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起始

第43章 起始

看着白殤消失的方向,她沉默著,眼中一片沉寂。這個獨屬於白氏一族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殺不了,朱顏在察覺到她的念頭時跟她徹夜談了許多話,那樣一個不苟言笑,十天說不上一句話的男人,竟然在昏暗的燭光下,把白氏的家族,把天道輪迴,在她面前真真念了個遍。

她在晨曦灑進白紙窗戶之時,抬頭,輕聲問了他:「朱顏,你恨過么?」

他沉默的看着她,眼中斂了比黑暗還要深沉的光芒。

「恨過,所以知道什麼對來我說才是最重要的。」

朱顏眸子一沉:「你究竟和它承諾了什麼?」

承諾了什麼?這個問題她至今沒有回答他。她一介孤魂,還有什麼可以作為籌碼呢。

樓凝忽然覺得很好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的。

三關鬼門一開,立馬驚動了軍營內的人,天佑跟了她那麼久,一察覺到動靜,便有了動作。

因此只有南蕭和文長依來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南蕭張了張嘴,扯了唇笑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這百年都不曾開的門都被你打開了,難道是那位主過來了?若真是個活死人,我倒是想見見的。」

她臉色有點蒼白,聞言也只是笑了笑。文長依掃了她一眼,想上前,被她抬手制止了,「走吧,三槽在此駐守,中州的人自是也有人在那邊守着,今天晚上才是關鍵。」

轉眸看了一眼文長依,文長依便心領神會,回去安排接下來駐守的事情。

她的身體有些吃不消,走了兩步,在一邊尋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南蕭勾了勾唇,在周邊先是轉了轉,隔着老遠,觀察了她一會。走回她身邊,也不說話,在她腳邊坐了下來,托腮仰頭便凝望着她。

這般不言不語的沉默間,她緩緩睜開了眼,聲音像是陳暮古鐘,低沉的很,卻有一種別樣的味道,令人迷醉,「我可讀不懂人的眼神,想說什麼?」

「問了就會回答么?」

「不一定。」

南蕭低笑出聲:「還真是······樓凝,我有跟你說過么?我還真不喜歡你的性子。像頭驢。」

「你說我是畜生。」她的聲音平平淡淡,完全聽不出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生氣。

南蕭捂著腦袋感覺頭有點疼,心情卻是莫名的好了起來,轉手一指遠方的樹梢上還掛着未入黃土的屍體:「好好一隻靈鳳,你給打成這樣,是要遭天譴的。」

她終於動了動眉梢,轉眸朝樹上看了一眼,細弱蚊蟻的嗯了聲,便沒了下文。

南蕭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很神奇,她身上有許多的秘密,他自覺自己閱人無數,一朝臣子,文鬥武鬥,他都斗過,衣服拔下來,身上的傷疤都可以數半天,即便如此,他依舊看不透她。

母妃曾經勸誡他,千萬不要對一個女人產生好奇,更不要有一絲一毫的關心,連恨意厭惡都不許有,否則,等待你的便是萬劫不復。尤其是帝王。

晨光之下,他看着那個女人的側顏,入了神。

突然,她轉過頭來,一雙眼睛直悚悚的瞧着他,盯的他發毛,本以為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誰知她一開口卻說:「你盯着我這一張臉能看出什麼來?」

南蕭愣了愣,恍然抿唇一笑,心裏卻是有了更多的好奇:「知你是易了容的,倒從未見過你的真面目,如今,倒真是想要看看你到底長什麼樣了。」

她的這張臉,其實算是不錯的了,有一點當年印象中樓天陰的模樣,五官輪廓也相差不大吧,心裏雖然嘀咕,卻也不好直言讓她撕了麵皮子好給他瞧個清楚。

樓凝卻是晃了神,她的模樣?是好模樣。只是這一副好模樣,她還真的沒有真正顯示出來過,大抵都是做了掩飾的,即便身處黑暗,她也不敢。

兩人半聊半沉默,直到文長依過來,才終止了無聊的話題。

文長依:「已經部署好了。」

她輕輕嗯了聲,沒多問,轉身率先朝鬼門走去。

南蕭看了一眼臉色有點發白的文長依,挑了挑眉,腳步一挪,也跟了上去。

文長依捏了捏拳,跨出去的第一步,是如此的揪心,那種萬刀剮身的感覺,卻又伴隨着無盡的激動。他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在他的眼前彷彿鋪展開了一條通往黑暗的光明之路。路的盡頭是鮮血和屍體,他即將要走的便是踏過屍體手刃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來的,一個抬頭,便看到她站在那,一身羽衫長袍,寬寬大大,山口風大,吹的她彷彿馬上要飛走一樣。可是她的腳步如此的堅定,負手而立,不用看她的臉,他便知道此刻她肯定微微挑起了唇角,笑的雲淡風輕,傲視群雄。

他輕輕吐了口氣,兩三步走上去,與她並肩一起面對這三千軍馬。

黑色軍隊,黑色鐵騎,清一色的黑旗,在風中張牙舞爪的宣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萬軍一聲齊吼:「血洗東原,斬殺五皇!血洗東原,斬殺五皇!」

方天浩揮了揮手,那衝破雲霄的吼叫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戛然而止。濃黑大眼的少年看上去老練成熟,騎着他的寶馬晃悠悠走了過來,汗血寶馬的脾氣有些倔,大概等的時候有些長了,鼻子裏呼呼的噴著氣,距離樓凝的臉不到咫尺。

樓凝挑了挑眉,視線上移,便看見血氣方剛的少年鷹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看了過來,口氣充滿了藐視:「你就是昭華之王樓天陰?!」

自她重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聽人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對方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雖然她這具身體也沒有多大年紀,但無端的,她便惱了。

她如沐春風的笑着,點頭,然後汗血寶馬倒地身亡。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方天浩的反應相當的快,一個飛躍起身,沿着草地咕嚕一滾,起身,單手撐地,看着已經沒了氣息的妖妖,胸腔里一股邪火沖了上來,本能的跳了起來,就要往她臉上揍。

可還沒近挨她的身體,身後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的身體往後飛速撞向石壁。

方天浩內心一陣心驚:這到底是什麼路子?難道小爺我今天要命喪於此?!

念及所此,不遠處傳來一聲中正的吼叫:「樓王手下留人!」

緊接着本該被撞出五臟六腑的人,立馬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偌大的廣場上除了刀劍出鞘的聲音,便是他小爺啊喲喂的嚎叫聲。

來人方展,是白州的駐守將士。

她聽過他的一些傳聞,也見過一些傳聞中的事情,比如說,喜歡蒸煎婦孺,尤其是幼童。

方展從軍隊之後緩步走來,目光如刀鋒一般從她的臉上割過去,在她面前站定的剎那,卻又能含笑如春,恭敬如斯,長袖一甩,抱拳行禮:「在下白州守衛方展,不知樓王駕到,慚愧慚愧。」

她點頭輕笑:「不用慚愧,你的三千軍馬,不正好么?本王倒是見識了你們中州的能人異士啊,果真不同凡響。」

方展眸色一沉,起身,一手撩了袖子,眼角細紋開始帶上了凌厲,「樓王,請注意你的用詞和語氣,你所站的每一塊土地都在我中州之上,不要在這裏挑釁我們中州人的耐性。」

空氣一時凝結。

文長依眉頭一擰,掃了一眼方展身後的三千軍馬,心裏已經在盤算最壞的結局,以及一些措施。必然,若是在這裏出了事,他所用的資源有限,一步踏錯,恐怕到時他們都萬劫不復。

剛才他的視線都集中在樓凝身上,沒注意到南蕭,此刻才發現這個南王竟然不在!或許,他在進口的時候已經發現了端倪自己跑了。

然而正當他準備好義不容辭的時候,那個驕傲如此的女人,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卻是笑着,說:「哦?是么?那是本王不對了,還望方大人不要記掛在心才好。」

不僅文長依有些吃驚,她這態度一出來,連方展都拿捏不准她彼時的態度,但骨子裏那種生為北君王臣子的驕傲緩緩流淌了出來,他冷哼出聲,「樓王,你今日踏入我中州之地,百年契約便毀!若是以後兩州交戰,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的好。」

她淺緩笑出聲:「正是為了兩州之友好,本王才不辭萬里來到此。北君王不歡迎我也不會讓你在此等候我不是?!」

方展沉聲不語,端端看了她兩眼,朝後一揮手,三千軍馬立時整齊劃一的讓出一條道來。「樓王寬宏大量,小兒的魯莽還望樓王不要放在心上。」

她眯了眯眼笑了笑,不做聲。輕聲對身邊的文長依說:「走吧。」

文長依愣了愣,黑如玄墨的瞳眸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起步跟了上去。

還沒走兩步,身後隨即一聲哄塌之聲傳來。她頭也沒回。

少年一聲嘶吼:「站住!你竟敢——」

話未落地,雙膝猛地一刺,噗通一聲硬生生跪了下去。那一跪,便是朝着那個方向的背影來了個長跪不起。雙膝傳來刺痛,是怎麼都站不起來的。

方天浩一肚子的怨氣加憤恨。臉色憋的通紅,頭一抬,見自家老爹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嗓子剛才還冒煙,現下一陣冰涼。

「還嫌不夠丟人?!君王是怎麼跟你說的?!」

方天浩脖子一伸,眼一瞟,看到方展青黑的臉,後面的話便咽了下去。

方展心思沉重,目光飄遠,「先起來,你的賬以後跟你算。現下這個樓天陰已經出乎我們的意料了,看來,看來燎天師的話已經得到了驗證,我們要萬分小心起來。」

方天浩動了動膝蓋,刺痛感漸消,他咬牙站了起來,看着遠處已經上了幕僚車的樓天陰,咬牙道:「我還不信這個邪了,直接殺了不就好了?!哪那麼多破事。」

方展瞪了他一眼:「愚蠢!」嘆了口氣,「靜觀其變吧,先按原計劃執行。你腦子給我清醒點,再整出什麼么蛾子,爹都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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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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