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初起風波

四、初起風波

()殷朔伸手去撿玻璃碎片,韓復吼道,「還不放下!」

殷朔難受了。

韓復摸出面紙來給他擦手上沾到的玻璃屑,「怎麼一點也不懂事,這些試管都裝過毒藥的,劃破了手怎麼辦。」

殷朔見他是擔心自己才放下心來,輕輕拽他衣袖,「要賠的。」

韓復笑了,「那有什麼關係。你好好照顧自己,下次再干這麼冒冒失失的事,我可不客氣了。」

「可是,很貴。」殷朔難過得咬着唇。

韓復一愣,幾根試管有什麼貴的,旋即一想,玻璃在唐朝那可真是貴東西,難怪小孩嚇壞了,韓復輕輕捏捏他手,「東西倒是沒什麼貴的。這種玻璃管子在這個時代一根就等於一個肉包子,可是,你偷偷進人家的實驗室,打碎了別人的東西,該怎麼辦啊?」

小孩向後一縮,「我不是故意的。那個人講得什麼鳥語我根本就聽不懂,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我知道他看不起我。而且,大家看着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韓,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回家。」

韓復單眉上揚,他眉形極為強勢,有些類似民間傳說的勇士眉,絕對符合清秀油光、疏爽有氣、彎長有勢、昂揚有神的上佳標準。但越是這樣霸道的眉形一揚起來就越是讓人心凜,殷朔也不知道怎麼了,乖乖地就叫了一聲哥。

這一聲哥出口,不止是殷朔,連韓復也有些震驚,雖說喜歡他叫自己哥哥,可心裏何曾將他當弟弟過,即便他是映的時候,也只是拿他當個長不大的小孩。做錯了揍揍,害羞了玩玩,喜歡了親親,何曾當成弟弟一樣管教。

韓復看殷朔的樣子,整個五官同映分毫不差,眉梢眼角卻帶着孩子氣,那種全心依賴的感覺讓他的心像被暖風機灼了一下,原本吹筒遠離頭髮十五厘米,誰成想手輕輕一顫,就是一片淺痛,旋即離開卻又帶着些不甘心。

「你才上了一節課就不想上學了。」韓復小聲問。

殷朔擰着衣角不說話,這樣硬硬的衣服,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韓復冷著臉道,「不說話就是不想讀了?」

「我有些不懂。」殷朔小聲道。

「你學武功的時候也是不懂就不學了?」韓復問。

殷朔小聲囁喏,「武功哪裏一樣,武功只要照着做就好,鳥語完全聽不懂,說話聲調怪怪的,聽着像罵人。」

「還有呢?」韓復繼續問。

「大家看着我的樣子像我們看着鮫人。」殷朔說到這裏小心地縮了下身子,「他們都是不會武功的人,我不能動手,可是那樣的感覺很不舒服。」

韓復見他這樣也有些難過了,從前也看過不少古穿今今穿古的故事,人家穿過去都是風生水起,隨便一動手指頭就能改變歷史,我家映先轉世后穿越,過來就要受委屈。那種被人當實驗對象看的眼神真的很不怎麼樣,想到這裏韓復不由得將小殷朔攏在懷中,可這份憐惜並沒有超過持續的三秒鐘,「但是你要進Z大籃球隊,和我一起打球就必須念書,參加高考。小朔,哥不在乎你考多少分,但是要是連嘗試也沒有,不像你了,對嗎?」

殷朔點頭,「我不該退縮的。」

韓復將手背上貼膜顯示屏給他看,「有函陪着你,你做什麼我都能看到,不用擔心。」

殷朔還是有些不放心,韓復拍拍他,「下節可是語文課,你的語文水平很高了,不用怕。」牽着小孩的手將他送進教室去,韓復還特地請了殷朔的班主任也就是語文老師何靖出來。

「我家小朔從小的時候就因為體弱被養在家裏,十幾年來除了親人和家裏的老傭人之外都沒有接觸過什麼人,還請何老師多操心。」對於何老師而言操心是費心,對殷朔而言操心就是費錢了。一張5000塊錢的商城購物卡滴水不露地送出去,也算是得體了。

韓復不願多人打擾一個人在校園裏探查地形用激光掃描儀將所有的節點都掃進GPRS晶片里,又用微型計算機分析了殷朔的回家路線,還跑去食堂幫小傢伙充了五百的飯卡。除去16塊錢卡費,還剩下的大概夠殷朔吃一陣子。為了防止小迷糊忘帶飯卡忘帶錢餓肚子,殷朔還專門去上小餐廳師傅那裏壓了一千塊錢飯錢和一百塊的超市購物卡,請他留意一個長發的漂亮男孩。

伯德本來是要求住宿的,韓復才不放心自家寶貝呢,但是中午來不及回去還是可以休息下,因此又看了伯德的單人宿舍。所有有可能帶來危險的電器都被他用絕緣光束點滅了,「軔」的暗殺安全保障措施一向完善,不過讓他用來滅燈拉電線顯然是暴殄天物。被單都是全新的,但那小傢伙肯定說有一股爛棉花味,中午吃過飯去給他買。

韓復又將宿舍重新排查一遍,確定防盜窗是結實的,單人床是穩固的,火警危險基本是可以排除的,那除了給書桌上買些防撞三角應該也沒別的事了。點開手上顯示屏,小傢伙上課上得還算穩定,總之不說鳥語就是讓人舒服。

不過後兩節可真讓韓復頭疼,連着的兩節數學大課啊。雖然小朔是文科生,但數學還是逃不掉啊。現在這會都是複習了,老師們都是講卷子,殷朔一沒卷子二聽不懂,那可真是度日如年。加上數學老師中間還沒有下課,小傢伙於是枕着牆壁睡著了。

韓復皺起了眉,撥小東西的手機,殷朔很怕癢,即使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手機振動也受不了,韓復在顯示屏里看到他笑得傻乎乎的也不禁莞爾,卻還是在短訊里惡狠狠地道,「不許睡覺!一、對老師不尊重;二、靠着牆小心着涼。」

殷朔還不會回短訊,所以他的回復方式相當原始,那就是按1號鍵,出來逗號代表知道了,按2號鍵,出來啊代表不明白。韓復看殷朔回了一個1便也放下心來。小傢伙還是很聽話的。

數學課糊裏糊塗地過,原本同桌還願意和他看同一份卷子,可殷朔自己看不懂,又覺得別人拿到中間來寫字也不方便,索性不看了。默默在一邊睜着眼睛練內功。

好容易到下課,殷朔又沒有東西要收拾,跑得比誰都快。韓復早都在門口等他,帶他到食堂教他怎麼樣刷卡,殷朔買了一份芝麻紅薯丸子,又要了一杯燒豆奶,然後跟着韓復上,到了三小餐廳,韓復叮囑他以後要是忘了帶飯卡或者錢就到這來吃,想吃什麼都行。他覺得這裏乾淨正想點菜,殷朔卻拉他去下吃盒飯,「反正沒帶錢都要吃的,我想吃那個——」

韓復一看,秦鎮大米麵皮子,殷朔眼巴巴地望着他,「好長時間沒吃過了。」

「中午就吃這個小心肚子涼。」韓復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超級奶爸。

殷朔早都摸到韓復軟肋,知道這人不會拿自己怎樣,大大方方地要了兩碗,韓復輕輕搖頭,替他買了個剛烙出來的大餅,這孩子,一頓午飯還帶零食十塊錢搞定,真好養活。

殷朔就著餅吃了一口涼皮,卻被辣得舌頭疼,韓復想到唐朝並沒有辣椒,《廣雅》記載,辣,辛也。當時辣味主要靠姜和芥末,用花椒、蔥、蒜、韭菜、扶留藤佐以味道,當然更主要的還是依靠茱萸,沒錯,就是那個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據《本草綱目》記載,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搗濾取汁,入石灰攪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韓復感慨電腦搜索的強大,可再看小傢伙時,竟是越辣越有味。

韓復板下臉,「小朔。」

殷朔小臉通紅,「哥哥。」

「現在我來說第一條家規,出門在外,沒有韓復陪在身邊,禁食辛辣生冷刺激的食品飲料。也就是說,除了我在,你吃涼皮或者別的菜,都不許要這麼辣的。」韓復很嚴肅。

「為什麼?」小孩不恥下問。

韓復望着他,「你真的不明白,我就解釋給你聽。就拿你現在吃的辣椒來,食用過多的辣椒素會劇烈刺激胃腸粘膜,你的胃就有可能充血、水腫、嚴重的時候甚至糜爛潰瘍,知道什麼叫潰瘍?」

殷朔搖頭,韓復解釋道,「潰瘍是皮膚或黏膜表面組織的限局性缺損、潰爛,我知道你還是聽不懂,簡單的說,你的胃裏邊就會爛掉,流膿——」

殷朔連忙道,「不要說了。」

韓復道,「那我更簡單的告訴你,就是過度吃這些東西,輕則胃疼,重則生病。照顧你的身體永遠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不許。明白了嗎?」

殷朔想了很久,終於點頭,「是。」

「那好。現在我要求你放下這碗涼皮不能再吃了,和我一起去上吃點熱乎的,軟的東西,走。」韓復的口氣很溫柔,但說出的話絕對不容置疑。

「可是,只吃這一點,不會疼的。」殷朔究竟還是孩子脾氣,加之穿到21世紀就再沒吃過原來的東西,雖說涼皮的味道並不一樣,但也聊勝於無。

「你是在質疑我的話了?」韓復道。

殷朔眨巴着眼睛怔了半天,終於和韓復上去了。

韓復笑了,「這就對了。」於是和小傢伙吃了一餐熱氣騰騰的炒菜,不過殷朔零食吃得飽了也吃得並不多。

萬惡的高三下午依舊是四節課,兩節政治兩節歷史。韓復幫殷朔複印了卷子,小傢伙也慢慢也學會了認簡體字,雖然不美好但是依舊充滿希望的高三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兩節政治課相安無事,第一節歷史課,小傢伙都上得很安靜,可惜,第二節課,出事了。

歷史老師劉崇正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老師,講課幽默風趣有激情,學生都喜歡聽。如今已是五月,政治史經濟史軍事史外交史都複習完了就剩最瑣碎的文化史,偏偏就遇到大唐盛世,偏偏就遇到大唐再也逃不掉的李白。於是劉崇正的三寸不爛之舌可得罪了小殷朔了,「《新唐書》上說李白「懇求還山,帝賜金放還」,你們想想李白是什麼人啊,開玩笑,『我欲攀龍見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啊,他能自己走?告訴你們,那是混不下去了。李白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恃才傲物愛喝酒,喝了酒就說胡話嘴不嚴,擱趙本山說,那叫嘴比棉褲腰還松——」

乏味的高三難得的調劑,每個人都笑了。可是這樣的笑聲只持續了幾秒鐘,當一張桌子倒在眾目睽睽之下,誰都笑不起來了。

「不許你說阿蓮壞話!」殷朔氣得臉通紅。

劉崇正呆了,他倒並不是個刻板的老師,「這是新同學,肯定是崇拜李白了。我說這話是有根據的。范傳正,那是德宗貞元十年甲戌科陳諷榜的進士第二人,他可是為李白過墓誌銘的,《贈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大家都知道李白,翰林供奉嘛。他的話總可信,他說李白『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溫室樹』。清人王琦也懷疑李白『曾醉中泄漏禁中事機,明皇因是疏之』。我覺得,這是可能的。」

殷朔死死握著拳,「什麼范傳正,他是胡說,胡說的,還有王琦,我都沒有聽說過的人,他們憑什麼幫阿蓮蓋棺定論。阿蓮不是隨便說人閑話的人,不是!」

說到這裏,劉崇正是真的呆了,「那也不算什麼。你看,曹植不也喝酒誤事嘛,喝了酒的嘛,再說,李白這人本就沒譜,他還說自己殺人呢。『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那怎麼可能,文弱書生一個,文人的話嘛,不能信。你們現在還小,崇拜李白沒什麼,可是要記住,李白太拿自己當回事,咱們普通人,別和他學。」

殷朔搖頭,「他沒有騙人!他是殺過人的!阿蓮的武功很好,才不是文弱書生。」

韓復剛掛了手機就覺得不對,拉開顯示屏一看果然出事了,連忙趕過來就聽到劉崇正打圓場,「時間緊張,咱們課下再討論,李白究竟會不會武功,學術界都爭議了多少年,咱們也論不清楚。來,桌子搬起來坐下,咱們繼續看下面的,我們來說杜甫。話說,杜甫叫詩聖,李白叫詩仙,所以說,歷史是公正的,天才就是天才,但天才就缺了些厚重。等你們長大就知道了,李白的詩,就是一個氣勢,除了氣勢,什麼都———有」劉崇正動了動口,一個沒字發不出來就看到殷朔的手指正指着他,可再一吐口,那個有字就發出來了。那種感覺太奇特,完全不同於說話的時候被卡住,可一瞬間就恢復了,劉崇正也來不及多想。

殷朔整個人都快要冒煙了,沖着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韓復道,「我不許他再說阿蓮壞話!」

韓復對劉崇正點了點頭,「對不起老師。」而後,他的目光轉向殷朔,「扶穩你的課桌,然後——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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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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