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節 老人

雖然看起來是不太嚴肅的人，但是劉凌顯然不是對於重要性之類的事情毫無概念的人。

嗯……至少在開車這一點上，就和之前提到過的一樣，他完完全全的保持著雙手握住方向盤，目視前方的狀態，儼然一個標準的遵紀守法好司機。

劉凌所在的駕駛席和雪風坐著的副駕駛席上，車窗被頗有默契的開啟著。隨著汽車的運行，風透過車窗流入了車內。

按照現在的季節和天氣，不消使用空調，涼風拂面便已然令人感到舒適。風中裹挾著些許淡淡的香氣，雖然分辨不出是什麼花的香味，卻也顯而易見的是路邊綠化中傳來的。

經過精心養護的綠籬呈現出飽滿的形象。富有生命力的綠色葉片層層疊疊，確乎像是茸茸的一堵小矮牆。

明明保持著戰爭狀態，城市裡卻依然保持著這樣的整潔乾淨，不由得令人感嘆。

「真好啊……」劉凌不由得感嘆道。

「什麼？」雪風靜靜地坐著。此刻聽到劉凌出言，不由得轉過頭來，眼睛撲閃撲閃的。

在過去，她並不經常會展現出這種看起來「不理性」的姿態。

「嘛，要是在我家那邊，怕不是早就有老頭子老奶奶橫穿綠籬，把中間硬生生走出一條道來了。」

「啊，是那種穿馬路呢。」雪風似乎很理解的樣子。

至於「那邊」究竟指的是何處。在這個世界里應該也只有他們兩人心知肚明了吧。

穿越到各個世界之後，反倒是像這種「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的現象變得不那麼常見了。雖然路面潔凈，綠植豐美的景象確實是賞心悅目，也顯得居民們的素質更高，但是隨著離家愈發久遠，反倒不由得對這些開始懷念起來了。

可能這也是所謂的「人情味」吧。

被精細的設計與城市規劃決定好了的城市表皮，再加上進一步的行政制度的維護，像是一個井然有序的機器一樣運作起來的高度現代化的城市往往顧之不及的，也正是這一點。

在設計者和維護者之外，使用者的生活習慣和影響被成文或是不成文的條令無形之間約束壓抑住，取得了表面上的秩序和整潔，卻又不可避免的讓城市們變得越來越大同小異，彷彿那裡面不曾住著人，而像是被什麼指令預先設計好的CG動畫一般運行著。

再轉念一想，前頭的車裡坐著的兩位，似乎也是無法再見到懷念的人，劉凌的情緒不由得又低落了一些。

「唔……」

順著道路拐彎和行進，不知不覺之間，兩車停在了一座寬大的建築面前。

說是寬大，委實是頗為形象的。既不見某些現代乃至後現代建築常有的曲線或是打破秩序的大膽線條，也不似常見的普通建築一般呈現出工字、U字等形狀……倒不如說是乾脆利落的在一個樸素的長方體形狀上加以細化和設計而成。

總而言之，字面意義的寬，高又似乎不過五層。雖然用著公共建築的大層高。給人以大方穩重的感覺，但也不如高層和超高層的造物一般宏偉，彷彿要把頭仰到脖子發痛也看不到頭。

「這裡是？」

前車的兩人下了車，向著後面走來，不知道面前的造物是什麼的雪風探出了頭。

「嘛……」

看著來往的人群車流，劉凌心裡倒是依稀有了答案。

「就是那種啦，那種……」

對於這建築是用於購物和娛樂這一點是毫無疑問，不過因為能夠容納的活動類型太多，一時間語言竟不能極有效率地表達出來。

「就是能購物，也會有KTV之類的地方的——」

「啊，大致明白了。」感謝複合知性體的心意相通，這時候省了太多解釋的工夫。

劉凌下了車。為雪風打開了車門。

兩人一邊邁開步子，一邊稍微整理著自己的著裝儀容。而在前方，對於市區狀況瞭然於胸的好姐妹兩人早已經停好了車，辦完了手續，在車邊等著了。

「那麼，兩位東道主大人，今天的節目是——」

「嘛……雖然兜了一圈到這裡來，但是其實這裡離姐姐家挺近的——」

「總之，說是要來玩玩的話，不如就從這裡開始好了。」相對於看起來很自然熟的愛麗絲，焰心似乎並不是那麼放得開，不過顯然她現在挺開心的。

「所以要先去唱K嗎？」愛麗絲立刻引起了話頭。「我看你肯定也知道了，姐姐過去可是一等一的大歌星——」

焰心輕輕拍了拍銀髮姑娘的後腦勺，似乎並沒有那麼樂意提起這件事。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趕快結束這個話題。

「總之，假如你想近距離感受一下姐姐的歌聲，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哦！」

然而劉凌小時候曾經有過唱歌跑調的黑歷史，反倒是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然而僅有一人的退縮並不能蓋過有了興緻的姑娘們，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向著KTV出發了。

乾淨的石材鋪裝。配合暖色的燈光，購物中心看起來亮亮堂堂，頗有一種溫和舒暢地感覺，讓劉凌莫名的感到了些許紙醉金迷，深陷輕奢消費主義陷阱的感覺。

不過出來玩，本就想著要花錢買個開心，此刻倒是無所謂了。

往來行人並不少，不過因為走道足夠寬闊，看起來倒是並不擁擠。豎向交通的通道架設在走道中間，順著這些樓梯和電梯的洞口，連接著兩側店鋪和走廊的通路凌空鋪設，交錯流通之間頗有著獨特的美感。

然而。在這約莫是屬於年輕人的場所之中，劉凌卻發現了一絲微妙的不協調感。

嗯？

於是他開始掃視四周，想要找出那怪異感覺的根源。

在大庭廣眾之下，再加上自己並沒有感受到危機感。不想不小心把事情鬧大的劉凌，並沒有粗暴的動用自己的精神力和精神感應能力進行覆蓋式的感知，只是不動聲色地嘗試用視覺一點點的探查。

牆面、幕牆、地面、行人……一切看起來都一如往常，完全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只有心思共通的雪風發現了他的異常。輕輕地趕上兩步，挽住了他的手臂。

「怎麼了？」她在心中輕輕問道。

「不……就是感覺好像哪裡有點不協調……」劉凌手插褲袋四處晃蕩的動作頓了一頓，而後才回過神來回答。

「不協調？」雪風的話音中帶著疑問的語氣。

「嘛……」劉凌本就不太確定的語氣變得更加搖擺了。畢竟只是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誰能拿得准這不是錯覺呢。

然而雪風卻並不因此便將這事揭過，眼中光采流動，不一會心中便指出了一個方向。

「嗯？這裡怎麼有了個老爺爺？」

劉凌瞳孔地震。

這簡直就像是早就有人在那裡，而此刻只是被注意到了才有存在感一樣。先前幾次掃過此處，卻無一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的存在——若非是精神感應能力者天生的認知力和天賦，恐怕連那一絲違和感都感覺不出來。

他沒來由地想起了先前幾次交鋒，現在正在本地軍區接受問訊的那個敵軍駕駛員。

好像是叫萊德來著？真不是個好名字。

然後他又想起了以前讀到過的一種會讓接觸到自己的智慧生物錯誤的認知或者認知不到自己的信息，被稱作「逆模因」的東西。

……不，這也太魔幻了。劉凌眨眨眼，覺得這總歸是不太可能的。

這位老者並沒有「老人」這個詞給人的形象那麼蒼老，像是剛剛從壯年邁入老年那樣，精神和身體都還展現著活力，卻可以看見白髮稀疏地在頭頂出現。

他的穿著並不老氣。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在很有紀律的處所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顯得中規中矩，本就線條簡單明確的風衣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什麼制服一樣的風範，堅實、神采奕奕。

似乎是思量之間，視線在他的身周停留了一段時間，引起了老人的注意。本來安然地拿著書，此刻則抬起了頭，向著劉凌投出了目光。

眼中有神。目光矍鑠。存在感就像是忽然恢復了一樣，能夠正常的引起人的注意。

這一下子，連帶著走在前面的焰心和愛麗絲兩人也注意到了他。

「嗯？」

愛麗絲感到了一絲奇怪，而她身側的焰心則是一瞬間定在了原地。

「怎麼了，姐姐？」

感到焰心的身形僵硬了一瞬，愛麗絲髮出了困惑的聲音。

然而焰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冷靜地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反常的邁出步子，徑直奔著那人而去了。

步子有些急，顯現出主人的情緒並不平靜。

「喔？丫頭你怎麼回來了。」

老人注意到了她的接近，語氣之間卻並沒有句子中的那種意外。

焰心微微行禮，點了點頭。

「准了個假，帶朋友回來休息休息。」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嚯……」

老人的話音中帶著點玩味，似乎在咀嚼焰心的話。

短暫的安靜，而後他竟是點了點頭。

「那挺好的。」

這話倒是短，卻似乎有著許多層意思，讓人不由得想要細細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