外面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他站在一間夜總會門口,任由狂風驟雨打濕他的全身。

明天,一定會有彩虹吧?

明天,他無法擁有的明天,會有多少人在哭,多少人在笑?

司徒淳呢?她是會哭,還是會笑?

午夜時分,卓耀摟著一個美女走出來,安以風向他走過去,雨水沖刷著他手裡的刀,將刀刃打磨得越發地晃眼。

他看準時機,揮刀砍向卓耀。一切只在手起刀落見,一個人卻撲過來抱住了他的雙臂。他剛要揮刀砍那個人抱住他的人,卻發現……他是韓濯晨最信任的手下,阿清。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一把冰冷的刀刺進他的身體,他的熱血染紅地上的雨水……

兄弟,誰能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正的兄弟!!!

「啊!安以風!安以風你不能死,你醒醒!不!」司徒淳慘烈地叫著,直到從噩夢中警醒。

夢境里,有人告訴她安以風受傷了,她衝進醫院的病房,安以風躺在白色的病房裡,面無血色。

他看見她,還滿臉輕鬆笑意地抓著她的手告訴她:「不要哭!你哭得太難看了!」

她根本不聽,抱著他漸漸冷去的身體,大聲地哭喊著:「安以風,你不能死!」

當她懷裡的身體徹底冰冷,她的世界跟著一起毀滅了,一切都結束了。

什麼理想!什麼正義!

什麼結果!什麼過程!

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只求他能活過來,好好地活著……

從夢中驚醒后,她抱著濕透的枕頭獃獃看著窗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狂躁地拍打著她的玻璃窗。

她再也沒辦法睡去。

也許,一百萬對有些人來說根本不值得用命去賭,但對於崎野一些不入流的打手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往上爬的機會。

安以風再厲害也只有一條命,他能躲過多少次暗殺,誰能算得到。

她想了整整一夜該怎麼幫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先下手為強,先把崎野的卓耀抓起來,關在牢房裡。可是她太清楚警察辦事的效率,從立案到偵查,抓人,上法庭,那一系列的過程結束之後,安以風早就化作枯骨了。

想來想去,她決定去求韓濯晨。因為只有他能提供可靠的線報,讓她以最快的速度人贓俱獲。等崎野被徹底消滅之後,她還要留在這個區,不是要肅清幫會,她是要好好看看韓濯晨和安以風怎麼在幫會翻雲覆雨,怎麼讓幫會建立起真正的秩序。

天終於亮了。

下了一夜的雨總算停了,七色的彩虹在天空若隱若現。司徒淳搖下車窗,仔細觀察著街道的另一側。

百貨商場淡金色的玻璃上映出一副清麗的美景。一襲潔白的長裙的美女從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上走下來,輕輕彎下軟如弱柳的腰,清雅如白蘭的笑容洋溢在嘴角。

「你什麼時候能忙完?我可以等你……」

「不知道。」坐在車裡的韓濯晨回答她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美女咬咬雙唇,笑容更加溫婉:「那你幾點能過來接我?」

「你逛完給我打電話。」

車已經開遠,美女還在望著車離去的方向,溫婉的笑容消失,雙目沒有焦距地望向天地的盡頭。

司徒淳鬱悶地搖搖頭,無法理解這樣清雅的女孩為什麼得不到真愛,更無法理解這樣無情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留戀……

等到韓濯晨的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司徒淳才悄悄跟過去。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韓濯晨並沒有離開,而是轉了個彎,將車拐進商場的停車場,熄了火。

他點上煙,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放在掌心。只要是女人,根本不用看見盒子里裝的東西,也能猜到紅色絨布包裹的心型小盒裡該裝什麼東西。

暗灰色的煙塵中,韓濯晨眉峰緊蹙,深邃的眼神越來越黯然。

他打開盒子,深深吸了口煙,吞下煙霧……之後,無力的呼吸中都夾雜著寂寥的灰色。

男人求婚前的表情當然不盡不同,有人緊張,有人欣喜,也可能有人很平靜。

可司徒淳從來沒想過會有男人對著結婚鑽戒,透著如此濃重的矛盾和孤寂。

最後,韓濯晨將盒子合上,丟在一邊,疲憊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空曠的停車場繚繞著他灰色的憂愁,越來越壓抑,清冷。

空氣回蕩著渺渺的哀傷,逐漸地濃郁。

她再也無法耐心等下去,走向韓濯晨的車。

「我們可以談談嗎?」她說著,習慣性拿出警官證在他眼前快速晃了一下。

他凌厲的目光掃過她,寒劍般逼人的視線幾乎劃破她的肌膚。

「如果你想問我安以風的事,我無可奉告。」他冷冷地回答。

「我想談你的事。」

韓濯晨面無表情收回目光,連話都不屑跟她說。

「你還想不想做警察?」

如她所料,她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快速下車,戒備地環視著停車場,確定沒人之後,才將視線移到她身上,這一次的視線比上一次更寒。

「你什麼意思!」

「我看過你的檔案。」她穩住心寒,直截了當說明來意:「你幫我們抓住崎野的卓耀,就可以做警察。」

他看了一眼她肩膀的官銜,冷笑:「就憑你?」

她挺直寒意滲骨的脊背說:「我司徒淳說到做到。」

「噢?」韓濯晨饒有興緻地看著她堅定的眼眸:「口氣不小,不愧是新任警務署長的女兒。」

「你怎麼知道?」

她愣了一下,一時心亂如麻。

如果韓濯晨知道,安以風是不是也知道!

那麼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韓濯晨將煙丟在地上,諷刺地笑著:「警務處長想要有所建樹,先拿黑社會開刀無可厚非,不過你老爸太沒品了點,為了坐穩這個位置,讓女兒出來賣弄風情……」

「你!」她握緊粉拳,平靜的心緒被怒火取代。

她忍了忍,聲音還是很高:「你不要侮辱我爸爸!」

「可我不是安以風……我對侮辱你沒有興趣!」

「韓濯晨!」空曠的停車場,餘音環繞。

她咬緊牙,怒瞪雙眼,沸騰的火氣讓她血脈賁張,隨時爆發。

他依然淡淡地微笑,悠閑地倚著車身,欣賞著她脹紅的臉,和她眼底的血絲。

這就是幫會中兩個極品的男人。

安以風像是火焰,每句話都能讓女人愛之入骨。

韓濯晨像是寒冰,一開口就能讓女人恨之入骨。

但不論是愛是恨,他們都會女人記在骨血里。

好半天,司徒淳才恢復冷靜。「我不管你怎麼看我,跟我合作是你最後一次做警察的機會。」

「你當我還是十八歲?還以為警察是神聖正義的象徵?別說跟你合作,就算你老爸跪在我面前求我做警察,我都不稀罕!」

司徒淳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諷刺,忍耐已經超過極限。

她話都沒說,轉身便走。

可走了兩步,她又停住腳步。

韓濯晨說的沒錯,他不是十八歲,三年的生死掙扎,換來欺騙和背棄,任誰都會心如死灰。

他沒見一個警察殺一個,已經算是寬容了。

她想了想,轉過身,仰起頭,用最真摯的目光望著他清冷的眼,聲音也變得輕柔:「你知道嗎?每年因為幫會砍殺死於非命的人,平均年齡還不超過二十五歲,其中還有很多是無辜的女人和孩子……你的女朋友真的很美,也很愛你,我想你一定也很愛她,否則你不會寧願在這地下停車場等著她,也不敢滿足她的要求……」

她看了一眼丟在車裡的鑽戒盒子,輕嘆:「她一定在等著你把這枚戒指戴在她手指上。你已經買了,為什麼不送她?是不是怕她跟你一樣,走錯一步路,就再回不了頭?」

銀灰色的車窗玻璃倒映出韓濯晨稜角分明的側臉。

他看著她,沒有言語,收斂笑意,專註而默然地看著。她在那幽深無際的黑瞳里看到一種特別的震憾。他是孤單的,守著一顆純善的心,做著所有人眼中的壞人。沒有人理解他的無奈,他的隱忍,包括他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也讀不懂他的矛盾。

她忽然很想幫他,幫他走出黑暗,幫他實現「做警察」這一看似那麼卑微的夢想。

她說:「我不妨告訴你,警界這一次反黑的力度比任何一次都大,很快就會有一大批特警被派來這個區,目標就是崎野。你跟我合作,等消滅崎野之後,我保證公開你的檔案,到時候,不管你還想不想做警察,你都可以徹底脫離幫會……」

「我終於明白安以風這樣聰明一世的男人,為什麼會為你胡塗一時!」

「我和安以風之間……」

韓濯晨牽動嘴角,本就完美的唇形勾勒出性感的弧度,渾身散發著男人攝人的魅力:「是不是每一個被你利用過的男人,都會以為你是為他們好?」

「……」她微怔,一時語塞。

說完,韓濯晨拉開車門準備上車,急忙拉住他。「你就算不信我,也該信於警官,到目前為止他還在詳細記錄著你的出色表現。他還沒有放棄,他還在等待機會讓你棄暗投明……」

「很抱歉,我不信任何人!」

她咽了一下口水,既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都沒有用,她只能孤注一擲,用韓濯晨唯一能接受的方式和他談:「就算我在利用你!你有沒有興趣談談互相利用的事。」

「互相利用?」

「我聽說雷哥已經準備養老,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能接管他所有的手下和生意的人非你莫屬。如果崎野在這個時候被除去,幫會上就再沒有人能與你抗衡。」見韓濯晨面露詫異之色,她把握難得的機會:「你只需要暗中提供他們犯罪的證據,就可以輕易剷除崎野,何樂而不為?」

「你當我沒長大腦?」韓濯晨冷笑著拉開她的手。「崎野剷除之後,你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我。」

「不是!幫會廝殺不斷,是因為幫派之間為利益爭鬥,要停止這種爭鬥的最好方法不是消滅,而是有個人能——隻手遮天!我們這次打擊幫會的目標真的只有崎野。」

韓濯晨嘲諷的笑意在嘴角消失,半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她。

「難怪安以風被你害成這樣,還死心塌地愛你。你的確有一套!」

她看見韓濯晨坐進車裡,準備開車離開,不顧一切站在車前,擋住他的去路。

「算我求你,你幫我一次。」

如果韓濯晨沒有說最後一句話,她可能會放棄。

現在,她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她回報不了安以風的深情,不能長伴他身邊,至少她能儘力讓他活著,以他想要的方式,做他想做的事。

「閃開!」

「我沒有時間了,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只要你給我崎野的犯罪證據。」

「要求?」他搖下車窗,意興盎然地打量著她。「什麼都能答應?」

「是!」

「如果我讓你給安以風做情人呢。」

「什麼?」

這個要求的確出乎她的意料,她連想都沒想過。

做情人?他的意思就是:讓她在別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在沒人的時候任安以風予取予求。

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不會被人發現,也不必在想他時拚命地壓抑,更不會連累到她爸爸。

能和他在一起,做他的情人又何妨……

她胡思亂想什麼?這怎麼可能!

她搖頭說:「我了解安以風,以他的個性,他絕對不屑做偷偷摸摸的事。」

「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會!」

「可是……」

「他現在在聖教堂醫院,你先把他哄高興了,再來找我談。」

司徒淳聽到醫院兩個字之後,什麼都忘了,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停車場……

一路上,司徒淳所能看見的景物都是白色的,死亡一般的顏色。與昨夜她夢中所見的情景驚人的相似。

她跌跌撞撞跑進逸著霉味兒的醫院,衝到護士的桌前搶過她面前的記錄,急切地尋找著他的病房。

護士看見她身上的警裝,很配合地坐著沒動。

她正滿眼模糊,急躁地揉著眼睛,中氣十足的吼聲從一扇漆已磨得差不多的木門內傳出來。「靠!讓我請那個混蛋喝茶道歉?!他怎麼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是我讓人在背後桶一刀!」

「風哥,你消消氣,晨哥也是為你好。他希望你和崎野有什麼誤會當面解釋清……」

「那就讓他去,我死都不去!」

「晨哥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你要是不願意去,他就替你去……」

房間里再沒了聲音。

她走到病房門口,安以風的聲音又一次從門內傳來:「晨哥呢?他怎麼不來看看我?」

一個不帶一絲言笑的聲音回答:「晨哥說:不想看見你……他怕一看見你要死不活的樣子,會控制不住去剁了卓耀。」

「靠!這他媽聽著還像句人話!」

房間里傳來細碎的笑聲,司徒淳也忍不住笑了。她輕輕敲了兩聲門,不待裡面回答,便推開病房的門。

安以風半倚在銹跡斑斑的鐵床上,儘管臉上沒有血色,頭髮有點亂,人也消瘦了許多,灰格子的病人服鬆鬆垮垮罩在身上,但是,他還是那麼帥,帥得看一眼就會讓人窒息。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驚動了病房裡的人,滿屋子衣著誇張的男人都在看著她,表情各異,有人詫異,有人驚惶,有人意興盎然。只有安以風,陌然掃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彷彿他們是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一步步走到床前,她並不傷心,也不覺難堪,反而很慶幸,他沒有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他還能聽見她說話,她別無所求。

「安以風……」她的聲音因為剛剛的劇烈奔跑而沙啞。

他沒答話,翻到下一頁,繼續看。

思念他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有好多想說卻沒來得及說的話,真正面對他,才發現那些都是多餘的。

能這樣相對,無言也讓人滿足。

「怎麼會受傷的?」

他看著手裡的書反問。「是不是我說的每句話都會作為呈堂證供?」

「傷在哪裡?嚴重嗎?」

「你可以去跟醫生要驗傷報告。」

她的視線從看見他就一秒都沒有離開,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她說過,能多看一眼就要多看一眼,她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有些人一旦看到了,就不能移開視線。

她右邊有個陌生男人極力忍著笑,和坐在安以風床前的男人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清清嗓子說:「風哥,不耽誤你休息,我們去外面守著。」

說完,他揮揮手,一屋子的男人都跟著他出去。擁擠的房間,一瞬間變得空曠。

司徒淳坐在剛剛空下的椅子上,雙手捉住他強勁的手臂:「是崎野的人做的?你怎麼會招惹他?」

他抽回手,冷淡地說著。「因為他嫉妒我長的帥!」

她一時訝然,半晌才啞然失笑,安以風真是太可愛了,就連生氣都是如此任性得可愛。

「這書……真的這麼好看?」這本書的封面,不堪入目,是個女人一絲不掛且笑得風情萬種的照片,標題露骨得讓人面紅耳赤,裡面的內容可想而知。而安以風看得十分認真,樣子嚴謹得像是在看教科書。

「是……」他隨口應了一聲,看著書的目光攸然一怔,緊接著俊俏的臉泛紅,懊惱地把書丟回桌上,嘴裡還小聲嘀咕一句:「他媽D,給我拿的什麼爛書。」

她忍著笑,想跟他解釋:「昨天的事……」

「停!我累了,麻煩你改天再來錄口供。」

這種情況下,她決定乾脆直接省略那一類「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的廢話,直奔主題。

「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只當他是哥哥……」

「司徒警官,我對你的個人隱私沒有興趣。」

「那你對我……也沒興趣了嗎?」

「沒了。」

「你看著我!」

安以風抬起頭,表情冷漠地盯著她:「麻煩你少自作多情,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不信你可以試試,就算你脫光衣服站在我面前,我都懶得看。」

「是嗎?」她咬咬牙,一顆顆解開警服的扣子,在安以風呆愣的注視里,脫下外衣,又解開貼身的襯衫扣子,細膩的肌膚隨著一顆顆扣子的鬆開,漸漸展露在安以風的眼前。

雖然有些難堪,司徒淳還是咬著牙將所有的扣子解開。當她準備脫下襯衫時,安以風趕緊抓住她的手。「我怕了你了,我有傷在身,受不了這種刺激!」

「你不是說沒興趣嗎?」

他握著她的手有些發顫,暗紅的眼睛里已經顯示出濃厚的「性趣」。

「你究竟想怎麼樣?」

「安以風。我……」她看著他,努力平穩下緊張的情緒,強裝冷靜地說著:「我想給你做情人。」

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受驚的表情足矣顯示他被雷的多厲害。

「我想清楚了,我不在乎你是殺人兇手,也不在乎我們是不是一個世界,只要沒人知道,我們可以在一起……」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跟你偷情?!」他臉色霍然大變,對她大吼:「你當我是什麼?」

「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很想要我嗎?我今晚就可以陪你。」

「司徒淳!」他猛然坐直,因為扯動傷口,痛得面色慘白,他用右手按住后腰,臉上冷汗淋漓。

「你,你!」他伸出左手指著她,氣得連說了好幾個「你」,才說出話:「我要是想讓女人陪我睡覺,遍地都是!」

「我知道。」

「你聽清楚,我安以風是真心愛你!是想和你一起吃飯,聊天,一起生活。我是想睜開眼睛看見你,回到家能看見你,甚至,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你開心的笑!你不愛我可以,你有未婚夫為什麼不告訴我?!口口聲聲跟我說什麼不是『一個世界』,讓我他媽像個白痴一樣努力跟你走進一個世界!」

天哪,她都說了什麼!

她捂住自己的嘴,心被他的話深深刺痛。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是真的愛她,而她回報了他什麼,一句:讓我做個好警察……愛我,就不要打擾我。就這麼傷透了他的心。

她讓他看見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追出去,他也等著她解釋,可她卻無情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沒罵她,沒怨過她,只是默然離去。

可是,今天,她又若無其事過來要求做他情人。

安以風給了她一份如此真誠的愛情,她卻輕賤糟蹋得一文不值。

「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長長吸了口氣,說:「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你要嫁,當然會選擇那個前途無量的高級警督,我這種一無是處的男人頂多能給你平淡的生活添加點激情……你早點跟我說實話,我不會糾纏你……」

「不是!我是真心愛你!」她不停地搖頭,整個人都被他的一番話掏空。她是愛他,她也想每天看見他笑,聽見他說話。

可她沒有辦法,要是讓她爸爸知道她想嫁給安以風,她爸爸寧可把她打死,也不會讓她做出這種貽笑世人蠢事。

為了這份愛,她已經一再退步,能放下的都放下了,能為他做的都做了。

她沒有辦法了,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他呼了口氣。「司徒警官,我安以風是個小人物,受不起你這種愛,勞煩你出去!」

「安以風……」

「我需要養傷,不想有人打擾。」

她站起身,眼前一片混沌,她勉強站穩,笑著說:「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以後我絕對不會打擾你。」

說完,她抱著警服,一刻都不能停留地跑出病房,在別人怪異的目光下跑進電梯。

電梯里,她心痛得蹲在地上,伏在膝蓋上劇烈地喘息。

不見他,想得快要沒法呼吸!見了他,痛得不想呼吸!

她想要的不多啊!就是想他活著,開心地活著,哪怕懷裡摟著別的女人……

這個卑微的願望也不行嗎?

難道命運一定要她眼看著安以風離去,和她哥哥一樣!

醫院的電梯下降的比一般的電梯慢好多倍,三層樓而已,下降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才算停下。

聽見電梯門轟隆隆的停頓聲,她穿好警服,站直,等待著電梯門打開……

「我同意!」

時間在一瞬間被定格,她站在電梯里,看著電梯門外站著的安以風,一句話也說不出。

在電梯門即將合上時,安以風閃身進來。「你說做情人就做情人,你說怎樣就怎樣!」

「為什麼?」

「我愛你!」他擁她入懷,聲音嘶啞得讓人心碎。

她撲過去吻上他的唇,耗盡一生的愛戀去吻他。她懷念已久的氣息,難以忘卻的觸覺。曾經擁有已是奢求,哪裡還敢要天長地久?!

「小淳……」他低吟著她的名字,聲音是如此的滿足。「你有未婚夫可以不告訴我,有一天,你有丈夫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做情人可以,我不陪你玩婚外情!」

她摟著他的肩,鄭重其實地對他說:「只要你愛我,我就是你一個人的。我不會嫁給任何人,除非你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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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狼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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