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邊洋子

2013年11月15日，傍晚5點55分，太陽下到山的那一邊，天際一抹暈紅。

我開著09款的尼桑行駛在山路上，兩旁的行道樹還是鬱鬱蔥蔥，絲毫沒有想象中秋季的楓葉紅。

車是我在蘇州當地一家叫做「神州租車」的租賃公司租的，可以刷卡，也可以異地租還。現在還真是方便，不用整天帶著一大堆現金，既怕偷又怕丟。不像我小時候，父母去大學交個學費，還抱著個包包，如臨大敵。

我在「神州租車」隔壁的「家有好面」吃了一碗大排面，加了辣醬和兩隻滷蛋。在車上小睡一個半小時樣子，然後開車上路。

車載藍牙播著我手機設置的古箏專輯，正放到「高山流水」，我需要調整自己不安的心。

手機上的地圖，導航的地址是位於江蘇與安徽接壤處的衛家鎮。

這是吳望京的安排，他叫我去衛家鎮接衛娜上班。理由是，曹總一天沒去公司，是跑到外地泡妞去了，符合我這類人的一貫作風，不會引人懷疑。同樣，叫我自己租車也是這個緣故，不是國安不給我派車，而是為了我的安全。

難道這個從未去過大城市的小丫頭，也是國安的人？我想。

吳望京交待我這些細節時，伊琳娜又在一邊頻頻冷笑，也不知我哪裡得罪了她。

我現在是國家的人了，在執行特殊任務，雖然我還不了解我的任務具體是什麼，自豪感和忐忑不安卻一路伴隨著我。

我問過上下線具體的聯絡方式，總該有個街頭暗號什麼的吧，就像中午去八號當鋪那樣。吳望京詫異地看著我，說有必要我們會聯繫你，特殊情況下你也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或者伊琳娜。

我問沒有接頭暗語，總得給個名份吧。我不要編製不要工資加五金，好歹為公家做事算半個特工，總得給個代號什麼吧？

吳望京撓了撓頭，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道，要不，就江邊洋子？

怎麼是個日本人的名字，還是個女的？我有些不滿，青山依舊、細水長流、孤膽英雄，這樣的代號多好。

對，就江邊洋子，這代號多好，誰能猜到你一個中國大男人會有這樣一個代號？吳望京再次重申，這是組織上出於你的安全考慮，是對你的重視。

這樣子啊，我顧全大局不再計較道，行，重視就好，安全就好，我就叫江邊洋子好了。

伊琳娜在一旁聽著嗤嗤笑，我知道她在好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還真以為我不知道在滬語的諧音里江邊洋子是傻子的意思，大家是在合作，我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忍辱負重卧薪嘗膽不跟你們兩個二貨計較。

揮手告別時我挺胸大步而出，頗有些雄赳赳氣昂昂，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架勢。

聽到伊琳娜在背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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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5日，傍晚6點08分，山上有些微風，我開著兩邊車窗，空氣里流淌著木葉的清香。

古箏曲播到「水墨蘭庭」，微信信息閃動，是衛娜：「你快到了嗎？」

我用一根手指回到：「還有十分鐘。」

「謝謝您，」衛娜回復：「我出門，在上次那個路口等。」

這小丫頭回信息一直您呀您的，雖然讀書不多，比起小吉和伊琳娜來，顯得多知書達理，多溫柔可愛。

不過以前小吉和伊琳娜好像也很溫柔可愛，是不是女人一旦走的近了，就會變？我一邊開車一邊想。

相愛容易相處難，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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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在哪？什麼時候回來？」是小吉的來電，我接通時藍牙免提，自動隱藏了在播的音樂。

我一愣，下午吃面時有想過，金醫生轉帳給蔣龍，受讓售房一事辦得怎麼樣了？既然吳望京和蔣龍同為國安人員，又為什麼要把蔣龍的錢轉給他？

一夜沒睡，腦子暈沉沉的，也懶得去想懶得去問。如果金醫生甚至小吉同為國安成員，問了豈不是讓他們笑話我的智商。

真有什麼情況，他們忍不住了自然會聯繫我。

「什麼事？」我反問。

小吉道：「該辦的我們都辦好了，等你簽字呀。你電話一下午都打不通呢……」

小吉找我一下午……難道……他們不是一夥的？誰知道會不會是在演戲，我知道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演戲的話絕對提名最佳女配角。

「我還在返迴路上，」我說：「應該九點前能到。你讓財務部審計部要麼留人加班等我，要麼把該簽的都簽了。就明說是蔣龍的案子，今天最後一天，邵董關照咱們辦的。」

「哦，那金哥呢？」小吉問。

金哥？我馬上明白金醫生一定就在小吉身旁，也在等我回去。昨夜金莎那架勢，他花了沒一萬也有七八千，還不緊趕著把這事辦實了。

「叫你金哥請你去吃火鍋，『陪都歲月』不錯，這天吃火鍋合適。」我說。

「太貴了，」小吉道：「讓金哥請不合適吧。」

「貴個啥，」我道：「這時候你不斬他，準備我簽字后斬我啊。」

小吉哦哦哦應著：「那我們『陪都歲月』等你，還是公司等？」

「公司……」我摁了通話，藍牙音響切回古箏曲。因為遠遠的，我看見穿著綠裙子條紋T裇的衛娜，正站在路旁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