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幻象
()手臂越收越緊，子墨把眼睛撐得很大，像是生怕一眨眼又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是什麼呢？腦子裏一片空白，似乎裝了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意識漸漸飄遠，武林大會後那人得知被背叛后的惱羞成怒，駱府月下落寞而驕傲地離去的背影，武林至寶《芙蓉心經》，掉落深淵時毫不猶豫的跟隨，甚至那一句「祭品嗎？我勉強收著吧」。子墨的眼前閃過一幕幕場景，是夢境是回憶他已經分不清了，只知道那些原來被刻意忽略的點點滴滴，並非化作泡影，而是連同七年的心傷，和著血肉，烙在了骨子裏。
誰欠誰更多，誰又負了誰，他與他，到底還是理不清了……
子墨的手指觸上近在咫尺的俊顏，他從未這樣放肆地摸過他的臉，以前懾於他的威嚴和冷漠，恨不得頂禮膜拜，將那人捧到雲端去，不敢碰；後來則是給他下套使絆子，一半報復一半虧心，見了人就想跑，躲都來不及，不願碰。現在呢？
子墨知道自己這樣做似乎不對，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收不回彷彿有自己意識的手，這算是褻屍嗎？他活着的時候老子給他佔去多少便宜，現在他……給老子摸兩下回本難道有過嗎。頭一次，兩人對峙時他蘇子墨佔了上風，子墨神經質地笑了，笑得身體都微微發顫卻還是沒有止住，笑聲中說不出的凄涼，回蕩在空曠的墓室，更顯詭異。他沒有看到的是，那屍體的眼睛一直牢牢地憤怒地盯着他。
這時候，子墨身後忽然傳出一聲凄厲的鳴叫，一隻黑色的大鳥落在了玉棺上，看樣子，是只烏鴉。子墨眯眼看向這隻出現的很不合時宜的烏鴉，烏鴉也歪著頭，瞪着又圓又黑的眼睛看着他，帶着不可言說的殘忍和嘲諷。
莫名地有些生氣，子墨很不喜歡這種突兀無禮的打攪，尤其是此時此地，他已然什麼都不在乎了，惡向膽邊生，撿起塊石頭就要砸過去，忽然聽到有個聲音說「住手」。
子墨一呆，心說，好熟悉啊，可又想不起來是誰。那聲音好像就在附近，可是左右看看又沒有人，恍惚間，又聽那聲音說道「反常即妖，在墓里遇到的動物都帶着幾分邪氣，尤其是烏鴉、蛇、狐狸。這扁毛畜生出現在這裏，很不尋常，輕易動不得。」
子墨捏著石頭，獃滯的臉上現出一絲苦惱，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跟他們一起進來的渾敦少年。子墨四處找了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發現聲音竟來自玉棺底下，可這玉棺色澤濃郁，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形，茫然問道「古蘭，你怎麼跑到棺材底下去了？」
古蘭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魔——蕭樓主已經死了，情況很不妙，你現在馬上離開，千萬別再碰他！」
子墨心裏一陣絞痛，沒有說話，忽覺手上一涼，原來是烏鴉趁著子墨分神來不及躲閃，狠狠地啄了他一口，然後又飛起，直撲進黑暗中，不見蹤影。
鮮紅的血滴落下來，落在玉棺上。子墨發現玉棺上忽然多出很多凹陷的紋路，像是一種古老的文字，幾滴血落在字元里，往平躺着的人身上流去，細看，才發現這些字的雕刻是連在一起的，匯聚的終點，就是棺材裏躺着的人。
「遭了，生人的血氣，最容易引起屍變，快跑！」古蘭焦急地大喊。
然後，屍體的眼睛在動了，手指也在微微地動！
子墨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光，整個人瞬間精神了許多，亮晶晶地盯住玉棺，彷彿在期待什麼。
耳邊的催促越來越急，子墨的腳卻像定在地上一動不動。
然後，他是想動也動不了了，因為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扼在他脖子上。蘇子墨木著腦袋轉過頭，幾乎鼻子貼著鼻子的距離，一張俊美的臉正冷冰冰地看着他，沒有表情。
子墨的心狂跳起來，不知是因為危險的處境還是因為青年又活過來了，起屍？子墨想起在常家大院那幾個吃人的活死人，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自己不會也給當成食物給啃了吧。
然而青年並沒有動，只是打量著子墨，眼裏帶了明顯的厭惡和不耐煩，完全沒有進食的意思。
子墨看出些苗頭，臉上扯出個異常難看的笑容，磕磕巴巴地叫了幾聲他的名字。
青年漆黑的眼睛淡淡地看過來，卻沒有一絲波瀾，那裏面有着不屬於人的冷漠，他一隻手將子墨拎小雞似地拎起來，手指慢慢收緊。
子墨拚命用雙手去掰，可是那人的手指彷彿鐵鉗一般紋絲不動，眼睛開始翻白的時候，青年忽然鬆了力道，拉過他還在滴血的手，舔了舔。
接着青年低下頭，冰一樣的臉忽然湊近子墨的脖頸。
脖子上一麻，子墨覺得似乎有尖牙劃過頸上的皮膚，就要撕開血肉和骨頭，開始吞噬。然而，疼痛並沒有持續很久，直到傳來曖昧的吮吸聲，子墨才知道，青年是在吸食自己的血。
「接着！」玉棺下面，終於探出古蘭的雞窩腦袋。身體卻還卡在下面，出不來。
子墨本能地接住拋過來的東西，一看，居然是把古樸的匕首，上面是一些奇怪的字元，看字體和玉棺里的像是同類語種。
「這是渾敦的辟邪至寶，上面都是鎮鬼的文字，插入他極泉穴中，記住，要讓匕首上的咒文全部沒入心口，否則沒有用的！」
身體的熱量在隨着血液一點點流失，心卻忽然暖了起來。子墨轉了轉手裏的救命稻草，狀似隨意地拋到了空中，「叮」的一聲脆響，匕首落地。
子墨看都沒有看一眼地上，空出的雙手用力回抱住蕭然為了方便吸血給予的冰一樣的擁抱，嘴角彎出一個甜蜜的弧度，輕聲道「姓蕭的這傢伙，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蘇子墨生平最是護短，不管是死是活，誰都動不得！」
黑色的眼睛裏流動着越來越濃的血絲，青年抬頭，舔了舔嘴角，將子墨提到適當的高度，伸出了右手，赫然對着子墨心臟的位置。
子墨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他實在不想看到那人眼中漸漸流露的欲/望，彷彿在看着可口的食物，這種感覺讓努力平復自己的子墨全身發毛。
帶着尖利指甲的手抬了起來，對準子墨的心臟，迅速地紮下去。
……
「噗——」
黏膩的東西噴濺得滿臉滿身，似乎沒有覺得疼？
子墨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就看見一隻手攥着什麼東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被拽著的東西白乎乎的滴著血，像是一顆珠子。
子墨不敢置信地抬頭，對面青年俊美陰沉的臉上是和他一樣的疑惑和震驚，帶着痛苦的眼睛反而不再那麼陰暗濕冷，對血肉的渴望也淡去許多。
高大的身體往轟然倒下。子墨伸手正要去扶，卻被什麼一把拉住，冷談的聲音裏帶了若有若無的笑意「下次別再摟錯人了。」
子墨渾身一震，還未來得及反應，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唇上溫溫涼涼，帶着熟悉的氣息，異常柔軟。
等子墨發覺這是個吻時，牙關已經被撬開，靈巧的舌頭竄了進來，子墨驚叫「媽的！你……唔！」
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嘴裏散開，順着唾液流進喉嚨里，子墨猛然一嗆，突然覺得眼前一陣迷濛，好像掉進了一團黑霧裏。
子墨心裏疑惑，心道難不成他已經死了？那兩個蕭然又是怎麼回事？他只覺得嘴巴里的苦味越來越濃，眼前的東西卻越來越清晰，然後猛然一驚醒。
沒有玉棺，古蘭也沒被卡在那兒，只有滿地被截成一段段的藤蔓。
地上躺着一具男屍，一襲黑衣，如雕刻般英俊的臉，卻絕對不是蕭然，男人的皮膚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青色，顯是已經死了很多年，只是不知用了什麼秘法，將屍體保存得這樣完好。
子墨這才醒悟，剛看到的那些居然是幻覺！！
身體脫力地晃了晃，被蕭然扶住，他的右手中，還捏著淌血的珠子。
「這人是誰？」
「墓主蘇伐。」
「是蘇伐赤努耶恆羅，別隨便把人尊貴的姓氏省掉，很沒禮數啊！這鬼東西，居然把小爺掛在這裏盪鞦韆，快來搭把手。」頭頂有人插嘴道。
子墨抬頭，卻是一直不見的古蘭，被一根藤條掛着，正努力扭動，示意蕭然快點過去幫忙。蕭然眉毛都不動一下，假裝沒看到，轉頭問子墨「好點了嗎？」
子墨又看了眼地上的男屍，他的腹部開了一個血洞，正汩汩地冒着暗紅的血液，空氣中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彌散開來。
想到自己剛才對着個千年老殭屍又摟又抱，還伸了脖子給人啃，子墨還是忍不住一陣噁心，隨即又覺得害怕，再晚一步，被開膛破肚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看着子墨抬起袖子擦著滿頭滿臉的血，蕭然的眼神一暗，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珠子立刻變成一堆粉末落在地上，地上的屍體馬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縮下去，最後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
「喂，喂喂，這鎮魂珠好歹是件神奇，你就這麼糟蹋了？！」古蘭忍不住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