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不早，不晚。（1）
()蒼山洱海之行結束，回到A城的時候正趕上《沉醉千年》播出第一集。紀飛揚高高興興往沙發上一坐，抱着遙控器就看了起來。
顏冉在劇中的扮相十分之驚艷，唐一雋就曾預言，這姑娘會紅，果不其然，網上片花剛剛出來的時候，顏冉的人氣就已經堪比一線的董心蕊，甚至超過了杜以欣。
眼下，紀飛揚抱着遙控器，笑得眯起了眼睛，「冉冉真好看！」
程紹均沒說話，在一旁處理著前幾天擱置下來的事物。
過了一會，紀飛揚說：「冉冉真好看！」
程紹均還是沒說話。
又過了會兒，紀飛揚大聲說：「冉冉真好看！」
程紹均忍不住抬起頭笑道：「你都重複很多遍了，真要把自己當復讀機呢？」
「誰叫你不理我的！」
程紹均無奈，站起身，坐到沙發上抱着她，「我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跟你寸步不離的，但是寶貝兒，我要工作的。你想想啊，我的大半財產現在都在你手裏，要是還不努力賺錢，以後怎麼養你？」
紀飛揚很得意地看着她，「沒事兒，姐有錢！」
程紹均微笑不語。
紀飛揚現在的確有錢，真要算算的話，都是A市第一富婆了。但是為了保證程紹均的工作和生活不受到太大影響，這件事並未對外公佈，除了他們兩個沒人知道。其實程紹均就類似於是虛晃一招，但是沉浸在愛情喜悅中的紀飛揚覺得這樣已經足夠。
而不知情的程聞和張嘉茜也在謀划著他們的事情。
一個星期後，各大媒體紛紛報道，A市最最年輕有為的程氏企業總裁將與下月八號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張嘉茜訂婚。
這個消息放出的時候，程紹均剛好和嚴涼去國外處理一件事情，紀飛揚怔怔然看着電視屏幕，忽然覺得特別荒誕、想笑又笑不出。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和程紹均沒關係，是程聞的主意，但是這也表明程聞已經展示出了他的立場，不顧一切阻止紀飛揚嫁入程家。
這和四年前的情況是多麼相似，相似到紀飛揚甚至有些懷疑，過去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真實的。
而在這個時候最先給紀飛揚打電話的，是曹燁。他最最清楚紀飛揚當年遇到這種事情的心情，一看到新聞就馬上找她。
「飛揚，已經證實了程紹均現在根本不在A城，這肯定不是他的意思，你別急。」
紀飛揚笑道：「你哪點看出來我着急了？」
曹燁在電話里笑，「是啊，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子了，遇到事情都能自己解決，是我多慮了。」
紀飛揚突然覺得有點傷感，「你別這麼說曹燁，那時候要是沒有你的話……」
「不提舊事了，」曹燁突然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有件事情我答應了他絕不跟你說的，但是飛揚，我真看不下去。」
紀飛揚聽他語氣不太對勁，忙問：「怎麼回事？」
曹燁說：「你去看看馮韻文，來得及的話，還能見上最後一面。」
紀飛揚腦子裏轟的一聲，手裏的電話差點都要拿不穩，說話聲音都變了，「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馮韻文他怎麼了？」
想到上回見到馮韻文時他憔悴不堪的樣子和雜七雜八的話語，紀飛揚的心突然就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似的。
「別問那麼多了，快點找到他。」曹燁沉着聲，言盡於此，有的話，實在不忍心從自己口中說出，不然，會讓紀飛揚心裏永遠有個解不開的結。
而事實是，這個結，自她和馮韻文第一次見面起就已經打上。
市中心醫院，院長辦公室。
院長親自擔任主治醫師，拿着檢驗報告對馮奇說道：「胃癌在某些家族中的發病率確實很高，而且有隔代遺傳的可能性，胃癌患者親屬的患病率比對照組高4倍。如果說您的父親也患有胃癌，那麼您兒子確實也有發病的可能……」
這時候馮奇突然接到張伯來電話，說馮韻文不見了，急得立馬和院長說了聲再見，親自開車匆匆趕回家。
車子剛到自家門口的時候，一個身影從旁閃出來，險些就要被他撞到。
馮奇猛的踩了急剎車，抬頭看清楚前面站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正是紀飛揚。
馮奇下了車，和紀飛揚一起走回去，想起馮韻文交代過的，便佯裝一副平常樣子，問道：「你這丫頭，今天怎麼想到來了？」
紀飛揚見馮奇臉色平常，看到她似乎還挺高興的，心中落下了半塊石頭，開門見山道：「馮伯伯，我找韻文，他在家嗎？」
「早上說有事情出去了，這臭小子，總找不到人。」馮奇說着讓張伯去泡茶，「丫頭啊，你難得來一次，跟伯伯喝喝茶。」
紀飛揚不好拒絕，便跟他去了客廳。
不一會兒張伯泡好茶送上來，馮奇對他道：「你叫人去找找韻文，他常去的地方都找一遍，就說飛揚在家裏等他呢。」
張伯應了一聲。
馮奇親自給紀飛揚倒茶，嘆息道：「韻文吶，從小就沒了母親，這些年我對他也真的是不夠上心，這麼大個人了還胡鬧。」
紀飛揚安慰道：「馮伯伯你別這麼說，外人不了解韻文才會那麼說他，他很好，真的很好。」
馮奇笑笑，「是好，這孩子孝順着呢，前幾天還親手給我做了根拐杖，用着是真的順手，我年紀也大了，以後走路倒是改用拐杖了。」
紀飛揚聽他說話語氣有些奇怪，鼻音重重的，「馮伯伯你怎麼了？」
「沒事兒，人老了，感冒什麼的經常就來。」說着吸了口氣，喝口茶道：「要不我給你說說他小時候的事情？」
紀飛揚點點頭，「好啊。」
她知道人年紀大了就喜歡說以前的事情，也願意傾聽，主要還是覺得，想馮韻文這麼個人，小時候一定頑皮。
而事實正好與之相反，馮奇說馮韻文小時候其實特別安靜乖巧，那時候家中不如現在這麼富裕，卻也是一家三口生活得安定幸福。馮韻文的媽媽是個特別溫柔善良的人，馮韻文喜歡放學之後就趴在窗台上等媽媽回來。
馮奇喝了口茶，「直到有一天，我和他媽媽帶着他去海邊玩，韻文踩着海水特別高興，硬是要讓我們下去陪他，我和她媽媽就下去了。卻沒想到海水突然漲潮，韻文的媽媽使勁把他推到我這邊，我抱着韻文好不容易爬上岸，轉過身的時候他媽媽已經不見了。」
紀飛揚驚呼一聲，「他的媽媽就是這樣……去世的？」
馮奇點點頭，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兩鬢的白髮讓紀飛揚看着都心疼，安慰道：「馮伯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韻文他……他也該想得開了。」
「是啊，他是想開了。那幾年我拚命工作，就想要讓自己沒時間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但是韻文不一樣，他是怎麼快活怎麼來，整日在外頭瘋玩。開始的時候我打他罵他，後來才明白過來，這傻小子以為，他活得越開心，他媽媽在天堂也就越開心。」
紀飛揚忍不住掉下眼淚，哽咽道：「他做得沒錯，他媽媽還在的話，也會希望他活得開心。」
馮奇點點頭，「是啊，丫頭你懂他，我那幾年就總說他沒良心，其實那孩子是自己心裏苦。他要是早些年遇到你，日子或許要好過些。」
這時候張伯走進來，老皺的臉上滿是憂慮，「老爺，還沒找著。」
馮奇點點頭，「好，知道了。」
紀飛揚擦了把眼淚，「放心馮伯伯，雖然我和韻文分手了，但我們還是朋友，我會多勸勸他的。」
站在一旁的張伯，突然哭出聲來。
紀飛揚轉過頭道：「怎麼了張伯？」
張伯擺擺手，帶着極重的哭腔，「沒事，沒事，老爺我先下去了。」說着便退了下去。
紀飛揚站起身道：「馮伯伯，時間不早了，那我也先走了，下回再來看您。」
馮奇點點頭，「好……好。」
看着紀飛揚走出去，馮奇很長時間都看着門口，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兒子會看上這個女孩子。跟很多人相比，紀飛揚真的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地方，但好就好在，從她身上，根本就找不出任何會讓人覺得不舒坦的地方。
馮奇重重嘆了口氣，看着周圍幾個出出進進的僕人，道：「你們想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