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流浪時期的愛情(一)

女人坐在水塔上，晃動著雙腿，她濃妝艷抹，穿得像是要去和什麼人約會。但是現在在水塔上，她就獨自一個人，周圍的黑暗就像是要把她給吞沒下去。她坐得這麼高，並不是為了觀賞風景的，面前的雖然有水有樹，但是並不是那種有著椰子樹的海岸，也沒有著汪洋的大海，女人並不是來看海的，因為這裡根本沒有海，也不是海，這裡是一條河流。

河水從她的腳底下流淌而過，要是不小心失足落下去了，那麼只需要三秒就會被河流給覆蓋得無影無蹤，河水的流速表面上看起來緩慢，但是河底暗流涌動，急促的水流可以在瞬息之間把人從落水的地方帶到十幾米外的下游處。在急促的河水和黑暗的夜色之中，這裡已然成為了女人的秘密基地，在這裡死了，沒有人會知道，在這裡消失了，不會留下痕迹。

但是女人還是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迹的，就像是人在臨死之前都想要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壯舉一般，好讓自己在最後的時間裡完成一種名為功成身就的死亡意義。但是也不然，她想死，死得有價值，但是她即便是死了，也不過是在慪氣離家的這個事件上，獲得一種「你們和我作對，我就死給你們看」的自我傷害的報復感，彷彿是因為她死了，所以可以傷害別人一樣。

以死相逼，她死了，會讓她的父母感覺傷心，會讓她的情人覺得惹上了詛咒。她用死亡所帶給別人的負罪感來威脅別人，用自己自殺來將罪責以「我死了都是你害的」這樣的簡訊形式，發送到情人的手機上。女人並不想死，她怕死，但是她活著不舒暢，她不敢用自己死亡的形式來詛咒別人，她就是想著用這種自我傷害的形式來換取好一些的生活，用來換取情人不離不棄的態度。

情人怕她真的尋了短見，後續的麻煩會不斷招惹上來，所以一定會更加好好地照顧她，答應她的要求，不再說分手的事情，但是，卻不知道，如果她以一種自尋短見的威逼形式來逼迫對方留在自己的身邊，那麼到了那種情況下，她已經成為了一種更加毒辣的詛咒，像是牛皮癬一樣，時時刻刻黏在不愛她的人身邊。

步入忘川河，那麼就會永遠不如輪迴，只有走完黃泉路，走過奈何橋的，才可以進入輪迴轉生之中。在玄黃國，這種河流被稱為奈何，但是在東瀛國中，這種河還是叫做忘川河比較好。

流浪的男人路過了這個地方，這裡本來應該是女人無聲無息的場所，但是竟然被一個流浪漢闖了進來。女人藏在黑暗之中，不願意被人發現她已經處在了命懸一線的位置，但是她又怕別人不會發現她，所以她坐在了水塔上，坐在了高的地方。於是乎，外面的人們很難發現這個地方，流浪的男人順著垃圾桶一路翻過來，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裡，順理應當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水塔上的女人。

她還以為她被她的情人找到了，於是一開始聽到聲響的時候，還有點興奮，但是看清楚來的人是一個披頭散髮的流浪漢之後，她顯得失落極了，一臉警惕地看著流浪漢，生怕那個傢伙看到自己會有什麼非分之想。

流浪的男人說：「姑娘，你在上面幹什麼啊？」

女人說：「不關你的事！」

流浪的男人說：「姑娘，你穿著高跟鞋爬這麼高的地方，要是不小心摔下來掉進河裡，神仙都救不了你哦！我告訴你啊，你坐的那個位置，每年都有人選擇在那裡跳河自殺，有和家裡人吵架的，有升學考試成績不理想的，還有看風景擺拍失足的，每年有好十幾個。家屬想要把屍體撈回來下葬，還要等待下游鄰居縣有沒有漁夫撒網捕魚正好撈上來。屍體被裝在麻袋裡，麻袋用一根麻繩綁著，綁在岸邊的樹榦上，麻袋就在河面上一直飄蕩。屍體身上如果有證件，那麼就好找到家屬，沒有證件的，就向上游的城鎮通報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失蹤的人口。到了最後，如果屍體沒有人認領，那麼漁夫就只好割斷繩子，讓封了口的麻袋繼續順流而下，要麼餵魚，要麼漂到大海中消失。」

女人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你難道是一個漁夫？」

流浪的男人說：「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什麼都記不清了，醒來的時候就躺在河岸邊，是漁夫把我打撈起來的。我想著我會不會是失足落水了，從上游一直漂下來，所以就沿著河岸一直向上走，希望能夠找到我的家。」

女人說：「說不定是你跳河自殺沒死，僥倖被救下了。」

流浪的男人說：「那可真是太愚昧了，我現在無時不刻感覺得到生命的美妙，我感覺活著是如此舒服的事情，要是以前我是一個會自尋短見的人，那麼我真是恨透了自己，竟然會做出輕生這種事情。」

女人說：「哼，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誰願意不好好地活著，偏偏要去尋死呢？但是生活卻在時時刻刻針對著某些不被眷顧的倒霉蛋，比如我，我已經在這個地方坐著一個小時了，我的家人我的情人還沒有找到我，我真的想在他們找到我的一瞬間，轉身跳入這河流里，好讓他們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流浪的男人說：「那你為什麼不跳呢？你現在就可以跳下去，你死了就可以讓他們活在痛苦之中如果你擔心你的死亡在打撈起屍體之前不會被人發現，或者是打撈不上屍體，甚至在打撈上來屍體后卻沒辦法讓你的家人知道你的死亡信息，那麼你可以把你的手機給我，我去報警，告訴他們你已經跳河死了，趕緊在下游打撈屍體，警方也會通過你的手機來聯繫上你的家人。」

女人說：「不！我才不要這麼簡單就死了，我死了太便宜他們了！」

流浪的男人說：「怎麼？和家裡吵架了？和我說說吧，反正說給我聽誰也不會知道，除了你這種想死不死，不想死又怕活著的傢伙，還有什麼人會出現在流浪漢出現的地方和流浪漢聊天呢？」

女人說：「我懷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來。他的家裡人都快要接受我了，說是只要生下來的是男孩，就允許我嫁入他們家裡。我好恨，好恨，為什麼這個胎兒是不正常的，為什麼我一定要打掉這個小孩。我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好不容易快要有一個家庭了，可是為什麼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老天爺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孩子要打掉，我失去了我的保障，我的情人也因為他家裡人的壓力而打算選擇和我分手，我的父母不但不支持我，還罵我下賤，為什麼啊……」

流浪的男人說：「恕我直言，我覺得你有病，你的男方家長也有病。一個女人若是在只有生了男孩的情況下才可以得到婚姻，才可以在家裡立足，那麼這個社會差不多就快要完蛋了，因為接下來幾十年裡，這個社會上就再也沒有女人了，全部都是男人和偽娘，女人要麼會因為變得珍貴而變成活在色色視頻和寫真上的存在，要麼就會因為變得珍貴而成為一種商品，提供給付錢的男人使用。人口失衡，社會動蕩，大街上處處都是氣血方剛的老光棍，甚至會出現幾十個男人像是動物求偶一樣，為了一個女人而大打出手，勝利者可以像是品嘗糕點一樣率先品用……」

女人說：「你看，這並不全是我的錯吧！」

流浪的男人說：「你不應該是為了成家而選擇未婚先孕，靠結婚來成家本來就不靠譜，更不要說你是需要靠生出男孩來成家的了！男方家裡我就不說了，既然是一個觀念老舊腐朽的家庭，不接受就不接受了，要麼看你男朋友的覺悟，看他能不能夠說服他的父母，處理好孩子和婚姻的因果關係，要麼你就乾脆快刀斬亂麻，分手了一了百了，又何必在這裡自尋短見呢？你現在這樣子，死了是一個麻煩，不死也是一個麻煩，所有人都會討厭你，把你當做累贅！」

女人說：「我沒辦法選擇啊！只有他們家肯要我了，只有他們家妥協了我離過婚的事情，也只有他們家妥協了多養一個我和我前夫的小孩！」

流浪的男人說：「等等！恕我直言，姑娘你幾歲了。」

女人說：「我二十五歲，怎麼了？」

流浪的男人說：「你和你前夫的小孩幾歲了？」

女人說：「他已經四歲了，但是沒有關係，這幾年我都是放在我爸我媽那裡養著，我自己一周都不怎麼帶幾次，有小孩不影響我組成新的家庭的！我還年輕，我可以重新開始，我不能夠因為人生的道路上走錯了一次，就把自己剩下的大好時光給賠進去！我和我前夫在小孩一生下來就離婚了，那個時候我才二十一歲啊！我正是大好年華，怎麼能夠被小孩子拖累了？前夫不想要小孩，我也不想要，生下來不過是為了逼雙方家長同意我們結婚而已，誰知道後來離婚了，小孩也沒用了，我媽可憐小孩，就把撫養權從前夫手上拿過來了，又不是我想要養小孩，是我媽想養，她想給自己添麻煩，那就讓她這樣做好了，我才不管呢！」

流浪的男人說：「你的意思是，你二十歲就已經在懷孕要給你前夫生孩子了？天啊，你那個時候才多大，大好年華你不好好讀書，你去生小孩？你在想什麼啊？」

女人說：「我當時被那個臭男人騙了啊！當時正在上大學呢，他就和我搭訕，說他是富二代，只要是跟了他，就可以衣食無憂。在那一年期間，他前前後後給我花了幾萬塊錢，出手特別大方，花錢刷卡眼睛都不眨的！我後來就不在學校了，我去到他的家裡，和他住在一起，我的父母看不上他，我覺得是他們沒眼光，他的父母看不上我，我覺得是因為大戶人家想要門當戶對的臭毛病。當時，為了能夠和他結婚，過了雙方父母這一關，我們就決定生一個小孩下來，生米煮成熟飯。我離家了半年，等我媽再見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待產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局，誰也不能夠阻止我和他結婚……」

流浪的男人問：「你說孩子一生下來，你就和你的前夫離婚了，怎麼回事？」

女人說：「因為孩子一生下來，那個臭男人就不見了，打電話沒人接，發簡訊沒人回，我還正在坐月子呢，銀行忽然打電話過來，問我知不知道他去哪裡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出手闊綽，他是用信用卡刷了銀行的十萬塊錢，現在十萬塊錢花完了，銀行正在追債呢！那個混蛋就是一個窮光蛋，圖我青春美貌，想要佔有我，假裝成是有錢人騙我上床，等有了孩子結了婚就想讓我和他一起還債！我呸！我做完月子就和他離婚了，他去帶著他的十萬塊錢債務去做他的千秋大夢吧！」

流浪的男人說：「年紀輕輕離了婚，而且還帶著一個孩子，如果不是同樣離婚的，怎麼可能有男人會要你？但是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大多數人的戀愛才正在進行，婚禮還在籌劃，想你這樣的怎麼會多見？你真當天底下男人都是傻子啊？看你這副模樣，和漂亮的女人上床是一種享受，和漂亮的女瘋子上床，恐怕只有流浪漢才會做得出來！」

女人說：「你休想！」

流浪的男人說：「你放心，我打骨子裡頭看不起你。連續兩次為了結婚而未婚先孕，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說你和你前夫是為了結婚而要孩子吧，臨產的時候結婚，生產後就離婚，你除了有一本結婚證和一本離婚證之外，你的婚禮沒有任何人來為你祝福，你離婚了也沒有任何人給你安慰。所謂孩子是愛的結晶，但是卻被你們兩個年輕人當做是拖油瓶，我真的是覺得你非常可惡，而你的孩子非常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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