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湖亂世(三)鐘鳴九響
開平十六年秋
太阿山，百轉悠揚。千里翠綠黃，唯太阿青更茫。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
「一上一上又一上～」忽然一聲悅耳的女聲傳入李漁耳中！就好像餓狼看見了兔子，虎軀一震，從那顆老松上坐立起來，朝山路上看去。
「不知是何人，竟如此有雅興在此吟詩，詞句簡約，卻又朗朗上口，把此時此景盡數囊括其中」遠遠看去，雲海之中，紅日初升，那紅衣女子頗為回味說道
「切，有啥了不起的，這麼簡單的詩…」紅衣女子身旁是一撫劍少年，頗為不屑說道
「我說弟弟，平日見你整天與所謂的南陽三傑混跡風雅之地，也不見你傳出一首半首的，就知道說些風涼話，一邊去…」女子聽了反而顯得有些惱怒，怒斥那少年。
「樂兒，怎能如此說你小弟」身旁一黑衣中年訓斥道。
「宗主，樂兒小姐出了名的南陽才女，定然是見不得別人說道好詩好賦。」一瘦若麻桿的老頭笑道
只見那黑衣中年頓了頓腳步說道：「奴兒不是別人！」
瘦老頭小聲應道：「宗主息怒，老朽並無此意。」
黑衣男子笑了笑：「知道樂兒平日裏討您歡喜，不說這個。」
……李漁離得雖遠，不過自從龍虎天罡訣練至第五層，眼力耳力大有長進。暗自笑了笑，今日天氣不錯，心情也美。一不小心把唐寅的《登山》拿了出來…還讓人給聽了去，只能跟後世唐寅說一聲抱歉了，而且以後，還會得罪更多詩詞賦的大家。
一十六載，李漁終於是聽到開寺的消息了。除了下山在周邊村落里掏過幾個雞蛋，山裏追過幾隻野豬，便是在這山上死命修習佛法武功。
不是沒想過走，但一想起自己舉目無親，苦智老和尚對自己頗為慈愛，再加上寺里一群光頭每天見到自己佛子長佛子短的～李漁心裏樂呵啊。
藉著今日開寺的由頭，慧空方丈亦是廣發英雄帖，邀請了好些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莫不成眼前四人是哪個大門大派的。
楞嚴寺外一大片空地，剛好與來時山裏銜接，諾大的空地，這四人便是第一撥來的人，看着雲海中的太陽漸漸升起，「咚～咚～咚～…」九聲鐘響從懸崖邊那楞嚴塔中傳來，厚重的鐘聲激蕩於心尖，久久不散。
「吱呀」，塵封已久的紅漆大門再次打開，慧空方丈帶着兩排柯摩院的武僧快步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打算迎客了。
李漁有些興奮，坐在樹枝上蕩漾著雙腿，不遠處紅衣少女本就被方才日出吸引，此時又看到眼帘里，那顆老松竟然抖動的厲害，抬眼一看，一名小和尚坐在那老松上，蕩漾著雙腿正看着自己，嘴裏還咬着一根松針…
紅衣少女忍俊不禁的「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而李漁也是尷尬笑了笑，又指了指紅衣少女身後，少女一回頭，見自己父親早已走出數個身位，小臉一紅，沖着李漁吐了吐舌頭，連忙轉身跟了上去。
不待那四人走多遠，山路上又來了一撥人，竟有八九人那麼多。個個錦衣玉袍，為首之人手拿摺扇，頗為灑脫。
……
見那些應邀前來，在院前越聚越多的江湖中人，李漁打了個哈欠，沒了興緻，只覺吵鬧的厲害，於是悄悄落下，順着崖邊小道，一躍，進了後山小院。
滿場豪傑，竟無人發現李漁的動靜，除了那紅衣女子身旁的中年男子，再那一刻，耳根卻是動了動。
這也是李漁自來到這世界無法改變的觀念之一，既然學了功夫，還走什呢門，飛來飛去多好。
不過，腳跟方才落地，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從禪房內幽幽而至：「徒兒，院外來了多少江湖豪傑。」
李漁長呼一口氣，還好不是讓自己抄頌經文，徐徐說道：「師傅，已有百餘人之多。」
……禪房內沉默良久，只聽的苦智低聲嘆了一口氣，：「出世，入世，事事難料，這十六年來，不曾讓你遠走，皆以禮佛拋去雜念，便是怕你心中有欲，得不償失，如今九重龍虎天罡訣你已修至第五重，天下盡可去得。」
李漁一聽哪還能不明白，心中頓時一喜，不待說話，禪房門忽然打開，苦智慢慢走了出來，慈眉善目，身穿灰色裟衣，看上去卻略泛白光，或許這就是李漁前身所說的佛光，當李漁得知苦智如今已是一百四十有三的高齡…當時便驚如天人。
李漁越發恭敬了，老頭這些年對自己不錯，心中思緒萬千，只見苦智忽然拉住自己左手，把半枚玉符放在其手掌中，緩緩說道：「這些年你雖不曾打聽自己身世，但我亦略有提及，你乃忠良之後，亦是與我佛有緣之佛子，今後入世修行切記不可以真名示人，師傅我之弟子皆為念字輩，當初未曾賜你名號，如今便賜你『念塵』之名行走世間。」
「是，師傅～」李漁聽的明白，心裏更為清楚自己還有另一個身世，也是心頭最大的秘密。至於這一世的身世也瞭然於胸，只不過不曾透露一星半點。
這世道有江湖，有朝堂，更有戰亂，李漁有着兩世為人的成熟心智，自是不會草草開始，要是突然OVER那就有意思了，畢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掛了，還能回到李小年那個身份不。
「那半枚玉符可助你揭開身世，亦是你日後身份之象徵。你日後若有意進入朝堂，師傅特准你今日起蓄髮還俗……」說完，撫了撫李漁腦門，眼中儘是慈愛之意。
「天下蒼生飽受疾苦，你自便好生修行，房內為師為你備了盤纏，下山去吧…」
李漁心中一凜，竟然被老和尚說的有點想哭…
看着走入前殿的師傅，雙膝忍不住跪倒，對着背影磕了九個響頭。
……
念塵，念塵，師傅不會是存心提醒我不要忘記過往吧…
管他呢～想着自己終於可以一覽山河萬里，游盡中原大地，心中亦是豪情萬丈。
忍不住隨口唱道：「我是小和尚～山中一草屋～今凡走山路～明日吃飽肚～我是小和尚～哪能有風度～今個念口誤，頭上突兀兀～」
清脆的小調帶着歡愉，漸漸消失於迷霧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