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都的動向（一）

三色堇是林賽家的紋章。

而燙金邊的三色堇火漆印章，則代表這封信出自林賽家的家主之手。

結合林賽伯爵近期離開王都去沃森塔商討奧爾公爵領交接問題的情況來看……

出問題的環節幾乎毫無意外。

坐上馬車，澤維伯爵從外套口袋中取出拆信刀，揭開了火漆印章。

他張開信紙，熟悉的字跡赫然映入眼帘。

「親愛的艾德里安：

很遺憾，這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時候，向你通報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使節團的車隊最近剛進入尼克斯公爵領，但我們已經發現，這個地方有諸多異常狀況。

從徵召兵集結的狀態、城內的物價波動、雇傭兵頻繁往來等種種異狀來看，尼克斯公爵領在至少兩個月前就開始了戰爭準備。

兩個月前露易絲女王陛下還在世，這場戰爭準備應付的對象已經瞭然。更可怕的是，奧爾公爵領也一定有類似的情況。我本想讓使節團在尼克斯公爵領做短暫停留，以拖延時間並收集更多的信息，但現在看來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我不知道尼克斯公爵對打贏這場仗究竟有多大的信心，但只要戰爭爆發，伊思就註定會失去更多。如果能說動國王陛下，讓他明白避免這場戰爭的重要性，也許我們還有挽救局勢的可能。

萬一我不能回來，還勞煩你多關照艾德蒙那孩子了。

你誠摯的親友：威廉·林賽

1252年4月29日」

澤維伯爵皺着眉看完了整封書信，但看到信件末尾的內容，他突然笑了起來。

「這不是挺好的嗎？」

他輕聲說。

「伯爵大人，現在要去哪？」

馬夫的聲音從車座前傳來。

「回去吧，什麼事也沒有。」

澤維伯爵從口袋中取出打火匣，點燃了信紙，橘紅色的火苗很快順着信紙的一角向上躍動，直至那封寫着重要情報的書信化作灰燼散落在馬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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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突然放我鴿子，到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啊？」

人聲嘈雜的酒館里，穿着平民式灰色粗布襯衣的莫雷諾晃蕩着手中的酒杯，用調侃的語氣問對座。

坐在他對面的凱林身着淺灰藍色的罩袍，做工粗獷的腰帶上掛着一把用牛皮裹着劍柄的手半劍，打扮頗有些像傭兵。

「老大那邊突然有些急事，」凱林也端起酒杯，一口灌下去大半杯劣質的黑麥啤酒，「這酒館里的酒摻水越來越多了。」

「哈哈哈哈，小心老闆出來揍你，」莫雷諾大笑了起來，「今天客人這麼多，可別壞了他的生意。」

此時酒館幾乎滿座，一大幫傭兵模樣的人操著北方口音大聲說笑。

一個喝醉了的大塊頭傭兵跳到酒桌上，開始表演五個硬幣連環拋接的絕活；周圍的人大笑着起鬨，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知道你錯過了什麼嗎？」趁此機會，莫雷諾笑嘻嘻的湊到凱林耳邊低語，「我們從游牧民手裏繳獲了好東西，亨利把其中幾件拆了做研究……」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那種黑灰色的粉末，點燃之後能夠製造出爆炸……威力不可小覷。」

「……跟磷火類似么？」凱林微微皺眉。

「類似？」莫雷諾呼哧一笑，「兄弟，你可別太小瞧它——要我說，這東西比磷火好用多了！」

「它不會自燃，遇潮后只要曬乾就能像以前一樣使用，爆炸時還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哪怕打不準，光是嚇嚇沒有聽過爆炸聲的戰馬，也足夠發揮奇效了。」

凱林看向莫雷諾，眼神從驚詫轉變到嚴肅。

「你帶了樣品嗎？」

他掃視四周，發現周圍的人的關注點都還集中在那個拋硬幣的男人身上，才低聲詢問。

「我像是那種會準備不周的人嗎？」莫雷諾的表情頗顯得意，「亨利說，這東西給王都的鍊金術師研究，更容易知道它的具體成分。費倫索的礦產種類畢竟有限，做成分分析的話，樣本數量可能會不足。」

說着，他從上衣內袋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凱林。

「就帶了這點？」凱林挑眉。

「這只是『其中一份』，」莫雷諾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以防萬一嘛，東西肯定不能都帶在身上的。」

「多謝，」凱林收起紙包，「我會找人驗證它的效果的。」

「東方人的世界還真是不可思議，」莫雷諾又端起酒杯，視線飄忽著轉到別處，「我是不相信那些游牧民部落能自己研究出這種武器的，它的發源地一定在更遠的地方……說不定，那裏的技術也會更先進……」

「照你這麼說，」凱林微微垂眼，「薩蘭德人可能比我們更早獲知這項技術。」

「是啊，而且遲早有一天……」莫雷諾的神色也一反常態的嚴肅起來，「我們會跟他們打起來的吧。」

「……雖說我也不一定看得到就是了，」不過他馬上又換回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真打起來恐怕要上百年之後，要見證也得等我曾孫那輩了吧？」

「那可未必……」凱林聳聳肩，「以薩蘭德的擴張速度，沒準我們就能親眼見證到這個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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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特公爵府，會客廳內。

「夫人，您說的那個人已經到了。」

克倫諾輕叩房門通報道。

「知道了，你讓他來會客室吧。」

攝政女公爵此時正端著茶杯，靠在椅子上翻閱著女兒的作業。聽到通報，她合上那本筆記，遞給站在一旁的洛蒂。

「洛蒂，媽媽得會見個客人，你先回房間自己看書。」

洛蒂小心的接過筆記本，乖巧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不多時，一位看上去約莫二十齣頭的黑髮青年就在克倫諾的帶領下快步走進會客室。

「能得到公爵夫人的雇傭，在下還真是不勝榮幸。」在見到攝政女公爵的第一眼，他就表情誇張的做了個大幅度鞠躬行禮的動作，但說話的語氣卻並未顯得有多尊敬，反而更像是在調侃，「您是怎麼想到要雇傭我這個遠親為您辦事的？」

對於青年顯然不夠敬重的語氣，攝政女公爵卻只是笑了笑。

「我聽克倫諾說，你帶來的都是些北方人？」

「北方傭兵比較淳樸，跟狡猾的南方人不同，只要給夠錢他們就願意為你賣命，」青年聳聳肩，「再說，王都附近出現南方口音的傭兵，少不了要被『特別關照』。」

攝政女公爵微笑着點點頭，拋出下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當傭兵？騎士頭銜雖不能繼承，但只要為你父親的領主效力，我相信他會願意任用你。以你的能力，也許將來也有機會獲得更高的頭銜，不是嗎？」

「科文納伯爵縱然富有，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和平了。」青年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的在會客桌前的另一把靠椅上坐下，「一個空有頭銜，而毫無戰績的騎士，真的能夠算得上是『騎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