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具笑屍
審訊室里，狄小夜和另一位警員小孫，分別對報案的那對夫妻進行了問話。
狄小夜拿著筆敲了敲桌子，正色問道：「名字！」
「張義。」男的雙手交叉置於審訊桌上，兩個大拇指來回摩挲，似乎情緒很是不安。
狄小夜上下掃了一眼，把男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面上卻波瀾不驚，繼續詢問其他的信息。
等問得差不多后，狄小夜白皙的手指微微撓了撓額頭，眉頭緊鎖：「我再重新確認一遍，你們確實是早上七點半發現屍體的？」
「對，我媳婦兒做完早飯後，我去叫媽吃飯，但一直沒人理。」男人回答得很快：「你知道的，老人都有早起的習慣，我媽也是，她從不賴床，所以我跟我媳婦意識到了不對勁。推門而入，結果就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所以，你們立馬報警了是嗎？」
男人連連點頭，期間他們根本沒移動過屍體，就是探鼻息聽心跳，確認死亡后就打了１１０。
狄小夜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笑意：「你真的確定？」
男人重重點了點頭道：「確定。」
「剛才在我問你名字，還有你跟你母親關係的時候，你的眼珠是呈順時針轉動，這個很符合人在回憶時候的行為，但是在我詢問你如何發現屍體的時候，你回答的語速很快，正常人在回憶的時候，語速會偏慢，而你完全是背書的速度，似乎這個答案在你腦海里已經演示過很多遍了。」
狄小夜說話的時候，有意放慢了速度，尤其是看到男人額頭已經冒汗的時候，她更是斬釘截鐵得補充了一句：「還有，剛才你在背這篇提前準備好的口供的時候，眼珠轉動的方向不太對，是逆時針，跟前面幾個問題相反。」
這話一出，張義徹底慌了神：「警察同志，我沒殺人，你要相信我。」
狄小夜抬了抬手，讓張義別緊張，有什麼慢慢說就好了。
張義雙手握拳，緊了又縮，像是內心在做著劇烈掙扎，良久才開口：「警察同志，是這樣的。昨晚十一點時候，我跟我媳婦兒正好好睡著覺，結果突然就聽到我媽房間傳來一聲尖叫！本來我們沒放在心上，以為我媽故意整什麼幺蛾子，可是等了好長一會，都沒聽到我媽罵娘的聲音，這壓根不符合她平時的行為。所以我就跟我媳婦兒起床，去看了一眼，結果……」
張義捂住額頭，哽咽道：「等我們進去后，就看到我媽摔在床前，胸口插了把紅色剪刀。」
「那你們為什麼不報警？」狄小夜拍著桌子站起身：「正常人第一反應應該是報警，不是嗎？」
「不能報！」張義苦著臉道：「因為白天我媳婦跟她吵了一架，鄰居還來拉架了，在那種情況下，我媽突然死了，一旦警察調查走訪，很有可能懷疑到我媳婦兒身上。真的，這事兒跟我媳婦兒沒關係！我媽那個性格真的，我都來氣，她把她不吃的飯倒回鍋里，我媳婦兒就說了兩句，她就不幹了。所以我只能跟她一起把我媽挪到床上，看上去更像安詳得走。」
男人似乎對母親有諸多不滿，絮絮叨叨得念著瑣碎小事，狄小夜敲了敲桌子：「所以，你們就偽造了那封遺書？」
張義立馬搖頭：「不，遺書真是我媽寫的，完全是她的筆跡。」
似乎唯恐狄小夜不信，張義又補充了一句：「我媽確實是自殺的，不然不管怎麼樣，我也會報警讓警察幫著抓兇手呀。」
看著張義，狄小夜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審訊室。
警員小孫也審訊完那個女人了，兩個人交流了下意見，發現得到的結果都差不多。
「狄姐，你說他倆是不是料到了咱們會審訊，提前串好口供了？」
狄小夜搖了搖頭：「不，他們沒撒謊！那個老婦人劉藤鳳很可能就是自殺的，叫幾個弟兄根據這個口供再去現場查一下。」
果然，不出狄小夜所料，情況確實跟口供一致。
這一結果得到了呂以衡的苦笑：「小夜，我可是願賭服輸，把案子交給你了，不過你查的結果不還是一樣，自殺？繞了這麼大一個圈，還真不嫌麻煩。」
狄小夜雖然不服氣，但這樁案子無論是現場還是屍檢，確實是自殺，可是動機呢？
劉藤鳳如果能輕易被氣得自殺的話，那她平時保養身體，健身幹嘛？不就是為了活得更久，身體更好？
案子很快結了，在任何證據都指向自殺的前提下，光憑狄小夜的直覺，是不可能將警力浪費在這上面的。
但呂以衡對狄小夜的印象也有所改觀，覺得她審訊和驗屍都有一套，過了幾天後，又給她派發了一個新任務，讓她去審訊室一趟。
嫌疑人是一個２３歲的小夥子，涉嫌謀殺一位老大爺，但是他嘴裡反反覆復得強調一句話——錯不在自己。
「根本就不怪我，是那大爺先挑的事兒，我就是夜跑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我都道歉了，他還不依不饒，非要我給錢……我又沒幹什麼，憑什麼吃啞巴虧啊，我賺錢也不容易。」
小夥子嘀嘀咕咕的，看上去十分委屈：「我實在拗不過他，我就甩開他，跑了，結果……」
說到這裡，小夥子猛地抬起頭：「你知道嗎，他速度很快，我還沒跑出兩百米就被他追上了，當時直接就對著我一頓狠揍。」
他把自己衣服擼上去，胳膊上青紫的傷痕立馬顯現出來。
當時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麼的，他只是本能反應得閃躲，避免大爺把自己打得更凶，然而那個大爺力氣太大了，直接就把他壓倒，坐在他身上打他。
小夥子有些扛不住，眼紅得喊了一句：「你再這樣，我還手了！」
可是還沒等他真的幹什麼，那個大爺突然就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夥子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見大爺停手，一把就將他推開了，重獲自由的他打算趕緊跑掉……結果沒走兩步就發現了不對勁。
大爺躺在地上，維持著剛才被推倒的姿勢，一動不動。
小夥子愣了，顫抖著上前想要探一下大爺的鼻息，身邊卻突然迸發出一陣尖叫聲：「殺人了！殺人了！」
剛才的爭執成功把旁邊的路人吸引過來，而大爺真的斷氣了。
「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我沒打他，我真沒打他，就算有點小傷那也是在拉扯過程中造成的，我真沒……」
小夥子情緒越來越激動，眼淚都出來了：「是他自己倒的，不對，是他有心臟病，一定是他自己有病，反正不關我的事兒，真的不關我的事兒啊。」
「我才剛畢業，我爸媽還指望我呢，還有，我剛剛談女朋友，我……」
狄小夜抿了抿唇，說道：「放心，如果真跟你沒關係，警方一定不會冤枉你。」
「肯定跟我無關啊。「小夥子得到了些許寬慰，吸了吸鼻涕說道：「那個大爺一定嗑藥了，你知道嗎？他最後呼吸不上來，手扶著胸口的時候，嘴角居然在笑，你知道他笑得有多瘮得慌嗎？」
狄小夜無奈搖頭，一會說心臟病一會說嗑藥，一會說沒打過一會說可能有輕傷，這個小夥子也真是……
然而就在此刻，她腦海中猛然抓到了什麼：「你再說一遍，他死前在笑？他是怎麼笑的？」
當小夥子重新描述了一遍后，狄小夜迅速走出審訊室，把審問暫時交給另一個警員，自己則急匆匆往法醫室趕去。
狄小夜剛進門，就看到一臉恐慌的魏法醫。
「小夜，你是不是為這具男屍來的？」魏法醫指著停屍床問。
狄小夜上前，一把掀開蓋在屍體臉上的白布，立馬發現跟自己猜測的沒錯，屍體果然也帶著那種神秘的笑，跟劉藤鳳死前的那個笑，一模一樣。
嘴角上翹，時有時無，一如蒙娜麗莎般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