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主使

幕後主使

付小雪吃完午飯睡下后,唐郁白換好衣服,輕手輕腳地出門。

他一改之前平靜溫柔的面貌,神情冷肅,兩條劍眉無意識地壓住漂亮的雙眼,給文秀的面容平添一絲凝重。顧之周在約定好的餐吧等他,面前放着一杯紅酒,全身都被羽絨服包起來,帶着大口罩,能隱約看見口罩下貼著棉布的傷口。

「能喝酒?」唐郁白脫下外套,坐在他對面。

「給你點的,我傷還沒好,沒法喝。我背着宋玉偷跑出來,只能坐二十分鐘,抓緊時間。」

「說吧。」唐郁白點頭。

「你先喝點。」顧之周把酒杯推到他面前。

「我什麼時候需要酒精的麻醉?」

「你……哎,你放鬆一點嗎,這麼盯着我看,我心裏虛得很。」顧之周長嘆氣。「算了,我直說吧,那天去山上追你,付雲姝告訴我,當年收購她家的紅玉鐲的是……」

「唐正樺。」唐郁白接話。

顧之周驚訝地直起身體。他打量了唐郁白一會兒,問:「你知道?」

「我還知道。方旭川這麼多年來緊跟我母親的案子,是受唐正樺的指使。當年向警察報備案情,為了保護付雲姝,我隱瞞了白玉鐲的丟失,然而方旭川來找我時,卻多次提起白玉鐲的存在。」唐郁白平淡地說,「了解玉連環的,只有唐家人。」

顧之周心下驚駭。他仔細想想,這才體會過來,唐郁白一直不讓他參與案件,或許不是出於不信任,而是顧慮到他唐家養子的身份。

「難道你一直懷疑他?」顧之周坐不住了。「整整六年?」

「唐正樺和母親的關係一直不好,我小的時候,曾偷聽到過他多次威脅母親,母親好像和唐家有過經濟糾紛……不過,我沒有證據。」

「你覺得是唐正樺逼婉如姨自殺?」

「現在還無法定論。但方旭川想找孤兒院院長做替死鬼,我有種感覺,這不是唐正樺的指示。他們一定另有目的,或許……」唐郁白目光向下,落在自己指尖,忽然不說話了。

顧之周彷彿熱鍋上的螞蟻,躁得要命,又不能催他。

大哥,話說完啊!

「付雲姝呢?」唐郁白忽然問,「我最近聯繫不上她。」

「我也想知道,她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都沒來看我,電話也不接。」顧之周委屈得不行,兩條眉毛委屈地蹙在一起,「你說世界上怎麼有這麼無情的人,我在山上表現得多英勇啊,我還救了她呢,她居然一點也沒被我感動?」

唐郁白不想搭理他,拿起外套要走。

「喂,你不陪我說會兒話?還剩十分鐘呢!我病號啊,難得出來透口氣!」

「想讓她聯繫你嗎?」唐郁白問。

「想啊!」

「試着少說兩句,你……」他嘆氣,「實在話太多。」

喝口水都塞牙縫,說的就是顧之周。

最近倒霉透了,先是出車禍,賴以謀生的臉上縫了二十針,又是貼唐郁白的冷屁股,熱心幫忙反被懟。最慘的是逞英雄,女主人公還不領情,將近一星期,對方連句慰問都沒有,恍若人間蒸發。

顧之周滿心凄涼。帶好口罩,在室外的冷風裏,默默拉上羽絨服拉鏈。

藝人的臉受傷是一級事故,雖然公司給他買了巨額保險,但將近半年無法頻繁活動,對彼此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事業上的挫折讓他灰心,身體上的痛苦讓他難過,然而更讓他傷心的,是付雲姝的態度。

他終於靜下來審視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一味地窮追猛打,糾纏不休,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到頭來又討了幾分好?

可付雲姝的眼神,視線,她側過頭聽他說話的樣子,她想笑又努力壓下嘴角的表情,總給他一些朦朧又曖昧的幻想,似乎她也不是石頭做的。也有心動的時候。

紅綠街燈交替,城市川流不息的車潮中,顧之周握緊方向盤,輕聲嘆息。

半小時后,車緩緩泊入車庫。別墅一樓的燈亮着,為了避開新聞,結束手術后他就被困在家裏,由宋玉和請來的護工全天候「悉心照料」,其實是監視他養病。

偷跑出來這一趟,一會兒肯定被說死。

顧之周心情實在不好,鎖了車,靠在車門上望着夜空嘆氣。

「不開心?」

帶笑的聲音。

顧之周猛地轉頭。

夜色中,晦暗的路燈下,付雲姝穿着一件厚風衣,腳踩一雙黑色長靴,笑盈盈地看着他。顧之周袖在口袋裏的手一抖,真的就在看見她的那個瞬間,心臟從胸膛中高高躍起。喜悅隨血液充斥了臉頰。

這個女人身上有魔力。

讓人覺得活着真好的魔力。

顧之周也笑了,牽動臉上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之前一周忙了點事情,你也在醫院,我不方便去。」

「不管早晚,來了就好,我車裏暖氣還沒散呢,一起去吃點東西?」

付雲姝不接話。她慢慢走過來,兩隻胳膊袖在一起,抬起頭,看着他。她的眼神柔和。像輕柔細膩的手,慢慢撫過他口罩后貼著的紗布,輕聲問:「疼嗎?」

「不……」趕緊改口,「疼,特別疼,傷口挺深的。」

其實還好,醫生說癒合得好就不會留疤。

顧之周說的是心裏的傷口。

她的雙眼在夜色中閃爍,瞳色瑰麗,如光澤朦朧的珍珠,又像明麗燦爛的星星。一絲笑意閃過眼中,又緩緩蔓延至嘴角唇邊,她低下頭,用手捋了捋頭髮,笑着說:「沒事就好。」

「我……」

誰說沒事。

見不到你,看不到你,體會不到你的關心,很有事。

「想我嗎?」他問。

她盯着兩人腳尖的那塊空地,不說話。

「我很想你。」他又說。

付雲姝的嘴角微動。眼中閃過一絲動搖。她很快抬起胳膊,敷衍地看了眼表,說:「我時間不多,這次來有事交代你。大概兩天後,會有一份文件寄到你家,親自簽收。不要給別人看。」

顧之周上前一步:「你轉移話題的技術不高明。」

靜謐的夜色籠罩着兩人。

良久得不到回答,顧之周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視線變得深沉。那些動蕩的情感撞擊著胸口,漸有失控的趨勢,他不是沒有耐心,不是沒有誠意。但他需要一個肯定,就今晚,就現在,從她口中。

他伸出手,緩緩抬起她纖細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告訴我,我是否自作多情?」

付雲姝的心在跳。

視線彷彿被勾住,沉淪在他有力的眼神中,無法挪開,無法轉動。她知道他的心思,彷彿朝聖的信徒,將赤裸的真心每一寸攤開,任她剖析宰割。

她的唇顫了顫,又用牙齒咬住。

眼前閃過那天山林雨夜,他滿臉是血躺在車座上的樣子。

顧之周屏息凝神,心怦怦直跳。

就見付雲姝偏過頭,躲開他的手指,壓低聲音:「兩天後看過那份文件,無論裏面寫的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去派出所一趟,找院長談談。方旭川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策劃着什麼,你千萬要小心,也注意付小雪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

一股寒意滲透了顧之周。

三秒后。他才慢慢收回胳膊,把手塞進口袋。

「好。我知道了。」

「注意休息,別吃生冷的東西,新聞那邊我會儘力替你壓着,讓你少受騷擾。」

他點點頭:「謝了。」

付雲姝有些倉皇地轉過身。

她在顧之周的目送下,快步消失在別墅區的巷口。

百米之外,一輛黑色的SUV在等她。

廷俊搖下車窗,摘下墨鏡看着她:「聊完了?」

「你沒有給我多少時間。」

「您神出鬼沒,總也請不動,我只好出此下策,還請見諒。」廷俊下車,彬彬有禮地替她拉開車門。「請吧付小姐,我保證只要你配合,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你妹妹的生活。」

付雲姝臉上疏無笑意。

她望向遠處別墅闌珊的燈火,緩緩攥緊了拳頭。付小雪干躺了一周,眼前漸漸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又過了兩天,終於能分辨出哪些是凳子,哪些是人。

醫生說病情正在好轉,恢複比想像中還要順利。虧了唐郁白保姆般無微不至的照料,付小雪不僅氣色紅潤,連人都胖了兩斤。中午和劉亦樂語音,對方還說如果再住下去,估計連門都出不去了。

「沒那麼誇張好吧,兩斤而已,我跳個繩就沒了。」付小雪往嘴裏塞薯片。

「一日為豬,終身超重,你趕緊醒醒。」

「上次我們小組不是有作業嗎,你發我郵箱沒?」

「算了你躺着吧,難得生病養養好,別出門被風一吹,又病了。」

「多謝大王。」付小雪嬉皮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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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少女與王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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