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匪（一）

轉眼到了六月底，柳夏至的腿徹底好了，也長高許多，珍娘卻越來越焦灼，都一個月了，柳二牛天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但就是不鬆口讓她去汴京，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好辦法，只好就這麼僵著！

柳家的水田已經開荒完畢，爛地翻完，柳二牛就把人分出來一半兒，一半兒建窯挖池塘，一半兒開荒，如今三十畝的坡地也翻了一半兒了，一眼望去，柳家的荒地熱火朝天，整六十八條透水溝像一條條長龍，把一百畝土地分割成了七十長條，看上去非常壯觀！

柳夏至腿好了也閑不住，留下珍娘和兩個婆子看家，自己拿了耙子背簍帶著六個丫鬟婆子去山裡撈腐葉，按說新開的地要種兩年豆子什麼養地，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柳夏至不想等，還有一個月就秋收了，趁這段時間弄些肥料，正好！

..........

林子里鳥雀喳喳的直叫，前面有兩個婆子開路，柳夏至跟在她們身後走進了前山，前面的落葉已經被村民撈完，她們只能一直朝里走，好在人多，又是大白天的，一行人有說有笑的也不害怕！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后，夏曇指著不遠處的樹林驚喜的道：「小姐！您快看，那邊有好多腐葉！」

「咦！還真是！夏曇眼裡就是厲害！走！」

夏曇的話驚醒了一直在觀察地形的柳夏至，她看了一樣不遠處的一片落葉林微笑誇讚了一句揮了揮手裡的竹耙邊走邊道：「我們開始吧！多撈一些堆成堆，我們今天先背一點兒回去，剩下的讓我爹安排人來拉！」

「哎！來啦！」

夏曇笑眯眯的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開始拿著耙子跟了上去，夏曇的母親夏荷掃了一眼滿臉不甘的小丫鬟夏蓉微笑的跟了上去，這小丫頭長得不錯就是心大，卻沒看到那柳家那姨娘容貌甩了她十萬八千里，雖說也是買來的，但老爺早就許了話的，只要她生了兒子就親自去給消籍，到時候人家就是名正言順的柳夫人，這小丫頭怎麼能比！

夏蓉嘟著嘴有一耙子沒一耙子的撈著落葉，她就不明白了，小姐命這麼好，有老爺嬌養著，還有丫鬟婆子伺候，咋不在家休息，偏偏要頂著大太陽跑到這深山老林來撈這勞什子腐葉，果然是鄉下丫頭，享不了福！

「嘩嘩嘩！！」

柳夏至用力的揮著竹耙，沒有會兒就滿頭大汗，忽然從落葉里翻出了一個粉色的蘑菇，她眼前一亮，立刻撿起來小心查看，翻過蘑菇，只見根莖雖白，小傘的下方，與根莖相連的地方卻呈淡淡的黑灰色，該死毒蘑菇無疑了，想到此，她小心的裝進了背簍！

夏曇眼尖，見柳夏至把蘑菇往背簍里放，走過去小聲的道：「小姐，快扔掉，這東西不能吃的！吃了要死人的！」

她當然知道不能吃，放好的蘑菇之後，柳夏至站起來拿著耙子微笑這小聲道：「放心好了，我不吃，就是看它好看，拿回去給我爹瞧瞧的，你也幫我找找，悄悄的，找到了，本小姐就私底下賞你五個銅板，如何？！」

一聽有賞，夏曇立刻兩眼放光，揮著耙子微笑著點了頭應道：「好！」

看著低著頭用力撈腐葉的夏曇，柳夏至搖搖頭笑了，十一歲的小丫頭，為了五個銅板就這麼賣命，難怪木一喜歡這個孫女，兩個丫鬟，她還是比較喜歡夏曇這種性子的，至於十四歲的夏蓉，可能是年齡關係，她比夏曇想得多多了，是個上進的，就是不曉得能不能在珍娘手中討了好！

撈了一個時辰的腐葉，眼看就要中午了，夏荷指揮著幾個人開始裝框，柳夏至熱得要命，臉上身上還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大包，癢得受不了的她只扔下一句：「你們先裝著，我去那邊洗把臉！」

見柳夏至往坡下走，夏曇立刻跟了上去，夏蓉想了想，終究沒有跟上，只坐在原地休息，惹得她母親夏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啪！啪啪！！」

拿著枯枝邊走邊打，一刻鐘后，終於到了水潭邊，忽然，柳夏至眉頭一皺，只見這個一米見方的水潭邊上除了動物的腳印之外，還有七八個大腳印，一看就是男人的大腳，而且，印記很新，應該就是這兩天留下的，這靠山村只有馮獵戶一個弓手，他一向都在單獨活動，而且為了方便打獵，獵戶一般都會很小心的掩藏自己的行跡和氣味，根本就會大刺刺的留下這麼多足跡！

腳印看上去都差不多大，柳夏至扯下一根茅草，用茅草測量了一下足跡，證明這是三個人留下的，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柳夏至捧起水洗了把臉之後站起溫和的道：「你趕緊洗洗，洗完我們立刻就走！」

「是！」

夏曇還是第一次見柳夏至這麼認真的表情，胡亂洗了把臉之後站起來就走，兩個人沒走兩步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二位小娘子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看著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男人，柳夏至瞳孔一縮，直接把夏曇拉在身後厲聲道：「這話該是本小姐問你才對，你是哪來的野人！這是我家的山，沒經過本小姐的允許，誰叫你來的！趕緊給我滾！」說著拉著嚇的發抖的夏曇慢慢往後退，這男人起碼有一米九，滿身的橫肉一看就不像漢人，身上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卻還算乾淨，補丁也不多，關鍵是腰間懸著一把鋼刀，眉眼之間有股戾氣，身上應該背著人命官司，而且不止一條！！

見柳夏至色厲內斂的模樣，男子勾著嘴角慢悠悠的道：「小娘子，你這麼大聲是想驚動上面那群婆子么？！實話跟你說了吧，她們這會兒被我兄弟看著，根本救不了你，這是你家的山，沒錯，可我王大彪來了，就是我的了，你明白了嗎？！」說完王大彪冷臉看向柳夏至，他本來不想驚動這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可眼前這丫頭實在是太精明了，還懂得用茅草量腳印，要是讓她們走了，帶官兵來圍剿，他就完了！

見男人動了殺意，柳夏至嘴裡發苦，強制鎮定下來冷笑道：「哼！不過是三個喪家之犬罷了！你以為本小姐會怕你？！這方圓五十里，只有本小姐的山適合躲藏，只要你放過本小姐，本小姐就准許你們在山上生活，定期給你們送吃的，哼，要是想動粗，只要本小姐再過半個時辰不回家，我爹就會帶人來找，我家有三十幾個下人就在山下開荒，識相的，趕緊放本小姐和丫鬟婆子走！」

「呵！」

王大彪氣笑了，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橫的姑娘，只有一點點大，看到他不僅不害怕，還有膽子威脅他，跟他講條件，想到此他挑著眉毛慢慢的向水潭靠近道：「小娘子，你家要是真富，那你為啥穿成這樣？！還來撈腐葉？！不如這樣，爺把你綁了，讓你爹拿錢贖人，看你的樣子，也值個百十兩銀子，咋樣？！」

「呵！」

柳夏至聞言嗤笑一聲，一邊後退一邊諷刺的道：「名字倒是好，王大彪，本小姐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山大王，結果開口才一百兩，這樣，本小姐給你出個主意，你和你的兄弟送本小姐回去本小姐當場就給你一百兩，要是你肯聽本小姐差遣，本小姐不緊給你們提供吃住，每個月再給你十兩銀子的月錢如何？！」

「醜八怪！牙尖嘴利，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王大彪臉黑成了鍋底，罵了一聲，一個衝刺就朝柳夏至撲去！

關鍵時刻，柳夏至把後面的夏曇一推，蹲在地上抱著頭大叫道：「啊！！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爹有銀子，我爹有好多銀子，只要你放了我，他肯定會給你錢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先穩住這傢伙再說！

見柳夏至嚇得直發抖，王大彪心裡總算舒服了些，走過去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一臉得意的道：「醜八怪！敢嘲笑老子，銀子爺也不要了，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爺的厲害！」說著解下腰間的大刀扔在一邊，彎下腰就去扒柳夏至的衣裳，逃了三個多月，憋死他了，這丫頭雖然丑，好歹是個女人！

「啊！救命！」

柳夏至一邊掙扎一邊蜷縮起來，王大彪見了更是興奮，把手伸向了柳夏至的腰帶！

就是現在，柳夏至飛快的拔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抓著王大彪的頭髮，冰涼的匕首直直的落在了王大彪的喉間：「不要錢要命如何？！不準動！敢動老子宰了你！」說著把匕首往下一壓，一根細小的血線出現在王大彪的脖子上，賤男人，她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虧！

脖子一涼，聞著淡淡的血腥味，王大彪立刻停了手告饒道：「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

來不及歇氣，柳夏至回過頭看了一眼嚇傻了的夏曇冷聲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沒聽見你娘他們也被抓住啦！小聲一點兒，解了他的腰帶綁起來，再把他那破鞋塞進他的臭嘴裡！」

「是！小姐！」夏曇抹了把眼淚立刻站起來幫忙，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這麼沒用，關鍵時刻還要小姐保護！

「唔.....！！」臭鞋子被塞進嘴裡，手腳被反在身後綁好，王大彪毀得腸子都青了，哪裡曉得這醜八怪還隨身帶著匕首，下手這麼狠，手都不待抖一下的！

綁好了人，兩個人一起，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大彪拖在草叢裡，從高處看，只能隱約看到王大彪一個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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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救命！」

「嗚嗚嗚.....！！」

另一邊，兩個土匪隱約聽見坡下的聲音眼裡都是一陣火熱，四個婆子和夏蓉都面色慘白，蹲在一起嚇得發抖，夏荷捂著嘴一直哭，女兒毀了，這可怎麼辦啊？！

夏秋把女兒擋在身後，戰戰兢兢的道：「蓉兒，快用土把臉抹黑！」

夏蓉一聽，也顧不得髒了，抓了兩把土就往臉上抹，此刻的她無比的慶幸自己沒跟小姐走，她還有大好的前程等著她，可不能這麼毀了！

漸漸的，坡下沒有了聲音，一個土匪安奈不住，朝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之後站起來道：「你看著點兒，我去看看大哥！」

「行了行了！你快點兒！」

「哈哈哈..！！快不了！你等著！」

...........

「嗚嗚嗚......！！！」

聽著快速走進的腳步聲，柳夏至眼裡劃過一抹冷意，迅速在王大彪後面蹲下來低著頭一直哭，王大彪瞪大了眼珠子想示警，可他動那幾下，後面的土匪根本就沒在意！

「嗚嗚嗚....娘啊...嗚嗚嗚......！！！」

土匪見柳夏至蜷縮著一直哭耽誤他辦事兒，皺著眉頭吼道：「哭什麼哭！給爺閉嘴！」接著彎腰就想去拉柳夏至的領子，忽然，「噗！」一聲快刀入肉的聲音，土匪只覺得脖子一涼，鮮血噴涌而出！

「砰！」

兩分鐘后，王大彪看見了手下兄弟死不瞑目的眼睛，還有柳夏至勾起的嘴角！

看著王大彪通紅的眼睛，柳夏至眼睛一紅，直接跪坐在地上一邊搖晃著剛剛死去的土匪一邊驚呼道：「啊！！誰！？你別走！爺！這位爺您怎麼了？！您別嚇本小姐啊！快來人啊！有人暈過去了！快救人啊！」

坡上的土匪一聽，哪還顧得了那麼多，直接拎起大刀就朝坡下衝去，到了近前就看到柳夏至滿手的鮮血慌亂的搖晃著剛剛還跟他打了招呼的兄弟，他立即跑過去一把揮開柳夏至，跪在地上準備查看傷口！

「噗！」

世界終於安靜了，王大彪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沒想到他王大彪縱橫整個青州，面對圍剿，又跟朝廷整整周旋了三年之久，最終會栽在一個不知名的醜丫頭手裡，老天爺對他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呼！！」

見小姐眨眼之間用計連殺了兩人，夏曇拿大刀的手一抖，鋼刀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她太沒用了！

兩個人一死，柳夏至瞬間放鬆下來，靠在大石頭上扶著心口歇氣，天知道她剛剛有多緊張，只要錯一個環節就是死，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這破地方，洗個臉都能遇到三個不要命的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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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土匪走了之後也不回來，夏荷幾個一商量撿起竹耙慢慢的朝坡下走，到了坡下打眼一看，看到了他們終身難忘的一幕，滿地的鮮血，柳夏至滿手鮮血，手裡拿了把匕首靠在石頭上歇氣，夏曇腳下放了把鋼刀，三個男人倒在草叢中已經不知死活！

「我的曇娘！」

夏荷慌忙的跑下坡拉著女兒左看右看，見夏曇衣服完好無損的穿在身上才鬆了口氣，抱著女兒不撒手！

「娘，我沒事，這些人根本就沒碰到我跟小姐，小姐把他們全殺了！」夏曇連忙低聲安慰道。

「啊！？」

說著夏荷下意識的就轉身看向柳夏至，卻見柳夏至已經站起來面無表情的去水潭邊洗手了，幾個人都是脖子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