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芥蒂

艾鹿輕咬下唇，似乎在強忍什麼：「那...真是謝謝你的忠告了。」

緊接著，兩人保持著良久的安靜，除了深夜的風兒掠過聲與篝火的柴火聲，兩人不僅沒有發出聲音，甚至動作與眼神都沒動過。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最後艾鹿還是開口了。

「我？」徐沐思慮了會，「我前幾天就想好了，我要越過邊境，去西邊的希尼王國，你應該知道這個王國吧？」

「嗯，倒是知道一些。半年前，當時的希尼王國國王去世，而後面便是希尼王國的二公主登上了皇位。」

「對。而每當王國的皇位更替時，專屬皇室的騎士隊也將拆散重組，既然如此，那我便前往希尼王國的都城，然後想辦法參加騎士候補。畢竟現在腳下的王國我也呆不下去了。」

「那斯蕾塔呢？」

「斯蕾塔？」徐沐低頭看懷裡熟睡的斯蕾塔，「斯蕾塔當然跟我一起。」

「是嗎...」艾鹿玉手掐著黑色書籍，似乎很用力。

而原本正在熟睡中的斯蕾塔忽然醒來。

「斯蕾塔，你醒了？」

「哥哥...」

「下次不要那麼笨了，這種事以後還是別做的好...」

「哥哥，斯蕾塔可不笨。在哥哥叫罵讓我離開時，我就懂得發生了什麼，雖然我不懂我到底能做什麼，可是哥哥曾經救過我的命，就算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我至少要和哥哥死在一起...」斯蕾塔的聲音像只翠鳥，聲音很小：「再說了，我除了哥哥，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徐沐溫柔的摸了摸斯蕾塔的頭，從一旁拿了個墊子替斯蕾塔墊頭，而他則拍拍身子起身：「你們兩個先休息吧，我去守夜。」

他們三人在殺了公會的三名獵人後，便開始朝邊境逃脫，徐沐知道城鎮必定已經事發，他怕被人追擊，所以跑得很遠這才休息整頓。

雖說距離艾鹿家的城鎮封地已經很遠，可是守夜還是很有必要的，不單單是懼怕有人襲擊，更是害怕野獸來襲。

徐沐起身離開后，艾鹿依舊抱著黑色書籍，看著面前這袋財寶失神。

「艾鹿姐姐。」

艾鹿回過神，強行扯起微笑：「怎麼了？可是哪裡覺得疼？」

「斯蕾塔已經不疼了，只是覺得有些累，好好休息幾天就好。」斯蕾塔扭了下頭看著艾鹿，「其實前面你與哥哥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艾鹿雙眼落寞：「是嗎...」

「似乎，哥哥對艾鹿姐姐有些芥蒂，雖然斯蕾塔不明白是為什麼，可是哥哥從城鎮出來后，按理應該很開心的，可是哥哥心情並不怎麼好，明明我們賺了一大筆錢，也完成了艾鹿姐姐的委託...」

艾鹿挪身子到斯蕾塔旁邊，她沒接著回話，而是笑著問：「斯蕾塔，那徐沐要帶你去希尼王國，你害怕嗎？」

「害怕？」斯蕾塔沉思了會，「斯蕾塔倒不害怕。」

「那遠離曾經的故鄉，離開生養自己的國土，你不會覺得有些...難過嗎？」

斯蕾塔嘴角掛上微笑，淡然的說：「艾鹿姐姐想多了，你忘了嗎？斯蕾塔本來就是個什麼都沒有的人，又怎麼會難過呢？如果能陪著哥哥四處冒險，看著哥哥一步步成功，那我也很開心。」

「什麼都沒有嗎...」

「是啊。我現在沒有親人，沒有家，也沒有賴以生存的本領...可是我有哥哥啊。」

沒有親人...沒有家...

艾鹿聽到此卻有些想要落淚。

斯蕾塔主動伸出手握住艾鹿的柔荑，安慰道：「其實艾鹿姐姐你也一樣不是嗎？或者說我、姐姐、哥哥，都已經是什麼都沒有的人...所以艾鹿姐姐為什麼不選擇跟我們一起走呢？反正對我而言，這個王國除了回憶里的悲傷與痛苦，便什麼都沒有了。」

艾鹿苦笑：「可是徐沐他剛剛說的話...已經要趕我走了啊！」

「那艾鹿姐姐你也沒主動要求跟我們一起走啊。」

「我主動要求？」艾鹿一愣。

「哥哥不是無情的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很冷酷很冷漠，可是他內心是個很溫柔的人...」斯蕾塔誇起徐沐，竟然臉蛋微微紅了起來：「若是哥哥真的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是個極其勢利的人，那艾鹿姐姐，你會覺得哥哥還會拋下我，讓我離開，然後單獨一個人去救你嗎？」

艾鹿似乎從腦子裡難過的迷宮走了出來，被篝火熏紅臉蛋的若有所思。

「哥哥對艾鹿姐姐或許是有些芥蒂，斯蕾塔也不懂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我覺得艾鹿姐姐如果去和哥哥說，說以後還要三人一起行動，想三個人還在一起，一起去希尼王國，我覺得哥哥不會拒絕你的。」斯蕾塔笑起來，「當然，我覺得姐姐如果能與哥哥解開心中的芥蒂，會更好些。」

隨後兩人又陷入了安靜，斯蕾塔倒也不心急，其實她對艾鹿的心思已經算是十拿九穩。

除非艾鹿這一個月里有欺騙過她，不然她說的話便沒有錯，艾鹿與她們一樣，都是什麼都沒有的人。

而這一個月相處里，斯蕾塔不相信艾鹿對三人在一起的氛圍不感到依賴。

若是艾鹿在王國還有其他親戚與朋友可以依靠，那另說。

可是艾鹿明顯沒有這個條件，她甚至連要好的朋友都不敢去聯繫，就是怕牽連到朋友家。

明日一早，艾鹿真的會願意放下他們兩人，又回到單獨一人的逃避生活中嗎？

斯蕾塔有把握，因為孤獨的味道真的令人感到害怕。

最後艾鹿想通了什麼，她笑著摸了摸斯蕾塔的頭髮，示意斯蕾塔安心休息，隨後她抱著書籍起身，朝徐沐站崗守夜的地方走去。

斯蕾塔見此不由一笑，相信結果會是好的。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若是你覺得開心，那你身邊的人也會覺得很開心。

若是你感覺到了溫暖，那你身邊的人也會感覺到溫馨。

若是艾鹿害怕孤獨，那徐沐其實也害怕。

徐沐看著夜空令人感到油膩的月亮，不禁搖晃頭，真是有夠讓人反胃的，可是大晚上的，除了天上的月亮也沒什麼值得看的。

聽著耳邊掠過的風聲，徐沐嘆了口氣，其實他有想過這麼做到底有沒有必要，因為這些事他可以不主動提出來，而艾鹿肯定會默默的跟著他一起離開。

可是他提出來了，那艾鹿就不能去逃避，艾鹿得站出來給徐沐一個答案。

艾鹿給他的幫助很大，而且兩人也真的算是朋友，可是難道朋友就不能坦誠相對嗎？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能說的秘密...

可是當你自身的秘密要影響到身邊的朋友時，還選擇不說的話，徐沐只會覺得有些膈應。

耳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徐沐回過頭一看，見是艾鹿抱著書籍走了過來。

「怎麼不休息？」

艾鹿來到徐沐身邊站著，合了合身上的長袍：「過來...與你聊會天。」

「是嗎。」

兩人又安靜了許久，最後艾鹿按捺不住，輕聲罵道：「為何你總是這麼不紳士？你身為個男人，就不能禮讓點我嗎？」

徐沐一愣：「我怎麼不紳士了？」

「你明知道我要過來與你說話，明知道我害羞...明知道我害怕，可是你卻不言不語，是為了看我笑話嗎！」艾鹿眼眶都紅了，在前面抑制很久的感情，有些宣發出來。

「我...」徐沐倒有些精神恍惚，怎麼還是他的錯了？

「呆瓜，木桶腦袋！」艾鹿哭了出聲，眼淚從臉頰滑落，不過在拚命壓制聲音，明顯不想讓斯蕾塔聽到。

看著艾鹿轉眼間哭得梨花帶雨，徐沐不禁手忙腳亂起來，怎麼她還哭起來了！

「誒誒，我的天，你別哭啊...有話好好說，別哭好不好。」

「徐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討厭我？」艾鹿咬著紅唇，抓著徐沐得短袍領子，很認真問。

「啊？我怎麼會討厭你。」

「那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我...我都說了我不是趕你走。」徐沐扭頭視線，「前面與你說過了，我們之間的委託的確結束了...」

「難道你不想我在你身邊嗎？難道你不想帶上我一起走嗎？你明明...可以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說話的話，我就可以一直在你旁邊，跟你一起離開了...！可你為什麼要趕我走！」艾鹿不開閘還好，一開閘瞬間停不下來了，愈哭眼淚愈止不住。

徐沐看艾鹿的模樣不禁心疼，他難道真的有趕走艾鹿的想法嗎？當然沒有，他只是希望三人在一起，在該坦誠的時候不該遮遮掩掩。

他輕輕攬過艾鹿的柔肩，溫柔的撫摸著艾鹿的秀髮，艾鹿身上那股獨有的幽香開始往他的鼻子鑽進去。

艾鹿見自己被徐沐輕輕抱住，她身子先是一僵，而後又柔軟了下來。

徐沐安撫了艾鹿好一會，艾鹿這才止住了哭聲。

艾鹿離開徐沐的懷抱，舉著懷裡的黑色書籍問徐沐：「你是不是因為這本書，所以才對我殘生了芥蒂？」

「的確。」徐沐見艾鹿坦白直說，他也不扭捏直接點頭。

「那我告訴你這本書是什麼！」艾鹿眼神極其認真，似乎在下什麼決心：「這書是我艾家暗藏幾十年的黑魔法書籍！」

「黑魔法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