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煉油

郭綿綿是算不上數的，太小了，沒力氣。倒是張生不錯，十三四歲的年紀，有一把的力氣。

每趟給三文錢，不過張生每天要跟著郭老爹一起去砍柴，每天兩趟就行。郭綿綿這麼一解釋，郭老爹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張生覺得自己能賺六文錢也挺樂意的，一拍即合，事情就這麼定了。

看著這事成了，綿綿心裡也鬆了口氣，自己現在還太小，就算跟著爹爹，真要出事了也幫不上忙。張家哥哥她是知道的，有一把力氣，一起上山除了張生還能搭個張全，都是能幫上忙的。

事情說定后，郭老爹又和張生上了趟山，打了不少柴。兩人忙活好一陣子，才把板車裝好，郭老爹還找了塊好地方讓郭綿綿坐好，就這樣三人推著板車回鎮上了。

好不容易到家，天都黑了。張生幫著把柴火放到柴房，郭老爹被自己母親責怪了幾句，連忙從包里拿出人蔘來，有些得意道：「娘，你看，我們這趟上山可沒白去，這可都是綿綿發現的。」

「這都是什……這，人蔘？！」

祖母嚇了一跳，雖然是兩根細細的人蔘，但能找到兩根也是挺不容易的？

郭綿綿早就又窩到火爐邊上來，像小貓似的愜意的眯著眼睛，打了個呵欠，嗯了一聲：「這些都是我發現的。」

雖說重活一世，但現在這副身子畢竟才八歲，到底還是有些小孩子的性子，連語氣里都帶著幾分隱藏不住的淡淡的驕傲。

「綿綿運氣居然這麼好，真是祖母的小福丫丫。」

留了張生吃飯，一家人又把請了張生幫忙運柴的事情說了，大家吃過飯後眼見天黑又留了張生在家過夜。

第二天一早，郭老爹就帶著張生回鄉砍柴，而晚起的郭綿綿一邊撐著下巴喝稀飯，一邊想著家裡要做點什麼營生才好。

「祖母，娘親，我們也該想想，能幹點什麼營生，不然每天這麼在家呆著沒事幹，也跟個傻子似得。」

郭綿綿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家裡還有些錢，我們也不指望賺個大的，能有點事做打發時間就成。最好也不要太累著祖母和娘，簡單點就好。」

「天下哪有你說的這種有又賺錢又不累的營生啊？」

聽了郭綿綿的想法，祖母和胡氏都笑了，真是小孩心態。

畢竟重活一輩子，這樣的營生，郭綿綿倒也真的知道。

這還是上輩子陪著柳詞讀書才曉得的，要不是為了省下這點錢，郭綿綿也練不好那樣好的廚藝。要不是柳詞怕丟人，郭綿綿自己也想干呢。

「祖母，你覺得娘做飯好吃嗎？」

祖母點了點頭，有點詫異的問：「難道你想出去擺個吃食的小攤？那可不行啊，綿綿，你娘肚子里還有小弟弟呢，要被衝撞了怎麼辦？」

「祖母，我怎麼會讓娘親出去擺攤呢，你聽我說嘛。」郭綿綿搖了搖頭，說道：「前幾天我和爹爹上山砍柴，爹爹就說了，今年怕是個寒冬。我就想，我們在家還能多備柴火，多囤吃食，可這書院的學生呢？他們過冬吃些什麼呢？」

「你是想我們做書院學生的生意嗎？那些金子用來置個鋪子到也不錯，就是等天等下來了，為娘肚子也大了，怕是做不了活了。」

「娘，我沒打算置鋪子。」

祖母聽了也覺得奇怪：「又不支攤，又不置鋪子，難不成要走街串巷不成。」

郭綿綿笑了笑：「也不！」

看著祖母和娘親疑惑的樣子，郭綿綿趕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送菜上門！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天氣太冷。便是貧家的學子也會帶上茶爐和炭火，或是托上幾文錢，讓廚房將食物熱一熱再下肚，便是再窮也至少討點熱茶囫圇一下，至少不涼壞了肚子。就別說稍微好點的人家了，住得近的中午有人送飯，要是住的遠了多是靠書童出去跑腿，書院午間可沒多久的休息。

自己家周圍住的都是讀書人家，反正也都是要暖房的，到時候露一手給街坊們看看，多出來的菜也都分給大家帶回去。雖說要多費點錢，但好歹比支攤、置鋪少得多，還能打出名頭。

等天再冷點，我們讓爹爹編幾個大提籃，下頭放個大湯婆子，上面再裝飯食，送去書院，生意肯定能行。

「畢竟是在家裡做飯，做些簡單好味的肉醬、暖和的湯食就好，只要看著火，也不用多勞動娘親。至於東西的處理，家裡不是還有我和爹爹嘛，你們看這樣好不好？」

「再說了，現在爹爹和張家哥哥一起運柴，多存些柴火也不費勁。我也會跟著一起回村多撿些蘑菇、果子的，最好還能收一些村裡大傢伙曬得菜乾，冬天燉肉吃是最好的了。」

祖母與胡氏聽了郭綿綿的打算，都不住的笑了，直說：「你這小機靈鬼都打算好了，還來問我們作甚，等你爹回來跟他也商量商量吧。」

郭老爹晚上回來聽了后不無無可，直誇綿綿想的好。

就這樣郭家現在想的都是怎麼存更多的柴，暖屋那天宴請鄰居們的菜單。

連跑了好幾次南北檔口，比對了好些家的肥肉、瘦肉、五花、大骨和下水，最後總算是定下了，其中郭綿綿還拿了不少主意。

除了南檔口的豬肉鋪子外，郭綿綿還有意定一些北檔口的兔子，就是為了一鍋鮮美的撥霞供，因為在撥弄兔肉的過程中,有如晚霞入眼，故有此名。

這撥霞供說穿了就是在白湯中汆湯切成薄片的兔肉，這名字一聽就不是郭家的本家菜。的確，這是上輩子柳詞喜歡用來待客的東西。郭綿綿也從這道菜里知道了那些文人，最喜歡這些虛東西了，現在書院里的學子應該也一樣，到了冬天肯定會大受歡迎的。

想到這，郭綿綿笑著拉著爹爹去了雜貨鋪，買了不少的醬油糖醋米面蔥姜，還去了藥店，買了好些八角、桂皮、丁香之類的香辛料。

暖屋還是後頭的事，今天郭家打算先把那天要做的菜試驗一遍，也好提前準備一些老湯。為了更有參考意義，郭綿綿還邀請了張生張全兩兄弟來試吃。兄弟倆還特地帶了條大魚過來。

本就有些菜不會的胡氏一聽還有客人，客人還帶了菜，更加緊張了。

「娘，你做的菜這麼好吃你怕什麼？」郭綿綿一邊安慰娘親，一邊幫著處理食材，扒蒜洗菜擇菜做的不亦樂乎。

胡氏含笑的瞪了眼自家女兒，再次在心中打了腹稿。

這一桌宴席可不容易，定了六個菜，主菜是撥霞供，用的是魚和羊熬制的高湯，香料是薑片、丁香和杏仁。湯可不容易熬好，雖說是後上桌，可卻要最先開始準備。配著兔肉一起吃的青菜倒是不用著急。

煮高湯的羊肉要重新撈出來，做成干炸羊肉。本就燉的酥軟的肉再一經油炸，配上郭綿綿特點去胡人那換的孜然、辣椒，更是風味十足。這個也要后準備，要等主菜差不多了再弄，倒是油要先煉出來。

這兩個菜胡氏都是聽郭綿綿說的，她還沒做過，就怕做砸了，雖說兔子便宜，但羊肉貴啊！

熬湯需要魚骨，那魚肉就做成丸子，配上小油菜一起炒，這個過年的時候常做，胡氏是熟手，就是等下要讓郭老爹來幫忙剁陷。

還要做一個蘑菇豆角燉肉，這是胡氏的拿手菜，也是郭老爹的最愛，豐腴且濃厚，是郭家太奶奶傳下來的做法，也是胡氏最有把握的菜。

除了這些大菜外，還有一個洋蔥豬肝和一個青椒炒蛋，都是快手菜，簡單。

在心中理了理菜單，胡氏扯出一大塊肥肉，快速的切成了片兒放在了鍋里，加一勺溫水，讓它慢慢在鍋里熬著。看著鍋里水被燒乾，肉塊的邊緣漸漸焦黃，空氣中出現濃郁的葷香。

張生很勤快的過來燒火，就看著白肉片直咽口水。

口水聲影響著他哥哥，張全還在外頭幫著劈柴，就聞到一陣陣的肉香在屋子裡瀰漫，可香可香啦。

就連做著魚丸的郭老爹都順著香味看去，只見胡氏一邊翻炒一邊按壓鍋中的肉片，看著肉片從邊緣焦黃到逐漸透明，油花不斷從肉片中流出，原本白嫩的肉片打卷收縮，顏色越發金黃，體積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酥脆的油渣。把油渣盛起來，到在了一個木盆里，嘩啦嘩啦響的酥脆。

熱油放在鍋里，下面熄火，趁著油熱，放進去切碎的紅蔥頭、蔥花、蒜末，滋啦一聲，油香混著這些料頭的香氣，「唰唰」地往人鼻子裡頭鑽，擋都擋不住。

郭綿綿蒜也不扒了，直接說道：「娘親，你做什麼啊，好香，什麼時候能吃飯啊？」

祖母點了點郭綿綿的腦袋，說道：「小饞貓，這才剛開始煉油呢，想吃飯，至少還得一個時辰！」

「啊！」

不只是郭綿綿，就連幫著燒火的張生都跟著一起小聲嘆了起來。

用豬油將魚骨煎得兩面金黃，胡氏立刻加入放在一旁的熱水和去了血水的羊肉，悶在鍋中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