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白髮婆婆

第六十三回 白髮婆婆

一條野草與小灌木遮掩的羊腸小道,自官道下來彎彎曲曲向西北叢山深處蜿蜒綿亘。離羊腸小道不遠的山坡上,幾間低矮的茅屋座北朝南,隱藏在鬱鬱蔥蔥的古木林中。

茅屋的主人,是一老一少兩個女子。年老女子年已六旬,雖然白髮婆娑,但面色紅潤,體態輕盈,少許的皺紋掩飾不住嬌好的容顏,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一位絕色佳人。年輕女子正值摽梅年華,更是皓齒蛾眉、裊娜娉婷,雖然未施粉黛,依舊是驚鴻艷影、光彩奪人。

兩人隱居山林,以懸壺問世,輪流到周邊一些小鎮行醫賣葯。

這日一早,白髮婆婆向年輕女子問道:「香兒,今日該到謝保堡了吧?」

「婆婆,這幾日病人多,草藥差不多都用光了呢,今兒我們應該在山裡采草藥才是啊。」被稱作「香兒」的年輕女子脆聲答道。

白髮婆婆一笑說道:「還是香兒的記性好,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去外面將背簍和葯鋤準備好,我換件衣服就出來。」

「噢。」「香兒」答應一聲,往茅舍門外走去。

「別忘了帶上『雷公散』。」白髮婆婆在背後喊道。

「放心吧婆婆,忘不了的。」「香兒」在門外答道。

這「雷公散」是白髮婆婆秘制的獨門粉狀麻藥,無論人畜聞之,輕者四肢無力、昏昏欲睡,重者十二個時辰之內酣睡不醒。因常年住在深山野嶺,狼蟲虎豹出沒無常,白髮婆婆因此研製了這個獨門麻醉粉,將之懸挂在茅舍的門窗等處,以防野獸闖進茅舍傷人。

白髮婆婆換好衣服,與「香兒」肩背葯簍、手拿葯鋤,出了茅舍,順著山樑一路往東,邊走便採挖藥材。

山中藥材豐富,隨處可見,但兩人專撿平日用量大的藥材採挖,因此耗費的功夫也不小。看看日漸西斜,藥材也採挖了不少,倆人便放下背簍,歇息了片刻,然後動身返回茅舍。

走著走著,忽聽前面有打鬥之聲傳來,兩人小心翼翼地掩近一看,發現官道上三個老者正在圍攻一個弱冠少年。

「垂柳舞風劍?」白髮婆婆脫口而出。

「婆婆,您說什麼?」「香兒」問道。

「別作聲。」白髮婆婆將「香兒」一拉,伏在灌木叢中,神情凝重地望著打鬥現場。

「烈焰掌。」白髮婆婆又失聲暗叫,隨即一聲驚呼:「不好。」

「香兒,你待在這兒別動。」

話音未落,人已彈起,同時雙手一揚,一蓬黃褐色的粉塵灑在半空。

場中,那青年仆倒在地,一動不動;一個老者半身如同血染,仰面朝天,喘息不已;另外兩個老者亦被青年一掌震暈,坐在地上吐納良久,方才緩緩起身,只聽手拿流星錘的老者向手拿摺扇的老者說道:「二弟,你快給老四裹住傷口,待我擒了姓陳的,連夜趕往鄂托克。」說罷,一步三搖晃地向那青年走去。

這幾人,正是陳文祺與殷風、鄔雲、嵇電師兄弟。

「住手。」殷風正要提起陳文祺,耳旁忽聽一聲叱喝。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白髮飄飄的老婆婆。

殷風見是一個老媼,不以為意,繼續去提陳文祺。

一把鋤頭伸出,鋤尖正對殷風的虎口。殷風連忙縮手,望著老媼說道:「請閣下不要多管閑事。」他受了陳文祺一掌,功力只剩三成,不想再生事端,於是息事寧人地勸告道。

哪知白髮婆婆並不領情,不屑地說道:「不知羞恥,三個老的欺負一個小後生不說,現在還要乘人之危?」

除了師父之外,「嶺南八凶」何曾對人忍讓過?剛才已是強壓火氣「好言相勸」了一句,這婆娘竟然還不買賬,殷風立刻怒形於色,喝道:「你這老婦人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管老夫的閑事。再不滾開,便吃老夫一錘。」言畢只手一抖流星錘,往白髮婆婆的面門打來。

白髮婆婆直立不動,哂笑道:「就怕你力氣不夠。」

果然,流星錘飛到一半,便軟綿綿垂落在地。只見殷風醉酒一般,搖搖欲倒。

「你……你暗中下毒?」殷風驚問。

「想活命早點回去解毒,過了幾個時辰就沒救了。」白髮婆婆一心要嚇跑他們。

「老二,不好,咱們走。」殷風信以為真,不敢耽誤時間,忙走到鄔雲跟前,兩人一左一右架住嵇電,踉踉蹌蹌鼠竄而去。

白髮婆婆也不追趕,俯身翻過陳文祺,見他面色慘白、氣若遊絲,身上多處傷口還在流血不止。

「香兒,快搗幾株狼芽草。」狼芽草具有收斂止血的功效,白髮婆婆為陳文祺的傷口敷上后,總算慢慢將血止住。

白髮婆婆讓「香兒」砍了兩支手腕粗細的竹子,用野藤編織了一個擔架,將陳文祺放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抬回茅舍。

白髮婆婆將原先敷在陳文祺傷口上的狼芽草盡皆抹去,用烈酒消毒后再敷上秘制的止血藥。處理完傷口后,再為陳文祺把脈問診,始知他內傷甚重,殷風那致命的一錘,已傷及肺腑;而最後的全力一掌,則將體內真元耗盡,如不及時救治,只怕性命堪憂。

陳文祺身體表面有多處傷口,用藥必須止血生肌,但腹腔內傷很重,用藥又須活血化瘀。白髮婆婆從未遇到如此嚴重而且複雜的傷情,只得苦思腦中的岐黃之術,開了一組既活血化瘀又補氣養血的藥方,為陳文祺續命。

「婆婆,他有救嗎?」看見陳文祺昏迷不醒的樣子,「香兒」很是擔心,小心翼翼地問道。

「性命應該沒有大礙,只是康復要一些時日。」白髮婆婆答道。

一聽沒有性命之憂,「香兒」長吁一口氣,神情輕鬆了不少。她拿起「畫影劍」問道:「婆婆,您剛才說的什麼柳什麼風劍,是這把劍嗎?」

白髮婆婆搖搖頭,說道:「垂柳舞風劍。不是劍,是劍招。」

「劍招?婆婆,您還識得劍招?香兒從來不知道婆婆您會武功呢。」「香兒」好奇地問道。

「我為什麼不認識?那是我爹爹的獨門功夫。」白髮婆婆淡淡地說道。

「啊?這麼說,他是您……爹爹的徒弟?您認識他?」「香兒」興奮地問道。

「呸,誰認識他?我爹爹去世的時候,他還沒有出世呢。」白髮婆婆不屑地說道。

「那又是誰教他的劍招?」「香兒」不解地問道。

「除了柳慕風還有誰?別問了,婆婆心煩。」白髮婆婆不快地說道。

「香兒」暗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問。

五個日夜之後,陳文祺終於悠悠醒轉。守候在旁的「香兒」一見陳文祺眼睛睜開,連忙興奮地喊道:「婆婆,快來,這位公子他蘇醒了。」

白髮婆婆走進來,抓過陳文祺的手腕把了一會兒脈,說道:「脈象和緩,沉穩有力,嗯,還不錯。」

「老人家,是您救了我?這是什麼地方?」陳文祺記起昏迷前的事情,十分虛弱地問道。

「若不是遇見婆婆,恐怕你早就沒命了,都昏迷了五天五夜呢。」「香兒」搶著說道,隨後意識到對方是一青年男子,不禁羞得俏臉通紅。

陳文祺一聽,就要起身答謝,哪知身體毫無氣力,只好躺著說道:「在下不能拜謝婆婆,請恕罪。」

「老身救你可不是為了你。」與之前相比,白髮婆婆此時判若兩人,她冷淡地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陳文祺。」

「你師父可是柳慕風?」

「對呀,」陳文祺奇道:「前輩認識我師父?」既然認識師父,必是武林中人,陳文祺便改口稱她為「前輩」。

「哼,」白髮婆婆沒有回答陳文祺的問題,沒頭沒腦地說道:「那就好。安心養傷吧。」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前輩,在下有一事相求。」陳文祺急忙喊道。

「何事?」白髮婆婆原地站住並未轉身,生硬地問道。

「適才這位……這位姑娘說,在下昏迷了五天五夜,『家裡人』肯定非常著急,可否麻煩前輩和這位姑娘送在下回去?」

「送你回去?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動嗎?除非不想活了。」白髮婆婆倏然轉身說道:「就算你完全恢復了,也不準離開此地,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竺伴雲那小妮子親自來接你。」

陳文祺一驚,她如何知道師娘的名字?而且似乎對師娘頗為不善。陳文祺想起一個人來,莫非是她?不對,她怎會在這裡?為了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便試探地問道:「前輩如何認識師娘?」

「這不關你的事,好好養傷吧。」白髮婆婆撂下這一句,轉身離開了茅舍。

陳文祺苦笑著搖了搖頭,對「香兒」說道:「這位姑娘……」

可能是因為婆婆對陳文祺態度不好而有些歉意,「香兒」笑著說道:「別『這位姑娘這位姑娘』的,我叫寒香,陳公子可以叫我的名字。」

「是,寒香姑娘,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什麼事?你說。」除了病人之外,寒香還沒有跟任何人有過交往,故此言語比較直率,少了許多繁文縟節。

「在下想請寒香姑娘去『家裡』傳個口訊,報個平安。」

「你『家』在什麼地方?要是太遠的話恐怕婆婆不會答應。」寒香有點猶豫地說道。

「鳳凰城,不知離這裡遠不遠?」陳文祺不知道他身在何處,故此不敢肯定遠近。

「鳳凰城啊?聽說過,離這裡怕有六七十里地吧?」寒香顯然沒有去過鳳凰城,隨後又說道:「不對呀,聽陳公子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的確不是本地人,是……是來此有些公幹。六七十里不算遠吧?」陳文祺希翼地說道,他怕寒香嫌路遠不答應。

「我去跟婆婆說說看。」寒香說罷,起身來到茅屋外,與白髮婆婆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又回到屋內,向陳文祺說道:「婆婆答應我去傳訊,但不許我透露你在何處。要不要去?」

陳文祺道:「要去,只要『家裡人』知道我的消息就行。」

「那好吧,明天我早點動身,來去一天准行。」

「能否請姑娘現在就去?多日沒有我的音訊,『家裡人』肯定急壞了。」陳文祺懇求似地說道。

「看不出你這人性子挺急啊。不過現在動身沒法返回呢。」寒香嗔道。

陳文祺指指床邊的「畫影劍」,對寒香說道:「你將這把劍帶去,若守城門的士兵不讓你進城,你就讓他們將此劍送去總兵府呈給夏總兵,夏總兵見到此劍,定會安排你在驛館歇息,明日他會送你回來的。」

「喲,公子是官府的人啊?我可……可……」寒香似乎對官府有些顧忌,一時有些猶豫。

「寒香姑娘,我雖是官府中人,可也是個好人啊。而且,夏總兵也是一個好人,姑娘見著他就知道了。」

「那……好吧。」寒香遲疑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不行,香兒,明天你還是自己回來,不要官兵送你,明白嗎?」白髮婆婆在屋外說道,看來他們的對話婆婆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婆婆。那我現在就走?」寒香問道。

「去吧。免得他『家人著急』。」

陳文祺聽了好生狐疑,這婆婆一忽兒冷若冰霜,一忽兒又和善可親,真不知是怎麼回事?

按下陳文祺在茅舍療傷不表,單說寒香姑娘拿了「畫影劍」上路,約摸走了三四個時辰,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了鳳凰城外。遠遠望去,城門口已沒有行人進出,她吁了一口氣,正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城,忽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少女掩面流淚,似是無比傷感。長年跟隨白髮婆婆一道行醫積善,「近朱者赤」,寒香亦是一副俠義心腸。此時見少女傷心哭泣,心裡十分不忍,忙走到少女身後,輕撫她的後背,關切地問道:「小妹妹,何事如此悲傷?」

這個少女,正是思念義兄、感物傷懷的沈靈珊。

沈靈珊一見有人「動手動腳」,立即生出無限警惕,本能地向前跨出幾步,厲聲問道:「你是何人?」

及至轉身一看,是一個比自己略長几歲的靚麗姑娘,那顆「突突」亂跳的心才稍許平靜。

「小妹妹,何事如此悲傷?」寒香又問道。

「我……沒什麼,突然有點想家了。」沈靈珊掩飾地說道。

「哦,黃昏時看蕭條的景色,難免會起思鄉之情的。」寒香始知她沒有大事,心下釋然,溫言說道:「小妹妹是住在鳳凰城嗎?還是早點回城去吧。」說完,就朝城門走去。

沈靈珊看天色漸暗,亦收拾心情,再次望了一眼愈來愈朦朧的官道,跟在寒香的身後,緩步返回。

「過關符牒?」守城士兵一聲喝問,驚醒了心事重重的沈靈珊,她抬頭一看,原來已到城門口。

「軍爺,我沒有過關符牒,只有這把寶劍。」

「劍?不行。沒有過關符牒任誰也不能進城。」士兵看也不看,斷然拒絕。

「畫影劍?」沈靈珊驚呼一聲,連忙趨身上前,一把搶過寒香手中的寶劍,一看果然是義兄的「畫影劍」,她強抑心中的激動,緊張地問道:「這位姐姐,這『畫影劍』從何而來?」

「小妹妹,你怎知道這劍的名字?」寒香大感意外。

「這是我大哥的劍啊。姐姐,你是從哪裡得到這把寶劍的?」沈靈珊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臉上因激動而生起紅暈。

「你大哥的劍?」寒香甚是驚詫,忙問道:「你大哥是誰?」

「我大哥名叫陳文祺,你可聽說?」沈靈珊愈加緊張。

「咯咯咯……」寒香一聽,頓時一陣嬌笑。

「這位姐姐,你倒是說話啊,你見過我大哥陳文祺么?」沈靈珊焦急地問道。

寒香止住笑,指著「畫影劍」說道:「若非見著陳文祺,我哪來的這把劍?」

沈靈珊喜出望外,一把拽著寒香的手,連連問道:「你在哪裡見到我大哥的?我大哥怎麼樣了?他現在在哪裡?」

寒香「噗嗤」一笑,復又凝重地說道:「你大哥受了重傷。」見沈靈珊著急,連忙轉口道:「不過沒有性命之憂,現正在我家養傷呢。」

沈靈珊一聽,頓時熱淚盈眶,也不管與寒香是生是熟,竟伏在她的懷中大放悲聲。

寒香輕輕拍著沈靈珊的肩頭,說道:「小妹妹,你怎麼又哭了?」

沈靈珊抬起頭,掏出手絹擦乾了眼淚,嬌羞地說道:「我沒哭。」接著拉住寒香的手道:「姐姐,我們不進城了,走,回『家』去。」

「現在?不行,有六七十里地呢。再說,婆婆不準姐姐帶人回去的。」寒香為難地說道。

沈靈珊玲瓏剔透,這等事情難不倒她:「婆婆不準姐姐『帶人』回去,『那人』就不能暗中跟著姐姐回去?姐姐,你跟我來。」說完,拉著寒香就往城裡走。

這幾天沈靈珊早出晚歸,守門士兵都已知道她是總兵大人的客人,因此也毋需查驗號牌,直接放兩女進了城。

「小妹妹,你剛才不是說要『回家』的嗎?怎麼又進城了?」寒香不解地問道。

沈靈珊得到陳文祺平安的消息,心情大好,見寒香問話,便答道:「姐姐不是說很遠嗎?而且姐姐走了大半天的路,一定累壞了吧?我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全其美?怎麼兩全其美?」

「姐姐別問那麼多,到時就知道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沈靈珊與寒香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女孩子之間容易混熟,堪堪來到驛館門前,兩人已熟絡得似閨蜜一般。

兩人來到驛館,沈靈珊老遠便喊道:「黎大哥、任大哥,我大哥有消息了。」

黎、任正準備明日一早去鄂托克,一聽有陳文祺的消息,不禁大喜過望,急忙問道:「公子,陳師弟他在哪裡?」

來鳳凰城后,沈靈珊便恢復了女兒的裝扮,但黎、任二人習慣成自然,一時沒有改過口來,故此仍然稱她為「楊公子」。他們之間覺得稀鬆平常,卻把寒香鬧得百思莫解:明明一個仙姿玉色的紅粉佳人,怎的叫她「公子」?其實這是寒香自小僻居深山、讀書甚少,不知古時男女皆可稱之為「公子」,即便沈靈珊沒有女扮男裝這碼事,也是可以稱之為「女公子」的。

沈靈珊拉過寒香,說道:「在她家裡。」

「她家?」黎遠老成持重,生怕消息不真,質疑道:「就憑她一句話?」

寒香頓時俏臉緋紅,一時不知說什麼為好。

沈靈珊連忙替她解圍:「黎大哥您看,這是大哥的『畫影劍』,如非大哥在她家,即便寒香姐姐拾到這把劍,也不知它是大哥的啊。再說了,寒香姐姐是準備去見夏爺爺的,她為何要騙咱們?」

黎遠見到陳文祺的佩劍,又聽沈靈珊說的在理,很快打消了疑慮,忙抱拳向寒香賠禮:「黎某口不擇言,請寒香姑娘恕罪。」

寒香聞言更是大窘,嬌羞地說道:「黎大俠言重了。」

沈靈珊連忙轉移話題,對黎遠說道:「黎大哥,我與寒香姐姐連夜『回家』,請您稟報夏爺爺,以免他老人家擔心。」

「那怎麼行?你兩個女孩兒連夜趕路,要是遇見個什麼……什麼猛獸,那還了得?這樣吧,師弟你陪她們先走一步,我去稟報夏總兵,隨後就到。」

任思未及答應,寒香急得連連搖手,說道:「不行,不行,婆婆知道我帶你們去,要被她罵死的。」

任思笑著說道:「到家后,寒香姑娘先進去,我們在外面等一會兒,你婆婆以為我們是暗暗跟蹤而至,她不會怪你的。」這話與沈靈珊說的如出一轍,寒香不得不信。而且她私下認為不要人家去探望自己的兄弟,也有些不近情理,故此沒再做聲。

黎、任在驛館盤桓多日,與驛丞早已熟識。當下,任思找到驛丞,言明借幾匹馬用用。驛丞二話不說,領著他們來到馬廄,任思牽了一匹高大的黃驃馬,又幫沈靈珊和寒香選了兩匹稍矮的牝馬。

寒香大慚,哪敢伸手去接韁繩?她嚅囁地說道:「我……不會騎馬。」

任思啞然一笑,說道:「都怪我,沒想到這一層。」隨即商量似的問道:「那麼,楊公子與寒香姑娘共乘一騎?」

沈靈珊素手連搖,面有難色:「不成,我一人乘馬或可勉強,若是再帶一人,可就寸步難行了。任大哥,不如你帶寒香姐姐吧。」

任思一聽,向寒香偷偷望了一眼,不料寒香正好也望向自己,兩人目光一接,立刻窘紅了臉頰,趕忙別過頭去。

一旁的黎遠「哈哈」一笑,說道:「江湖兒女哪有許多避諱?事急從權,寒香姑娘還是上師弟的馬罷。」

寒香羞羞答答,在沈靈珊的幫助下,跨上了馬背,坐在任思的身後。自小至大,從未與異性有過身體接觸,這時兩人緊緊挨在一起,雖然隔著衣衫,還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體溫與脈息,雙雙身子同時一顫,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好一會兒,任思才慢慢回過神來,他感覺到寒香正在極力向後傾斜,想與自己脫離身體的接觸,一時不知如何才好。如不抱住自己,馬兒奔跑起來,必定要將她摔落下去;如讓她抱住自己,又未免有些輕薄之嫌。

無奈之中,對黎遠說道:「師兄,找根粗一點的繩子給我。」

黎遠立時會意,回到房中,找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繩遞給任思,任思接過來捆在腰間,然後對寒香說道:「寒香姑娘,請抓緊我腰間的麻繩,不要鬆手。」

寒香心頭一甜,想道這人倒是心細如髮、體貼入微,遂依言雙手抓住繩子,避免了肌膚相接的尷尬。

沈靈珊抿嘴一樂,踩著馬蹬跨上馬背,向任思說道:「任大哥,我們走。」說完雙腿一夾,率先衝出馬廄,向城外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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鞘中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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