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 我長頸鹿啦。

沈嘉珩稍稍愣了下，這個時候的畢楚跟平常時候的嚴肅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完全能感受得到。

他還是忍不住問：「怎麼了？」

畢楚一點也不想回答，浪費時間。

他步履匆忙，查到宋玖的位置后正要直接去那裏。

「畢楚！」

孫長官在後面叫住他。

「你知道卧底被發現的後果嗎？」

「他們暴虐，會有一千種方法懲治叛徒，會讓你生不如死，讓你被人折磨致死，至死都是清醒的受折磨。」

沉默幾秒，他回答得從善如流：「沒事。」

夜色沉沉，灰濛濛的霧色中零星飄灑著細雨。

黑色車子揚長而去，只餘下一串濺起的小水花。

沈嘉珩在後面安慰：「沒事，sir，我在後邊跟上去。」

畢楚無法想像會發生些什麼，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到慌張，理智岌岌可危。

只抓緊了方向盤，兀自加快速度，直奔往目的地。

在市郊小路上撿到了那部摔得屏碎的手機，他緊捏在手心，額角青筋跳了下。

還好遇到從路口走出來臉色蒼白的孟謹言。

孟謹言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哪怕自己驚嚇過度快要站不穩，下一秒就要摔倒，也還是撐著抓住畢楚手臂，手指著方向，語無倫次：「快點，宋玖……快、快去救她……」

恰好此時沈嘉珩在後面追上來。

「照顧好她。」

畢楚甩下這一句，當即跑向孟謹言所指的方向。

沈嘉珩扶著孟謹言到車裏。預感到情況不太妙，通知了其他警員趕到附近埋伏。

廢舊小工廠負一層樓前。

台階前積了淺淺一層煙灰，不平地面的坑窪里蓄著點積水。

幾個年輕男人二五八萬一樣半蹲在門口抽煙。

有酒精作祟，嘴裏蹦出來各種不入流的葷段子，無所忌憚，天性放縱。

有人忽然直接踹門而入，被誤傷的幾個人下意識破口大罵，卻只在看清來人後默默收回那一串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髒話，自動讓道。

Jrig正好說到那一句「保證讓你服服帖帖。」

還沒消音，毫無徵兆的，他悶哼了一聲——背上直接給人掄了一棍。

畢楚面無表情，扯着他衣領往旁邊拽，用盡全力往他臉上揍了一拳，膝蓋抵住他腹部，往上頂，毫不客氣。

遭受接連暴擊的男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被重重地撞到了牆上。

「服服帖帖？」

畢楚嗤笑，咬牙切齒，皮鞋地面輕捻過他臉面，「你他媽把剛才說的都給我咽回去。」

宋玖屏住了呼吸，眼眶和鼻頭微微泛紅。

萬物寂靜，夜色晦澀。

她看見他自光源深處朝她走來，在她絕望到連她自己都要放棄的時候，他出現了。

他出現了，像光一樣。

在遍地荒蕪的漆黑夜裏中拾到了一顆星星，就是最最明亮動人。

「我以後都不給手機靜音了。」

他低下頭，沉沉睇她，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別再讓我找不到你，好嗎。」

好像之前所有裝飾的盔甲全部卸去，高高壘砌的圍牆防護被推到，宋玖抽了下鼻子，手臂環着她的背緊緊摟着，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你怎麼……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緊抱住她，就像辛德瑞拉和小怪物在走向白頭偕老的途中將永遠不放開彼此的手，那樣。

***

那天晚上，沈嘉珩帶着警員及時趕到，抓獲了Jrig等人。

因為之前就有案底記錄，屬於在逃通緝犯，這次也算是終於圓滿地完成了抓捕任務

孟謹言被他們注射了少量的安非他命，不過所幸劑量少，在醫院住了幾天，通過身體機能的新陳代謝可以自動恢復正常。

接到沈嘉珩的電話是在晚上，畢楚送宋玖回家。

沈嘉珩在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畢楚沒所謂地笑了笑，「滾，老子今晚要幹事。」

「別他媽來煩我。」

掛斷了電話。

窗帘緊|合著，落地燈光簌簌落在地板上。

男人眉眼漆黑冷淡，黑色襯衫熨燙得妥帖，略顯昏暗的燈光環境下，身形更顯修長挺拔，就好像自帶了一層濾鏡一樣。

宋玖目光直直地看過去，有點愣神。

他剛剛說，晚上要幹事？

宋玖眨了眨眼睛，幹什麼事？

還未回神，畢楚忽然湊近，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包圍着男人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在想什麼？」

莫名其妙的，宋玖臉頰忽然有點發熱。

她偏開臉，吞咽了口氣，「沒……沒什麼。」

「收拾好東西，我帶你走。」

「去哪兒？」

「這小區不能再住下去了，我給你安排個別的住處。」

這裏已經不再安全了。

他不能保證下次還會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宋玖的東西本來也不是很多，一番收拾后，她跟着他上了車。

其實也不是很想麻煩畢楚，宋玖垂着眼帘抿了下唇，提出：「要不我先去酒店住一下？」

畢楚沒回答。

「其實也沒這麼嚴重的，可能不需要換地方。」

畢竟那片地，房租經濟，離工作地點又近，放棄了還挺可惜的。

畢楚很有耐心地給她解釋：「情況有點特殊，你離開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很認真地叫她的名字：「宋玖，我知道這有點倉促，但相信我，我不會再讓相同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了，絕對不會。」

她必須在安全的區域內。不能因為他，就被牽涉到危險之中。

宋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就忽然變得這麼嚴重了。

直至此刻，她才開始認真思考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些人綁架孟謹言的目的是為了她，可是在此之前，宋玖完全就不認識他們啊，更別提有什麼過節了。

可是既然畢楚這麼堅定，她也不再說什麼了。

她還是重複之前的問題：「就在附近找家酒店先住着吧？我之後再自己找房子。」

「不用太麻煩你。」她嘀咕了句。

畢楚手一頓，偏頭看過她，眸色變得危險了一瞬：「麻煩？」

宋玖很上道，當即改口：「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為了緩解尷尬氣氛，她咳嗽了下，「我突然想到一個笑話，你要不要聽？」

「嗯。」他聲線懶懶的，透著一點玩味。

「女孩說：『我懷疑我上輩子可能是碳酸飲料。』男孩聽了，說：『確實，被碳酸泡久了導致這輩子缺鈣，大腦發育不全，小腦也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玖忍不住笑起來：「男孩再接再厲：『缺鈣導致了這輩子的智力低下，肢體不協調不健全。』」

「哈哈哈哈你說這男孩子是不是腦子有坑，哪有這樣的啊？」

宋玖都快笑出眼淚來了，「其實女孩子只是想說，我一見到你我就開心的冒泡泡。」

「哦。」畢楚閑閑回答。

「哦，是什麼意思？不好笑嗎？你怎麼都不笑一下哈哈哈太好笑了！」

「『哦』，就是，」畢楚停頓了下，「我知道你一見到我就開心的冒泡泡。」

宋玖：「……」

果然還是好自戀。

***

宋玖第一次來畢楚住的這套住宅。

離市區比較遠的複式樓別墅，能看到落地窗外很低的夜空，幾顆星星寂靜寥落地掛在遠方。

房間里靜謐昏沉。

畢楚坐在沙發上，指尖輕撣，煙灰簌簌落下。

一股子的病態頹廢。

畢竟與他平日裏那個似乎永遠高傲，目中無人，獨斷專行，不近人情到了極點的模樣相差甚遠。

宋玖從浴室里出來就看見他耷拉着肩膀在那兒抽煙。

混沌夜色里，他手裏燃燒着一點猩紅。她看過去的時候，他也撩起眼皮看到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宋玖忽然就覺得涼颼颼的。

可這場景實在太過於有殺傷力。

她還是不受控制地朝他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宋玖半天憋出了這一句。

畢楚撣煙灰的動作一頓，幾秒后，在煙灰缸邊緣上掐滅了。

「抽煙有害健康。」

「所以？」

他低笑了聲，嗓音透著點沙啞。

宋玖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眉宇間縈繞的某種不知名的情緒，頹喪的，無奈的，環繞包裹着他。

「所以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她頭髮濕漉漉的還未乾，順着栗色的發梢滴落下來，滑進脖頸那片肌膚。

畢楚喉結很輕地動了下。

宋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很努力地想讓他開心一點。

她想了想，說：「從前有隻麋鹿，它在森林裏玩兒，不小心走丟了。於是它給它的好朋友長頸鹿打電話：『喂，我迷路啦。』」

「結果你猜長頸鹿怎麼說？」

雖然很冷，但畢楚也還是配合她，問：「怎麼說？」

「長頸鹿說，我長頸鹿啦。」

畢楚：「…………」

「哈哈哈哈哈，」宋玖止住笑，「不好笑嗎？你怎麼不笑呀？」

畢楚看着她，扯了下嘴角。

下一秒，他攬住她的腰，將人帶了過來。

宋玖的頭髮濕漉，水滴慢慢染濕了他的襯衫。

黑襯衣袖口鬆鬆捲起半截，露出的小臂冷白清瘦，線條清晰有力，攬着她腰肢。

宋玖抬眸，略有點慌張地用手抵着他，「你……」

「噓，別說話。」

他勾着手指帶過她下巴，輕捻摩挲著，「不是想讓我心情變好么，我教你。」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

閉上眼睛的那一秒，她看見他臉上沉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