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給誰的下馬威

艾琳第一次對自己的相貌產生了懷疑。

昨天晚上她老老實實地爬到了床上，但是卻被告知不用脫光光。於是艾琳以為對方喜歡不脫光光的那種，但是接下來對方替她蓋好了被子，並告知她晚上可以安安穩穩的睡覺，他並不會做什麼。然後艾琳便吃驚地看到這位尊敬的魔法師先生將房間里的長桌表面清理一空，拿了個枕頭過去，被子都不蓋的，就躺在上邊睡覺了。

當時艾琳就在想，這是什麼奇怪的癖好？為什麼有床不睡睡桌子？可是被子裏還有他的體溫。難道說……他對我不感興趣嗎？不感興趣到了敬而遠之的程度嗎？到了討厭的程度嗎？

艾琳伸出小手捏著被子的上沿，就這樣望着那個躺在桌子上的男人，心中竟然莫名地覺得有點酸苦。

至於么？還是說他故作正經，其實喜歡夜襲那個調調？想到這裏，艾琳害怕地縮了縮身體，她小時候最怕晚上了，夜襲什麼的。

但是一直到窗外的月亮都升到看不見的高度了，艾琳還是能聽見躺在桌子上的那個男人的均勻的呼吸。

看來對方對自己真的是不感興趣。艾琳躺在從未享受過的舒適的雙人大床上，最終還是熬不住睡著了。

一個人越自信什麼，那個垮塌的時候就會越自卑。

看來自己其實很醜，以至於都入不了對方的眼，從王都來的魔法師就是不一樣，眼界真的好高啊。

唉……

清晨，艾琳一邊給花澆水，一邊看向樓上的那個房間的窗戶，竟然嘆了一口氣。

哎呀我在想什麼呀，這樣不也挺好的嘛，難不成非要對方上了你的床把你睡了，證明你是漂亮的你就滿意了？我怎麼這麼賤呢？艾琳拍了拍臉，認真工作了起來。

這個時候，林格剛剛吃過早飯，已經想通了的他並不會糾結昨晚的那事，他現在在煩惱另一件事。

已經過了法爾蒂和林格商量好的規定了的時間，但是兩位該來藏書室上課的大小姐卻沒有來。

林格的早飯是那位名叫艾琳的女僕給自己送來的，早上的時候林格才想起來問人家的名字。畢竟即使是城主家，也不會頓頓都在那個長桌上吃飯。更何況自己還只是一個家庭教師，昨天那一頓只是禮遇而已，除非到了重大節日，不然自己是沒有上桌的機會的。

所以林格現在甚至都不知道那兩位小姐有沒有起床吃飯！

「這就是所謂的下馬威么……」想到昨天看見的那兩位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林格不禁苦笑的了起來。

林格想起了以前看的電影《音樂之聲》裏要做7個孩子的看護工作的修女瑪利亞，被孩子們在衣兜里放入了癩蛤蟆捉弄，在翻出癩蛤蟆的時候她可嚇壞了。林格想到這裏甚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當然是不可能有癩蛤蟆的。

藏書室和兩位小姐的房間都在二樓，不過二樓也很大，而且就算知道了，以自己男性的身份也不能親自去喊啊！所以只能先跟巴斯說，再讓巴斯安排其他女僕去詢問兩位小姐現在在哪兒了。

於是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

太陽光已經很刺眼了，林格還是獨自一人坐在藏書室里。他在自己的教學計劃書上寫寫改改，補充內容來消耗時間，但是這麼長時間過去，巴斯都沒有回來報告詢問的結果。林格覺得不能再這麼干坐下去，只得放下自己的計劃書，起身出去了解一下情況。

順着大廳後面的旋轉樓梯走下樓，林格徑直走向巴斯所在的房間，他正戴着一副圓圓的眼鏡在像是記載賬務的本子上寫寫劃劃。

「巴斯先生，兩位小姐還是沒有去上課，你已經通知到她們了嗎？」林格問道。

「什麼？小姐們還沒有去嗎？哦不好意思，這實在是我的失誤，我之前安排了一位女僕去通知她們，可能兩位小姐實在太調皮了，所以才會忘了這件事情吧，待我再去通知一下。」巴斯說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動作，眼鏡都沒摘。

林格有種感覺，這城堡里的人在合夥坑自己，所以想了想說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在上面獃著也不是個事兒。」

巴斯明顯愣了一下，不過他掩飾的很好，馬上便扭過頭來推開椅子，準備和林格出去找兩位調皮的小姐。

林格跟着巴斯後面，看他親自安排了一位女僕，去兩位小姐的房間尋找。然後巴斯掛着微笑說：「這樣應該就可以了，林格先生，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就先失陪了。」

林格敏捷地感覺到對方要溜走，這是打算把責任甩給林格，但林格現在顯然是使不上勁兒的，可不能讓巴斯溜走。

「巴斯先生，兩位小姐的學習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幾乎關乎到她們的未來，您確定你的工作比兩位小姐的未來更重要嗎？」林格言辭鑿鑿地說道。

巴斯顯然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給自己扣這麼大一頂帽子過來，而且還挺有理，這種話他哪敢接啊！他一個依託於城主生活的人，要是敢說兩位小姐的未來沒有自己的工作重要，那可就慘了。

「這……當然是小姐的未來更重要了……」巴斯抹了抹頭上一些不存在的汗，又轉過身來跟林格一同等待。

巴斯啊，如果你不是故意要折騰我的話，之後會想辦法補償你的，現在你還是跟我一起在這裏等吧。林格心裏道。

不大一會兒被安排的那位女僕回來了，她搖了搖頭，很抱歉地說道，兩位小姐並不在房間里。

「這……」巴斯推了推鼻樑上那不存在的眼鏡，「兩位小姐平常都不是特別調皮的，今天可能是因為……害羞了吧？」

林格不置可否，問他：「那現在應該怎麼辦？她們應該不會溜出城堡吧？」成功甩鍋，反正這地兒你比我熟，總不好意思讓我想辦法去找吧？這地兒我只對你最熟悉，城主大人不在家，你就得好好接着找人的擔子。

「溜出去倒不會，有牆和衛兵看守呢，兩位小小姐也是有教養的孩子……呃，應該是藏在城堡里的某處在玩躲貓貓吧。」

巴斯現在有點後悔聽從那兩個小小姐的話了，他只能內心祈禱：哦，兩位姑奶奶可千萬別躲到找不着的地方啊，到時候你倆不學習是快活了，城主要責備的可是老夫啊！

「那現在得趕緊找啊，已經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安排的學習計劃都要被打亂了，要是學習跟不上進度那麻煩可就大了。」林格把事情往嚴重上了說。

巴斯頭上隱隱的又要冒出一滴汗來，他只得找了好幾位正在忙活的女僕，讓她們停下手中的活，去城堡裏面四處找兩位小小姐。

要說對城堡的熟悉，從小長到大的小小姐和在這裏生活多年的女僕應該都不差，對哪裏可以隱蔽藏人都會很明白的。林格就瞅著這些女僕的搜尋態度，便已經大致摸清了情況。他們這是在聯合演戲給自己看，打算給自己下馬威呢！

好嘛，難得糊塗！我就跟在後面催，你們找不出來那是你們的責任，等城主回來了我是有交代的，耽誤了小姐們的學習，那可就要你們這些家僕們去背黑鍋了。

林格暗地裏偷笑：我就不點破，咱們一起拖，看誰先急。

林格跟在其中一位女僕身後晃悠，逼着她不得不裝作認真的樣子尋找，甚至還呼喊了幾聲「小姐」，結果自然沒有回應。大概兩位小傢伙商量好了，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回答。

時不時的林格還會催上兩句，誇大事情的嚴重性。巴斯有點耐不住了，他手頭上是真的有工作要做的，再耽誤下去，工作可就補回來了。巴斯自己開始加入尋找的陣營，越來越多的僕人也開始加入了呼喊小姐的陣營，只有林格還在後面悠閑的晃着。

太陽又升高了幾許，可能整個城堡里的僕人都加入了尋找小姐的陣營當中，但是兩位小姐還是沒有回應。林格越琢磨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按道理說小孩子鬼精鬼精倒也算正常，可是一個貴族的兩位小姑娘不可能這麼不懂事吧？一直躲下去這要耽誤多少人的工作，而且從開始到現在尋找的人的喊聲可以說是變得非常急切了，她們也不算小了，不可能不懂啊。

在院子裏找了大半天的巴斯一溜小跑到了林格身邊，這下他的真的是滿頭大汗了：「林格先生兩位小姐可能失蹤了，但是守門的衛兵說他們從未放兩位小姐出去。圍牆上面有刺，也不是她們能爬出去的。小姐們應該還在城堡裏面，您是魔法師，有沒有什麼辦法……？」

林格摸著下巴深思道：「已經在想了。」

於是巴斯眼巴巴地望着林格，周圍找的滿頭大汗的僕人們也是。

想要精確的找到兩人有很多種方法。模擬警犬可以通過嗅覺聞氣味兒追蹤查詢，不過讓林格來做這會顯得有些變態，因為他可能需要事先聞一聞兩個小姑娘的衣服。

模擬刑偵偵探，可以通過觀察地上的腳印追蹤查詢，這個方法看起來不是那麼變態，只是需要觀察一下兩位小姑娘穿的鞋而已，而且最好是現在穿的，而且城堡裏面打掃得可以說是一塵不染，靠觀察鞋印這這種方法實在太過不可靠。

模擬生命探測儀，這聽起來比較靠譜，但需要魔法師擁有非常敏銳的電場感知，敏銳到可以感知人體電場的程度。通常在危機時刻，高等級魔法師可以擁有這種高超的感知度。林格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勉強做到在5米左右的範圍內感知一個人的電場，但現在顯然不是暴露自己實力的時候，別忘了他現在應該只是個4級魔法師。

林格嘆了口氣，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那種玄乎的魔法，念念咒語就可以直接追蹤人的那種。城堡也不算大，還是先想想常規的辦法吧。正當巴斯聽他嘆氣，以為林格也束手無策急得想要跳腳時，林格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她們會不會被困住了？」

此語一出，瞬間就驚醒了周圍一眾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難怪……難怪我們喊了這麼多遍，小姐都沒有回應……」巴斯恍然大悟地低着頭思考道，「那小姐會被困在哪裏？」

林格聳聳肩：「這你不要問我啊，城堡你們比我這個陌生人熟悉的多，哪裏能適合小姐那樣的小身材鑽進爬進躲進的地方，而且隔音非常好，而且進容易出去難，哪裏就最有可能！」

「我明白了，那你們……按照林格先生說的，趕快去找，分散去找！」巴斯吩咐道。之前那位管家模樣的人跟着城主大人一起走了，現在這裏他是最高的指揮者，當然要肩負起動員全僕人的責任。

林格忽然又想到了一點，這讓他自己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一般情況下，如果哪一個空間適合躲避，那麼通常都不會太大，再加上隔音效果好，那很有可能就是幾乎密封的！被困了這麼長時間，兩位小小姐很有可能會有窒息的危險！

「巴斯！」林格喊的聲音比較大，讓巴斯有些吃驚，「你們速度要快！兩位小小姐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也加入搜索！」

眾人稍微回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生命危險」是什麼意思，頓時腳上的速度和喊的聲音又加大了一半。有幾位女僕甚至都喊出了小小姐的名字。林格聽到了，她們一個叫菲爾，一個叫洛娜。

由於可能關乎人命，林格也顧不上藏着掖着了，他將手掌貼在城堡的牆壁上，不動聲色地注入魔力，先讓魔力浸潤牆壁的基本組成化學元素，這樣他就能通過魔力的收放來控制牆壁內部一定範圍內的震顫，這種震顫可以編成我們想說的話的聲波波形，從而達到依靠牆壁傳達聲音的目的。

如果法爾蒂觀察了林格的這種手法，那他很快就會明白，林格對他隱瞞了自己的等級。所以林格很小心，盡量讓城堡里的其他人都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動作，也不會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林格沒有將自己的聲音通過牆壁傳出去，他放大了僕人們的喊聲，然後仔細聆聽從牆壁里傳來的聲音。如果小小姐們還沒有昏迷，那麼至少還是會回應的。實在不行，加大力度嘗試搜尋呼吸聲也可以。

好在事實沒有太過殘酷。林格很快就聽到了兩道還不算虛弱的喊聲：我們在這裏……在煙囪里……救救本小姐啊……

煙囪……靠！林格嘴角一抽，這還真是活久見了，愛乾淨的富家大小姐會鑽黑漆漆的煙囪！熊孩子啊，看來以後有得教了。

林格沒有直接說出她們的所在，他拍了拍巴斯的肩膀，詢問道：「巴斯先生，城堡里有煙囪嗎？」

「哦，有的，連接壁爐的……林格先生，難道你是說……」巴斯瞪大了一雙銅鈴眼。

「你們有誰檢查過煙囪嗎？」林格大聲地詢問周圍的僕人。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那趕緊去看看！很有可能在裏面！」

最終，兩位渾身的漂亮衣服都被染得漆黑一片的小姑娘被從壁爐裏面拖了出來，被卡在煙囪里的那位小姑娘還是林格親自出的手，用魔法屏障保護了小姑娘脆弱的皮膚，不然她身上少不了要被粗糙的煙囪壁刮出傷口。

於是城堡里的一眾人都對林格這位魔法師敬佩無比了，事實的效果比什麼都有用。心服口服的眾人沒有給林格下馬威，反而被林格給下馬威了。

尤其對那兩個躲起來的小姑娘來說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