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歸巷

「嘩啦。」

鬼十七將李達的日記收好后，順着第一塊木板掀開了整個地板，只見地板正中央被開了個洞，大小正好容得下一個人通過。

「這李達肯定是屬鼠的，我這就到城東酒館去逮你。」

鬼十七稍稍松下一口氣，決定按著日記里留下的信息，到城東酒館去同李達碰面。

「桂，桂公子！」

鬼十七正要走出門口，身後忽然穿來春苗的呼喚聲。

「怎麼了春苗小妹妹？」

「那，那個……」

春苗追上鬼十七，呼吸略急促，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問出口。

「你可知道李公子的下落了嗎？」

鬼十七轉過身，看一眼春苗羞澀的面容，笑着答道。

「嗯，等着我去把他逮回來便是。」

「那，那甚好……若以後有機會路過長安城，請再到四季客棧歇息片刻。」

春苗稍一驚，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修修二樓地板吧，被老鼠咬了個大洞呢。」

話畢，鬼十七在櫃枱上留下幾錠銀子，遂揮手離去。

來到街上已是早上八時過半，商鋪和街邊小販們照常吆喝着招呼客人，客人亦有說有笑的在各店鋪之間來回遊逛。

「這李達竄的都是些什麼地方。」

鬼十七邊自言自語的低聲抱怨，邊擠進一條遍地棄物的小巷，順着李達留下的蹤跡一點點前進。

小巷內掉落的瓦片，牆面上模糊不清的擦痕和木屑，以及地面印着的腳印，它們在鬼十七眼裏都成了路標。

走過一個拐角，道路變得寬敞起來，李達留下的痕迹亦變得分散，過了半段路它們便漸漸消失不見。

鬼十七仰起頭，捏一捏鼻子，然後聚精會神的一嗅，聞到了夾雜在空氣中淡淡的燒焦味。

「火字術式嗎……」

他加快腳步順着氣味往前走，幾分鐘后，燒焦味領着鬼十七回到了之前李達收拾那兩個光頭大漢的衚衕。

一入衚衕內，燒焦味便由淡轉濃，原本白凈的牆壁也被大片的黑色燒痕覆蓋住，且在衚衕最深處，同樣靜靜躺着一個黑色的東西。

鬼十七往前走近幾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散發着丑焦味的東西，仔細一看才認得出那是李達的短苗刀。

這把短苗刀之前雪白筆直的刀身如今也已變得面目全非，彎彎曲曲的。

「……還是晚了一步。」

鬼十七來到那具屍體旁邊，輕輕掀開面巾，確認了是李達，便將短苗刀放於他身側。

李達沒了呼吸，但渾身上下還是照常裹得嚴嚴實實的，唯有胸口處開了個大洞。

傷口是被高溫火焰貫穿的——洞裏洞外都成了焦炭。

鬼十七抬頭環視一圈四周牆壁，可想而知，沒有找到李達的靈魂。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牆壁上除燒痕外還有很多細長的刀痕。

「看來做過一番鬥爭，但……果然。」

鬼十七沉出一口氣，盯着那殘破不堪的短苗刀久久不語。

風悄無聲息的吹進衚衕，吹走灰燼焦味的同時亦捲走了李達的面巾，他的嘴角仍依稀可見許些血痕。

風聲在默哀，沉默著飛向湛藍的天空。

「常家，輪到我來碰一碰你了。」

鬼十七站起身，臉上並沒有悲傷的表情，反而十分平靜的遠望常家方向。

下午一時，鬼十七回到城門處，在街上雇了個腳夫把車推到常家門前，敲響大門。

「請問這位公子是來？」

沉重的木門費勁的叫着，打開了一小道縫隙，常家的老管家遂探頭從門縫中詢問道。

「桂平洲，是個商人。」

鬼十七微笑着一拱手，答道。

「抱歉，桂掌柜的。近幾天府內不招待來訪商人，請改日再來吧。」

「嘭！」

老管家很直白的拒絕，話音剛落就要將門關上，但卻被鬼十七一掌推開了整個大門。

「老管家，可別把我和那些沾著銀兩臭味的人相比啊。」

「你，你到底是何許人？」

掌風把老管家推倒在地，他驚魂未定的捂著胸口，獃獃看着鬼十七踏進門內，問說。

「我？我是這個。」

鬼十七蹲到老管家面前，抬起右手，只見他手掌心無端端爆起一團火焰，差點燒到老管家的眉毛。

「呼啊！原，原來是道中人……失禮失禮。」

老管家連連往後退幾步，接着立馬站起來賠不是。

「知道我來幹什麼的了吧？」

「是是是……」

老管家沒急着回答鬼十七問題，而是向一旁看傻的兩個下人打使眼色，讓他們先去關了大門，這才繼續說下去。

「桂掌柜的是來參加售賣的吧？那您可就錯過了，售賣昨天才剛剛結束……」

「停，我對那些破爛玩意可不敢興趣。」

鬼十七當即打斷道，老管家則面露不解，小心翼翼的問。

「那您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跟你說也沒用。快叫你們家主出來，只管告訴他是個大客戶。」

「這……常少爺恐怕一時半會兒抽不出時間……」

老管家始終彎著腰不敢正眼去看鬼十七，回話時有些犯難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大堂。

「原來還真有個以物易物的活動啊……」

鬼十七暫時離了一會心思，隨即又回過神來，故作生氣的質問說。

「什麼？我可是來跟他談生意的！難道你們常家生意都不要了嗎！」

「不是不是不是！常少爺他他他……」

老管家見狀變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的解釋著。

「李管家，讓我來吧。」

就在老管家左右為難的時候，常楊緩緩走了過來，面容平靜的看着鬼十七。

「常少爺這位是……」

「我都聽到了，你先退下吧。」

「是。」

老管家看常楊的眼神就像在看救星一樣，暗自松下一大口氣，退下了。

「你就是常楊？」

「沒錯，鄙人正是。」

「真是做我們這邊生意的？」

鬼十七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常楊，常楊卻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您是生面孔。想必是朋友介紹來的，那您又是否相信朋友呢？」

「呵。說話倒是有點底氣。」

常楊聞言微微一笑，向鬼十七一請手，說。

「屋外炎熱，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我的東西還在外邊。」

「常某自會叫人去取。」

話畢，鬼十七便在常楊的帶領下走向常家大堂。

「我有話直說啊。你們都能幹些什麼？」

「那要看您需要什麼。」

常楊同鬼十七相鄰而坐，下人很機靈的給他們倒了茶。

「煉丹煉器可？」

「可。」

「運送材料可有足夠實力？」

「桂仙友大可放心。」

常楊在一問一答中絲毫沒有慌張，手上自始至終都端著一杯茶，時不時抿上一小口。

「仙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修仙的人。連靈根都沒有，讓我怎麼相信你？」

鬼十七直言發問，讓常楊首次產生了動搖，但也只是很短一瞬間而已。

「常某隻是負責談生意，負責這些東西的另有其人。」

常楊飲盡一杯茶，閉目不再說話。

「誰？這般藏着掖着如何不叫人懷疑，快把該叫的都叫出來！」

鬼十七雙手抱在胸前，翹著腿，面上擺着一副兇狠的表情。

「這位仙友稍安勿躁，在常家你很安全，不必擔心。」

片刻，一個年邁沉穩的聲音自后屋傳來，鬼十七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老婦人從門簾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