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玉

()一盞茶的時辰過去，城南郊外山坡，兩人迎風而立，衣袂飄飛。

往前邁出一步，目光凝視著不遠處的寺廟，清清蹙眉道：「你早猜著，何必問我呢？」沒有怒意，她先有隱瞞，之軒只是略施小計，恰巧她急於取和氏璧，未有細想之軒不歸原由。只是心中擔憂，盜和氏璧之事可大可小，若之軒動手，裴矩身份被識出，後果不堪設想。

負手立於原地，眸光落在燈火黯淡的凈念禪院，一句輕語極自石之軒唇間飄出，卻能字字入得清清耳。

「你想借和氏璧內蘊藏的異力救譽兒。」

轉過身望著他許久，清清不再有隱瞞，嚴肅道：「救譽兒性命，需兩物，一物正在那座寺院中，和氏璧。之軒在此等候，可好？」

伸手輕撫清清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石之軒笑道：「清清不需冒險，和氏璧由我去取。」深邃的目光似掠過清清，落在那座高聳的寺廟。

石之軒這個名字是時候出現在江湖！

怔怔地望著石之軒，清清忽然明白他不是早知，而是在她前往城南方向時。而他沒有阻止，反帶她來此，這其中的蘊意不僅因他作為人父的責任這麼簡單。

思慮良久，清清疑惑地問道：「朝廷里有人懷疑你的身份？你想借慈航靜齋作證，裴矩與魔門毫無關係。」

石之軒沉默不語，臉上笑意漸深，予人高深莫測之感。清清猜得沒錯，就算沒有事關譽兒，石之軒也會親自去凈念禪院「搶」和氏璧，這是他來洛陽的另一個目的。

氣氛是在此刻變得詭異，令人心生寒意的沉默。清清雙目凝望著石之軒，往後退了一大步，轉身再次面向寺廟方向。只見她身形微晃，人已飛出數丈，身影消失在樹林間。

望了眼腰側，玄鐵所制的摺扇不見，石之軒笑著搖了搖首，對她心中所想瞭然於心。一抬足，身子頃刻沒入樹林。

樹葉稀少的高樹上，腳踩在樹枝，秋風襲過，清清的身子微晃，一雙美目俯望禪院內銅殿方向，僧人的舉動皆入眼中。石之軒停在她身旁時，清清披散的發已束起，扮作男兒。想來她早有計劃，為讓凈念禪院誤認是盜玉人是男子所為。

手輕輕摩挲著扇柄，清清聲音低沉道：「再過一會，那些和尚會去它處巡視，只有那會可拿到和氏璧，我有七分的把握拿到它，石之軒也會在今夜成為武林正派的敵人，你可想清楚。」說著側目望向石之軒。

「只有達到先天至境的禪道高人可感到璧內所蘊藏的異力，從而抵過異力侵襲。不知清清所言的七分把握何來？」石之軒微微一笑，輕聲問。

淡笑地望著他，清清答道：「時機快到，待清清取到和氏璧，再言！」說完邁出步子，不料手突然被石之軒抓住，往回一拉，兩人身子在枝上旋轉。

身子靠在樹枝主幹，清清臉上閃過一抹錯愕，無奈地望著石之軒。一聲輕嘆溢出，右手抬起，將一顆丹藥貼近石之軒唇畔，柔聲道：「把它吃了！這本是師傅想給你的東西。」見他吞下「丹劫」，續道：「一柱香的時間，你若未歸，莫怪清清現身。」

在丹劫入體，石之軒頓覺體內有股神秘莫測的異力全身脈絡，原本緩和的兩股真氣瞬間如湍急的流水於體內竄動，終與異力融合。本能的將右手負於身後，一道無形的內勁於掌心處旋轉，劍眉微皺了下，石之軒面上無任何變化，但右手卻是猛地緊握，內勁歸於體內，體內的真氣完全融合，不適感消失。

「等我。」石之軒無聲道，轉身飛離樹枝處。眼眸依然帶著笑意，卻多了幾分危險的韻味。

此時僧人已離開銅殿，石之軒似身輕如燕，無聲地落在銅殿前的白石階頂。再移步至銅殿前，兩扇高達一丈的重銅門入得眼帘。心中不覺暗忖：這裡確實是藏和氏璧的好地方，即可防止被璧中異力擾，銅門上的小鈴亦可防盜者入，小鈴響，銅門隨之發出聲響。少有僧人留守，因便在此處。

入夜前，石之軒未必有把握取到和氏璧，在服下丹劫后，他體內似多了三十年功力，終明了清清的把握何來。慢慢抬首，邪目凝視著銅門，身飛於半空，轉動右手，掌心朝門，一股無形的內勁頃刻間襲向銅門，左掌同時用內勁定住小鈴，銅門無聲地張開，雙眸微眯，順著銅門移動，入其內。

步入銅殿時，一股奇異的寒氣襲來，如兇猛的野獸。未有躲避，寒氣拂面而過，石之軒稍有停頓，身無半點不適。凝眸注視前方銅几上瑩光閃爍的和氏璧，右手於半空轉動，和氏璧飛離銅幾，落至掌心。取出一個打造精緻的方盒，將和氏璧放置其中，轉身飛出銅殿。

銅殿外，了空慢慢登上白石階梯，雙目緊盯著銅殿，一位面目俊雅的儒生公子飛出銅殿，在與他對視后，停於銅殿前十步處。雙手合什敬禮，了空聲音平和道：「請施主將東西歸還，佛門之地不宜見血。」神情嚴肅，似有一場生死決鬥將上演。

石之軒搖頭，溫文有禮道：「大師既出此言，便讓在下離去。」含笑凝視了空，映在眼中的了空穿著一襲黃色內袍，棕式外套的僧服，鬚眉俱白，臉上皺紋不少，看起來年已六十許。一雙深邃莫測的眼，使人不敢小覷。

「施主執意，老衲得罪了。」了空雙手合什持珠道，手指輕摩佛珠。無形的內勁自體內散開，僧服登時外脹，頃刻之間由兩袖射出，襲向石之軒。

勁氣襲來，黑髮飛揚，石之軒從容地側身，躲避此次攻擊。勁氣撞在銅門上，發出聲響。趁此空隙，石之軒衣袖一甩，一道內勁沖袖而出。

了空後退百步，嘴角一滴血滑落。睜大雙目，露出驚異神色，暗忖此人是何許人物？竟有如此能耐，非但不受和氏璧內藏異力所擾，且躲過他的攻擊。開啟銅門時更是無聲！如若他未來此瞧上一瞧，只怕無人知曉和氏璧被盜，到時候文帝怪罪，可就不妙！

石之軒心裡亦是一陣詫異，以他的功力怎能輕巧躲過此擊？殊不知因在他身上帶著和氏璧。丹劫助石之軒抵擋異力入體造成傷害，了空無此寶庇護，功力受得一定影響。

「凈念禪院屬了空大師武藝最高，今日領教，不過如此！實讓石某失望。」眼中狂傲顯露，依舊一臉笑意。說著朝了空走來，似一派悠然的模樣。

被鈴聲引來的僧人漸多，聞石之軒所言，一道雄厚有勁的聲音叫道：「無知狂徒，竟到佛門靜地撒野！」音落，凈念禪院四大護寺金剛於半空翻身落至了空身後。

四人快速沖向石之軒，法杖齊向他攻去，欲將石之軒罩在法杖中央，使其命斃。怎料石之軒身往後仰，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白玉簫，朝四人腹部死穴移去，四人一驚，往後退去。瞬間攻勢反轉，石之軒以極快的速度朝四人攻去，使得四人不得合力反攻，連連後退，耳邊只聽得衣袂拂動的聲音，未見其人。

石之軒未改招式，花間派絕學發揮的淋漓盡致，只是速度遠比之前快上數倍，暗藏補天閣的致命暗招。片刻，只聽「砰」的四聲，四人身朝後快速飛去，用力撞在銅人上。倒地四人皆驚，心道：此人習得是什麼武功，竟可在四個不同的方向出現！

了空訝道：「花間十二枝！」轉念又覺有異，花間十二枝絕無這般快的速度！

花間派心法確實無這般快的速度，但燕飛的一招絕學「天外流星」，使石之軒受益匪淺。自記憶恢復，創出新武學，以速取勝。

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躺地呻吟的四人，石之軒露出淺笑，悠然自得的朝了空走去，卻在走至半路時瞬間往後退得一丈，身飛半空，未有停頓地翻了個筋斗，穩落在銅殿頂端。只見他手中握著一個方盒，狂氣十足道：「多謝贈物，石某告辭！」身子平平飛過禪院上方，長笑而去，笑聲中暗含內力，惹得白石廣場上的僧人眉頭緊蹙，無暇追趕。

一雙妙目凝視著白石廣場上發生的每幕，清清心驚不已，在她看來之軒的每招皆有破綻，若非寺中僧人顧慮和氏璧，不易逃脫。見石之軒身落在石階上，清清悄然在他身後，正欲上前。卻見一人翻身於半空過，落在石之軒身下三級台階位置。

未出鞘的寶劍直指石之軒，來人聲音柔美道：「公子，請交出和氏璧！」美眸緊盯著上方站立的石之軒，出塵脫俗的氣質不曾被黑暗掩蓋。

「慈航靜齋聖女？想攔在下，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石之軒唇角含笑，清越的聲音溢出。雙目凝視著前方身著素袍的女子，確如江湖上傳言，有著曠絕當世的仙姿神韻。

女子凝了他一眼，嘆道：「秀心職責所在，只好出手了。」寶劍隨聲出鞘，一股劍氣吐出，朝石之軒攻去。

清清只此情形，手覆在石之軒的手臂，將他拉往一側。身動間，微笑道：「石兄，此地不宜久留。」說完身移回原位。

聽聞此音，碧秀心登時止步，愣愣地望向身著黑衣的清清。

瞥了眼碧秀心，石之軒微微皺眉，遲疑了會，身形微晃，人已不見蹤跡。

見石之軒離去，美眸射出銳利，碧秀心轉身欲追，卻被清清用扇攔下。未施半點脂粉的臉頰漸顯蒼白，碧秀心目光深邃地望著清清，劍指其身前。

只聽得「唰」的一聲響，清清動作極為瀟洒地打開手中扇，以扇面抵在劍鋒。手慢慢下移，帶著劍往下移去。接著合上鐵扇，鉗制住寶劍，對上碧秀心的美眸，微微一笑道：「碧小姐，易某多有得罪，後會有期。」

「真是你！」碧秀心難以置通道，秀眉緊蹙。然見清清轉身，冷然道：「想走，沒那麼容易！」寶劍隨之刺向清清。

清清轉身，兩人所處位置對換。碧秀心眉頭蹙起，全力攻擊，劍招忽快忽慢，處處暗藏機鋒。清清運起身法，以鐵扇相抗。兩人身影在劍光中若隱若現，劍氣皆被用注入三分內力的鐵扇擋下，碰撞間火光閃現。

這般下去，只會拖延那些和尚到來，清清凝了眼碧秀心，鐵扇猛地一合。改守為攻，扇邊用力撞上劍鋒，寶劍發出嗡鳴聲，劍身顫動，劍柄脫手，碧秀心只覺胸前穴位被點，人向後倒去。一雙手忽而環在她腰間，淡淡香味縈繞鼻間，碧秀心詫異地望向清清，目光微怔。

將碧秀心的身子扶靠在樹榦上，清清淡然道：「告辭！」轉身往山下行去。

凝望著清清離去的背影，碧秀心眉頭緊擰，皓齒緊咬朱唇，一絲陰霾閃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