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過年收紅包

在忙碌中八零年的腳步聲遠去，八一年的春節來臨。任自強又長大了一歲，可喜的是小個子也竄了一竄。日子過的有油水，身子骨也結實了。任自強每天早晨還繞著隊上跑一圈，成了隊上的一個小風景。

鄰居周叔碰見了笑著問道：「小強，你這是不是吃飽撐著了，還得消消食？」

任自強嘿嘿一笑說道：「周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好身體怎麼能實現四個現代化呢？」說得沒毛病，都是這個時代最高大上的口號。

長大了一歲，可是煩惱也接踵而至。在父母的計劃中，任自強秋天就要上小學。雖然再和這些小夥伴相遇是件高興的事，可在小學里再蹉跎五年，初中、高中、大學再花十來年學習，打死任自強也不幹呀！

雖說初中、高中、大專時有些自己前世心儀的女同學，都屬於有緣無份之類的。也曾私下『YY』過，能拉拉手耳鬢廝磨一番。可任自強眼界今非昔比，他的精彩註定不屬於這裡，不再想和那些女同學在學校里玩懵懂遊戲啦！在他心裡『初戀』的美好是很難忘，但也僅此而已。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肯定是要用有限的生命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用自己的『遠見卓識『開創一番偉大的事業，這才對得起『老天爺』的恩賜。何況功成名就之時『芳草』怎麼會少呢？是個人都懂得。

可怎麼說服父母呢?任自強愁的只想用腦袋撞牆。父母可不管任自強的小心思，他們忙著呢。自己掙錢了，也要感謝下『貴人』吧。除了給家裡的大大小小從裡到外置辦了一身新衣服，他們就忙著去給郵電所所長家拜年。煙酒送了一些，又買了一隻羊，二十公斤清油送給郵電所作為職工福利，其實就是封口費。

來年還要大幹，可不能讓人把消息透漏出去。再說這還沾了『投機倒把』，一不小心要挨收拾的。雙方心知肚明一拍即合，郵電所也要掙錢的，守著這麼個萬把人的小公社業務單一，哪有收這樣的大訂單舒服。一筆就能收入兩三千的費用，佔全年營業額的一大半。一聽來年的量更大，所長王長海拍著胸脯保證做好『服務』。

第二家拜訪的就是柯永福家，人家又給錢又給掙錢的路子，絕逼要感謝一番的。任自強是死皮賴臉的也要跟上去，別的不說肯定能得一個大紅包。

一提錢任自強就心疼不已，頂著烈日驕陽辛苦二十來天，掙了一百二十多塊直接讓父母沒收了。說好的全歸自己支配也不信守諾言，翻臉比翻書還快。

任自強還上演了一番『撒潑打滾』，才把零頭保存下來，給小妹買買零嘴，自己買個本子、筆什麼的，花的還剩十塊錢。得想辦法創收呀，財政上不自由毋寧死。

到了柯永福家，一進門任自強的小甜嘴就巴拉巴拉個不停，不要錢的祝福話挨個蹦：「新年快樂，身體健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老松」，差點連『萬壽無疆』都蹦出來。

更是屈膝跪地，給柯家老太爺，老太太『嘣嘣嘣』磕了三個響頭，小腦袋瓜都磕悶了。

可把柯老太太稀罕壞了，抱過來波了幾大口，笑得眉眼都擠到一堆。果然是不虛此行，老爺子給，老太太給，柯叔柯嬸更少不了，連柯家的四個兒女也給了十塊、二十不等的紅包。把任自強樂的鼻涕泡都冒出來，這些錢打死都不上交了。

今年柯家可是不少掙，主要是任自強家太給力，光一級花就是四噸多，那可是一個隊上的紅花全部讓他家包了。任衛國和王翠蘭只有羨慕的份，沒辦法底子太薄，只能攢著勁好在今年大幹一場。

柯家的貨該收還是得收，這些錢也不能放過。還得好好計劃一下，兩人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大人們熱火的聊著天，任自強央求著柯家的哥哥姐姐帶自己去縣城逛逛。

這個年代的縣城是個什麼樣，任自強一點印象沒有，沒來過。說句可笑的話，任自強到了十六歲考上高中才正兒八經的來到縣城，那時候都九零年，縣城已經很繁華。上次送紅花是在夜裡，啥也沒看見。二十五公里就像一個天塹，隔絕了任自強十六年。

任自強跟著幾位哥哥姐姐在縣城的主幹道，也就是東風大街上走了一圈。才發現這個時候的縣城太土了，土的掉渣的那種。路兩邊的房子大部分還是土坯房，只有縣上的正府機關單位是磚房，樓房基本沒有。

過年了，街上的人還挺多。擺攤的也不少，賣的有饊子、麻花等各種的吃食，還有過年的應景玩意。任自強對這些不是太感興趣，早就盯好了一個舊書攤跑了過去。

書攤上擺的書不少，毛選、四大名著，還有小人書。任自強感興趣的不是這些，他想找一些英語類的工具書。辭彙掌握了不少，可口語交流還是成問題。

有了，任自強眼睛一亮，《莎士比亞全集》，還是英文版的。任自強如獲至寶，趕緊抓在手裡，嗯！還有《基督山伯爵》《紅與黑》，還有一本厚厚的《漢英大辭典》。任自強喜悅萬分，這下全乎了，學會這些讀寫都不成問題。

任自強只顧著拿書，驚呆了賣書的老爺子和柯家兄妹一行。老大柯成文咽了口唾沫，拍了拍任自強的小肩膀說道：「小強，你這都拿的什麼書，怎麼我們都不咋認識？」

除了《英漢大詞典》是漢字外，其他的都是英文連封面都是，怪不得他問，他們肯定不認識。任自強剛要指著書娓娓道來時，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周圍的人象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

連忙改口道：「成文大哥，這是英語書，我姐我哥他們上初中，英語底子差，我買些工具書讓他們看，英語就能學好。我懂得少，大姐只教會了我abc和一些英語單詞，我覺得這些書有用，就買寫回去看看，平常都見不著這樣的書。」

柯永福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每個相隔一年，最大的十九歲，最小的十五歲。因為忙著掙錢相應的對孩子管的少，最好的上了初中畢業就給家裡幫忙。

老大成文，老二成武初中都沒上完，老三柯成麗初中畢業。老四柯成功更是不堪，家裡條件好，簡直是學校里的小霸王，用好吃的好玩的籠絡了一大批小弟。學習更別提了，是柯永福拿著棍子硬壓著上完初中，白瞎了那麼好的名字

柯家兄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你想買就買吧反正不缺錢。任自強也沒再多說蹲下繼續踅摸，咦！這是古籍嘛，他突然發現幾本線裝書，書皮發黃、老舊。

拿過來一看，《道德真經》，還有一本《八段錦功法詳解》。這書有用可以好好練練，任自強前世就練過，可沒堅持住。還有一本只有詩詞兩個字，封皮爛了。任自強大致翻了翻，裡面有不少詩詞，還是毛筆寫的，看著不錯，要了。

任自強對古籍也不甚了解，但知道以後值錢呀，先收著吧。最後任自強又買了一張中國地圖，一本中國交通地圖冊，一算賬總共不到十塊錢。

任自強要掏錢，柯成文直接甩給買書的老伯一張大團結，買書的老伯找了零。任自強也沒客氣，甜甜的說了聲：「謝謝成文大哥。」老三柯成麗幫著任自強把書拿上，十來本書，還有大部頭的可不輕。

任自強又說了聲：「謝謝三姐。」禮多人不怪嘛，老話說的好『娃娃勤，愛死人』，柯成麗寵溺的摸了摸任自強的小腦瓜，說道：「不用謝。」

眼看日頭正午該吃飯了，五個人也沒逛得興緻就直接回家。進了門，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酒菜，大人們已經上桌喝起來。柯嬸看到小輩們回來，連忙招呼去洗手準備吃飯。

柯永福看到柯成麗提著一大摞書，眼睛一亮，說道：「麗麗，怎麼買那麼多書呀？不錯，不錯，多看看書還是有好處的。」

柯成麗一聽，羞得脖子都紅了。看書，都兩年沒摸過了，小聲回答道：「這是小強的，他要買的。」柯永福鬧了個小烏龍，幸虧喝酒上臉沒看出臉色變化。

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四兄妹一眼，大過年的也不想破壞氣氛，揮揮手說道：「帶小強去吃飯吧。」柯成麗吐了吐小香舌，趕緊拉著任自強去洗手。任自強知道這是柯家的硬傷，更不敢多事。

按照老家的規矩，小輩們是不能上桌的，又另開了一桌。柯家三兄弟都是大小伙了，也喝起了酒，柯成麗和任自強喝桔子水。就是用桔子精沖泡的，黃澄澄，酸酸甜甜的。

任自強也學著大人以桔子水代酒，敬了柯家兄妹幾杯，說了些事業成功，越來越漂亮的祝福話，把飯桌上的氣氛挑逗起來。

開開心心的吃完一頓豐盛的大餐，任自強的父母就告辭了。柯永福又給任自強拿了不少的好吃的，好玩的。今年繼續合作的事情也談妥了，任衛國很是高興，多喝了幾杯都有點醉了。

母親王翠蘭趕著馬車，沒辦法，這年月沒有通鄉鎮班車。出外要嘛靠11路，要嘛就是驢車、馬車。路過的班車倒是有，可趕不上趟，鄉鎮到縣上通車起碼也得兩三年以後。

馬車上鋪著厚厚的麥草墊上褥子，再蓋兩床被子也挺暖和，路上也凍不著。國道上根本沒有汽車，大過年的車都不跑了，趕馬車也挺輕鬆的。沿著來時的車軲轆印放開讓馬自己跑，累了就走走，歇好了再跑。

出了柯家大門不久，母親王翠蘭冷不丁的就問道：「小強，你柯叔他們給了你多少錢呀？」任自強鬱悶的翻了個白眼，又來了，見不得人家手裡有點錢，這可是我扔掉節操辛苦換來的，沒看見小腦門上還有個小包嘛，又想沒收，不光門沒有，連窗子也沒有。

任自強演技大爆發，假裝捂著口袋，害怕的說道：「人那麼多，咋好意思看嘛，我沒數。」

其實，任自強在上廁所的時候就打開看了。到底是有錢人，出手就是大方。或許是感謝任自強家的強力輸出，柯老太爺和老太太各封了一個一百的紅包，柯叔柯嬸更是各封了一個二百的紅包，加上柯家兄妹給的現金，總共是660元。倒是挺吉利的，六六大順嘛。

任自強從一百的紅包里抽出九張，從二白的紅包里抽出十八張。柯家兄妹給的是現金，大家都看到了，這可瞞不過母親的眼。

任自強把紅包原樣封好，放在口袋裡，把剩下的540元分開當做鞋墊塞進棉鞋裡，的虧棉鞋做的大，就這樣還有些夾腳。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這招瞞天過海應該能騙過母親的火眼金睛吧。

母親王翠蘭說道：「那還不打開看看有多少？」任自強故意裝作緊張的樣子說道：「媽，這可是我的紅包，你可不能拿走。」

王翠蘭一腦門子黑線，這死孩子，這麼小就死愛錢這也沒誰了。嘴裡卻說道：「不要你的，就看看！」

任自強哭喪個臉不情願的掏出紅包和現金，打開紅包一張張數起來，總共120元。任衛國看了眼，說道：「柯家就是大方，給這麼多。」

確實不少，這年頭給壓歲錢，都是五毛、一塊、兩塊的，一張五塊那就是破天荒了。今年收入大好，父母給任自強兄妹幾個才封了兩元的紅包，玉琴表姐獨得一張五元。

王翠蘭疑惑的問道：「就這麼多嗎，我記得挺厚的呀？」任自強趕緊把錢塞進口袋，緊張的說道：「真的就這麼多，你可說好了這全是我的。」

心中對自己的演技狠狠點了個贊，不相信你可以去問柯大叔嘛，你給我們家毛孩子多少錢，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嗎！反正這些已經超出你們的心理預期了。

王翠蘭不疑有他，手一伸臉一沉，說道：「拿來，媽給你保管，上學給你買衣服，交學費。」

任自強明知逃不過這一劫，可也要盡心儘力的表演一番，掉金豆，撒潑打滾。最後惹得任衛國都煩了，舉起馬鞭子要抽，才怯怯得不情願的把錢交給王翠蘭。

王翠蘭看著心疼，又返還了兩張大團結，任自強立馬就雲開霧散，喜笑顏開，一迭聲的說道：「謝謝媽，謝謝爸！」父母親拿回了財政大權，成就感滿滿的，一路說笑著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