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執子之手，與子同袍（一）

軺車轔轔，駛入燕京。

今日之燕京，恰如當日之雲城，一樣面臨著失去屏障的處境，一樣的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雲城已經淪陷了，泰寧軍也搖搖欲墜，看似高枕無憂的燕京已勢如累卵，所有人都在做著最壞的打算，不少大夫士族已經著手將家中子侄送出國境，去中陽、安陽、山陽小國避禍，那裡雖然國小兵缺，但畢竟是天子藩籬。如今濟北背禮征伐，此事一出，諸夏都不太平了起來，中原大國晉陽、雍陽已經磨刀霍霍整軍備戰，只是不知他們的目標是何處。符離國隨著國君薨逝，已爆發內亂，幾個世子互相攻伐，大有置親兄弟於死地的架勢。被中原各國鄙稱為南蠻的雲夢國也是大肆徵兵，他們原先就不尊禮數，更別提現在了。

放眼諸國，只有那三陽國是相對安全的，除非真的有人慾取大夏天子而代之，否則絕不會動那三個小國。雖然天子衰微，但天子之號卻是引得那天下共逐的肥鹿，自己如果沒有能力得到，那麼別人也休想。

但燕京與雲城又有不同，借著雲城和泰寧軍為燕京掙得短短十數天時間，燕雲國將衛戍北方的軍隊幾乎抽調一空，齊聚於燕京城內，加上燕京原有的禁衛軍，整個燕京上下的守備部隊已達到四萬之眾，雖然質量可能無法與濟北士兵相比，但也絕非雲城那群烏合之眾及得上的。除此之外，三道關一失，雲城便需直面濟北軍隊的攻擊，然而雲城失守，燕京和濟北大軍之間還隔著幾個大夫的封地，燕京又有燕山為屏，海河為障，不像雲城一樣無險可守。

最關鍵的一點，坐鎮燕京的乃是燕雲大夫子熙，其才能絕非上官雲那樣的庸才能比的。

「守燕京，但不戰於燕京。」朝宮內，子熙正對著一張燕京及其周邊地區的輿圖向燕京將領們講述作戰方案，「濟北國有大軍七萬，乘勝而來，若我軍一味固守於燕京一隅，只能坐以待斃。論野戰，我們不及濟北軍隊，但我們可以依託地形層層阻擊。諸位看，這燕山山脈縱橫數十里，而海河波濤洶湧，這都是燕京的天然屏障，此乃我們的優勢之一。濟北軍勞師遠征，我們以逸待勞，此乃我們的優勢之二。我們戰於故土，熟悉地形此乃我們的優勢之三，因此我決議，首先封鎖海河附近所有渡口，讓濟北軍難以渡河，我們集大軍於海河沿岸，若濟北軍執意強渡，我們便可擊其於半渡。若海河防線被突破，我們便依託燕山地形進行防守，濟北大軍一入燕山便如入迷障，處處有哨，時時有戰。即使濟北軍突破燕山也早成強弩之末，我軍再集結力量與敵做堂堂之戰，必然可以畢其功於一役，破敵於燕京之下。「

燕雲將領們聽完子熙的計劃都點了點頭，子熙的防禦計劃可以說是十分完善了，雖然濟北軍必然不會像子熙想的那樣被牽著鼻子打，但眼下，這也已是在座諸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尤其是子熙守燕京但不戰於燕京的思路，已經突破了當時據關而戰據城而守的普遍認知，可以說是十分有創造性的想法了。

「即使無法在野戰中取勝，我們仍可以據城而守，濟北軍勞師遠征必然不可久持，而燕京之中糧草充足，可以久戰。」子熙見下面沒有反對計劃，便繼續道，「諸國不願見濟北獨吞燕雲，必然會有所動作，待到那時，便是我們反攻濟北收復失地的最好時機。綜合起來說，就是以空間換取時間，以時間換取變數，以變數贏得勝利。諸位若是沒有意見，我便……「

「大夫子熙！」一名小廝匆匆跑進了宮中高呼子熙的名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停下身來，喘了幾口粗氣，方才道，「晉陽國使者來京，已經在國賓館候著，求見子熙大夫。」

「諸位看，還未打起仗來，變故就到了。」子熙沖將領們笑道。

……

「哦？晉陽國使沒有來拜見國君，反而先去求見子熙了？」燕雲宮中，衍姬聽完宮人的彙報，淡淡道。

「是也，這國使也太不知禮數。」宮人啐道，「只知大夫不知有君。」

「胡說什麼，掌嘴！」衍姬喝道，「子熙大夫也是你能編排的。」

「是，奴婢嘴賤！」宮人一邊抽著自己嘴巴，一邊罵著，還不忘觀察衍姬的臉色。

衍姬的表情一如往常並無什麼變化，只是眉毛微挑，似有嗔意，別有一番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