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節 含沙射影

劉立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旋即不無輕蔑地朝女友點著頭：

「史兆賢被殺了？被誰殺了？衡天先生會信你這鬼話？」

程慕雪說錯了話被捉住，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

「呃，原來史兆賢沒有死？我還以為他已經被幾個愛國志士除掉了。」

「程慕雪！」

劉立民臉上擱不住了，又愧又氣地吶喊了出來，女友的這句嘲諷，當真讓他無法承受。

燕大女才子聽到男友喊出自己的全名，而且臉色變得慘白，情知無意間戳中了對方的心病，頓時也不敢繼續放肆，訕訕地自言自語道：我……我隨便說說的……你又何必較真……

劉立民卻虎起一張臉不再理睬她。程慕雪再看張遠時，小個子學兄顯然也表現得很不自在。

「喏，其實，你們幾個也不必如此泄氣，」程慕雪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史兆賢沒有死，你們幾個的危險也就沒有那麼大——否則的話，堂堂教授被殺，警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要我說，你程大小姐就不應該讀燕大——轉學去那個漢奸師範學院追隨姓史的那個老東西，豈不更合你意？你看你，一口一個教授，叫得何其親熱！」過了片刻，劉立民終於開口嘲諷起來。

「你用不著挑我的字眼，」燕大女才子自然不受這個：「我叫他教授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北大、北師大流亡之前，史兆賢本來就是那裡的教授。」

劉立民一聽越發惱怒了：「虧你還說得出流亡二字！北大、北師大因為什麼而流亡，你心裡難道沒有數？你都知道北大北師大是流亡的，史兆賢飽讀詩書、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認賊作父、助紂為虐，叛國附逆，罪不容誅！」

說到最後，他揮舞手勢，惡狠狠比劃出了一個短促有力的砍殺動作，他的女友看了，不禁花容失色。

一旁的張遠既覺得索然無味，也有些不忍心，於是對同窗戰友勸說道：「罷了罷了，程學妹是一介女流，別讓她跟著擔驚受怕了，打打殺殺的行動，本來不關她們的事。」

劉立民絲毫不買賬，朝張遠瞪起雙眼：「女流又如何？她在燕京讀了好幾年書，須不等同於那些沒有文化教養的居家婦女！何況，就是市井民女，也知亡國之痛，也知漢奸之恥！日本人在北師大舊址上搞出一個師範學院，擺明了是欺世盜名、毒化同胞，偏偏史兆賢之流要巴巴地趕去做教授，偏偏就有那麼多的寡廉鮮恥之徒去報名入學——韓隆恆的表妹馮若彤，不就入了師範學院了嗎？看來，漢奸都是有傳承的。馮姓女子明明被日本軍官給強暴凌辱了，不抗爭也就算了，竟然還有臉去上日本人辦的學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程慕雪聽著聽著，不覺氣得呼吸急促，身體都哆嗦了起來——密斯特劉太過分了，雖然這番話是沖著張遠說的，可是幾乎每一句都在含沙射影、指摘她的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立民，你要看不起我就明說！我們程家沒有出過漢奸，我也不可能去轉學上什麼師範學院！我敬佩史兆賢的學問名氣，不等於贊同他倒向日本人！你自居清高，自命不凡，動輒今天揚善懲惡、明天替天行道的——既然看我不順眼，有本事，你一刀把我也砍了吧！」

她一邊搖頭咆哮，一邊發狠地用黑皮鞋原地跺了幾下腳，隨即開始了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