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來鬧事1
李秋陽見外公和爸娘姐姐都來了，早就飛奔了過來，還小小聲地扁著嘴說：「大姐你們咋才來呀？快嚇死我了……」
才四歲的小人兒，被這麼二三十個大漢團團圍住，可不得嚇著嗎？秋月輕輕摸著他的腦袋安慰他，又去人群里尋劉景峰，見那孩子臉色鐵青，牙關緊咬，雙手不停顫抖，顯見是氣狠了。
秋月望向劉景峰，劉景峰也正看向秋月，四目相對，那雙狹長的眸子裡布滿了濃濃的憤怒，又雜亂著哀傷、痛苦……
先前聽劉家坳的那些人叫嚷著：「把人交出來」「縮頭烏龜」等等，這時候這些人看到這村裡黑壓壓的來了一片人，他們就停止了叫囂，心中猜測著這些是什麼人，有什麼來意。
就見凌老爺子不緊不慢地踱了過去，他身材高大，滿面紅光，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他往那兒一站，就有不少認識他的人，頓時訕訕地後退兩步，默默地低下頭不敢言語了。
要說為何凌老爺子一出來，就讓這些人失了威風，這還要從凌老爺子年輕時說起。話說這凌老爺子祖上三代都是這一帶的屠夫，家裡個個都長得人高馬大，相貌堂堂。他又是個會來事的，殺豬嘛到處走，偏他走到哪兒都能結交一批肝膽相照的好兄弟，與他相交的莫不是各村各組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他本人又樂善好施，以前鬧飢荒的時候，好些人家都受過他的恩惠，現在見到恩人來了，能不怵嗎？他們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鬧事的地兒可是凌老爺子的女婿家呢！
凌老爺子沉著淡定的拿眼一掃眼前眾人，不緊不慢地問：「這是怎麼回事兒呀？這麼大的陣仗，我女婿可是有什麼得罪了各位？」
大家都不說話，劉福被凌老爺子的氣勢震得有點兒怵，但他又不能不站出來，於是梗著脖子就說了：「李青山他霸佔了我侄兒，還教唆村民毒打我！」
「哈哈，哈哈……」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笑得前仰後合，就連與劉福同來的人也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好不難受。
「哦？」凌老爺斜睨了他一眼，然後看著劉支書笑道：「老弟呀，令賢婿真是好人才呀！」這絕對是赤裸裸的諷刺了。
劉支書：……
凌老爺子又冷笑道：「霸佔？敢問我女婿是如何霸佔你的侄兒的？」
劉福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緊張說錯了話，結結巴巴地嚷道：「他讓我侄兒天天給他幹活兒！」
凌英立刻駁道：「小峰這孩子來我家幹活，我們可是給工錢的，不叫他白乾。」
劉福和劉小麗一聽工錢就對視一眼，眼裡閃爍著狼光，劉福有些興奮地想：早知道有錢就不來了，反正那小兔崽子掙的錢也就是自己的。
劉支書又氣又恨，真是出師不利，想不到這老東西竟然來了，這下事情沒那麼容易了。他眼珠咕嚕嚕亂轉，很快又計上心來。
劉支書笑道：「讓老哥見笑了，這孩子以前也是聰明伶俐的一個人，不然我也不能把閨女嫁給他。」說著重重的嘆了口氣，一臉沉痛地說：「昨天他不知怎麼得罪了令賢婿，竟使令腎婿夥同一村人把他打成了重傷，就連這腦子也還不清醒呢，這不話都說不好了。」他故意咬重了「一村人」三個字，這是要揪著泉水村人打人的事不放了。
鎮上來的那些人聽他們口口聲聲說泉水村的人打了劉福，而劉福又把自己纏得只露出鼻子眼眼，便不好插手了，這可就成兩個村子里的糾葛了，弄不好是要打群架的，兩個村子更是因此可能結下仇怨的。
秋月一家人聽了心裡是又恨又氣，啥時候打他了？邊也沒摸著他的好不好？這丫的這大夏天的把自己裹成這樣不熱嗎？
李青山冷哼道：「天地良心，這廝把他侄兒的頭都打破了，流了一頭一臉的血，我們泉水村人是看不過去，可我們也沒打到他。」
劉小花哥哥劉小兵就站出來反駁：「呸，不要臉，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打，沒打他能傷成這樣？難不成是自己摔的呀？」
劉福聽了身子一抖，眼神閃爍，被一直緊盯著他的秋月瞧了個正著，看來這廝有鬼，昨天村裡人明明說沒打著他的，這是故意來敲詐呢？
劉小兵把劉福拉出來，李青山就把劉景峰也拉了出來，人們瞧著劉景峰被剪得東一塊西一塊的像個癩子似的頭髮，有些想笑，看那孩子頭上確實纏著紗布又一臉悲憤的模樣又覺心酸。
可那劉福也確實全身都纏滿了紗布呀，那得傷得多重呀！純樸善良的漢子們不疑有詐，頓時就很糾結。
凌國棟是相信外孫女的話的，外孫女沒說村裡人打了劉福那就肯定沒打，可這得講證據呀，他正為難的時候，就見劉景峰突然默默地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原來這孩子覺得自己給泉水村的人帶來了麻煩，泉水村人特別是秋月一家人對他那樣好，這讓他心裡難受極了。
現在見到泉水村人被劉福反咬一口，大家為難著，眼看就要被誣陷，他心裡像火烙似的。劉福欺負自己可以，可他不該欺負自己的恩人！小小少年咬咬牙豁出去了，他這時再也顧不得維護堂叔的臉面了，一心只想幫助泉水村人免受冤枉。
劉景峰衣裳一脫，人們頓時被他身上東一條西一條縱橫交錯的傷痕給驚呆了，這孩子身上竟是沒有一塊好肉呀。劉景峰又要去解頭上的紗布，被秋月死死地拉住了，大喊：「你不要命了，這傷口要是見了風化了膿可咋辦？昨兒流了那許多的血，羅醫生特意交待你要好好養著，你快回屋躺著去吧。」
村裡的幾個奶奶也勸他回去休息，可劉景峰倔強地屹立不動，只木木地盯著腳尖，一聲不吭。
李青山大聲說道：「這孩子也不知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他是你們劉家坳的人，按說我們泉水村的不該多這個嘴。可咱們都是人，都是講良心的，這孩子受的這些罪，咱們看見了不能當沒看見哪。你們摸著良心說說，他要是你們的兒子、兄弟，你們就不心疼呀？」
劉家坳的那些人低著頭不說話，他們對劉福虐待劉景峰的事並不是毫不知情的，只是劉福的丈人是支書，他們誰也不敢得罪，也就沒人敢站出來為劉景峰說話了。
劉福見鎮上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鄙視，暗道不好，連忙為自己辯解道；「他是我養大的，吃我的穿我的，就跟我兒子一樣的，老子打兒子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李青山：「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可也要分什麼情況，他可是偷奸耍滑不幹活了？還是在外不務正業偷雞摸狗了？要說我們農村人哪個不打孩子，可誰家也沒打得孩子頭破血流滿身傷疤的。」
七奶奶也說：「我可是聽說這孩子小小年紀，從七歲上一跟你們吃就下地幹活了，我們十里八村的人來來往往的，不知多少次看見這孩子在地里累死累活地做喲……」
五奶奶也說：「是呀，這孩子來了我們泉水村的這些天，我們也是看在眼裡的，那干起活來比一般的壯年漢子也不差的。也從不出去亂晃蕩，看見我老婆子擔水還主動幫我呢。」
劉福詞窮，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什麼能推翻這兩個老太婆的話來，劉支書見這事他們占不到好，就試圖轉移話題：「蠢東西扯那些沒用的幹啥？侄子不好回家自己教去。」
劉福得了岳父的暗示，立刻醒過神來，梗著脖子嚷道：「一碼歸一碼，那是我的家事，現在我就要上門來討個公道，你們泉水村的人憑啥打我？你李青山憑啥打我？」
李青山氣得臉色鐵青：「我啥時候打你了？我們村裡也沒人打你，你別血口噴人！」
劉小兵又是那句：「沒打，沒打他身上的傷是咋回事？」
李青山：……
這時候泉水村的青壯年陸陸續續從外面回來了，聽見動靜就都往李青山家跑來了，聽到劉福竟然誣陷他們打了人，頓時氣得火冒三丈，紛紛說他扯謊。
而劉家坳的人就認定泉水村的人敢做不敢當，兩村人你來我往，你罵一句我罵一句，一時間雞飛狗跳，眼看著矛盾就要升級。
秋月也不願意把這事鬧大了，暗地裡給外公使眼色，凌國棟微微一笑，他剛才不說話就是故意想看看他們到底能說出什麼來，也是想挑起整個泉水村人對劉福等人的反感，必竟光靠自己女婿一家對上人家一個村子，那可不是吃虧嗎？這會兒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他就朗聲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老頭子說兩句，行不？」
他輩分高，人緣好，一時間大家都息了聲，他這才說：「劉老弟，你女婿口口聲聲說泉水村的人打了他，可泉水村的人說的卻恰恰相反，這事這麼空口白牙的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提個建議，不知劉老弟可應否？」
劉支書皮笑肉不笑地回：「老哥只管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