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朝被蛇咬

三二、一朝被蛇咬

對於徐辰的婚期往後拖延這件事,艾肆表現出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賢侄女,聽說你今年還是嫁不出去?哈哈……」他笑得手中把玩著的一把摺扇也跌落在地,「人人都說徐家小姐貌美,徐老爺給的嫁妝豐厚,定下的人家又是極好的,只可惜命中八字生得苦,每次快成親了總有各種理由耽擱下來。我起先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真如此。」他刻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今年快十九了罷?告訴你個內幕消息,后越國的這次動亂沒個三四年不能停息。要是你的那個未婚夫君一直脫不開身,可憐的,你就要生生拖成二字打頭的老姑娘了。怎麼樣,不如趁著徐姑娘還沒有蹉跎成徐娘之前,投奔到叔叔懷裏來?我艾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喲~」

徐辰撇了他弔兒郎當的樣子一眼,抱了艾暮,轉身往外走:「小暮,我們花園裏玩去,不要理會怪叔叔,當心被教壞了。」

平日裏同她很親近的小蘿莉卻持了不同意見,掙扎著胖乎乎的短胳膊短腿,嘴裏嘰里咕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在她懷裏扭過來扭過去,就是不願意她抱。徐辰只好把她放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俯身問道:「剛才小暮說什麼呢?別急,慢慢的,講清楚。」

艾暮年紀小,學說話的時候又常常跟着艾肆在各地跑,講的話里常常混了稀奇古怪的方言發音。在長安住了小半年,長大了一些,她嘴中出現的中原話辭彙才越來越多,漸漸地能讓人聽懂了,只是一着急,仍舊吳語蜀話一齊冒,黏糊糊地亂成一團。

小姑娘的脖子很細,卻頂着個大大的腦袋,頭上兩團圓圓的髻子,簡直像是Q版的人物。她大概覺得仰著個大腦袋抬頭看徐辰太累了,抓着扶手,搖搖擺擺地在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了,這高度差不多,可以平等對話了。她吭哧吭哧地說道:「阿吉背巴俺了,俺閣閣修啦,熟女和熟女羅羅巴巴的,不好,不好。」

徐辰從頭到尾只聽得懂「不好」兩個字。艾肆卻是兄妹連心——照十八的說法或許是父女連心——如此高難度的漿糊居然一字不落地聽懂了,翻譯道:「她說的是,『姐姐別抱我了,我哥哥說了,淑女和淑女摟摟抱抱的,不好,不好。』」

「小熟女,熟女為什麼不能讓另外一個熟女抱?」徐辰故意學着她說話。

艾暮搖頭晃腦的:「閣閣修,不愣浪會,熟女系給軍機巴的。」

徐辰仍舊是聽不懂,向翻譯先生尋求幫助。

「咳,臭丫頭,記得這麼清楚做什麼。」艾肆嘀咕,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向徐辰雙目炯炯地問道,「你要聽,你確定要聽?」

徐辰忙喊停:「算了,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我還是不聽了。」

但艾肆作為情場上一朵奇葩,與形形色色女性相處中早就養成了一樣怪脾氣,偏偏喜歡逆着別人的意願做事。她讓他不要說,他還非說不可了:「她講的是『不能浪費,淑女是留給君子抱的。』」

艾暮大力點頭,表示就是這句話。

居然還點頭……喂,這孩子已然被教壞了啊!徐辰剜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正經就算了,還打算教壞妹妹嗎?有你這樣當兄長的么?」

艾肆從地上撿起沉香木的扇子,刷地打開,從扇面后眯眼打量她:「賢侄女,我發現你這訓人的樣子跟我死去的老娘有七分像。欸,只可憐小暮一生下來,還沒被她抱上一抱,我娘她就去了。我倒尚可,好歹被她關愛了二十幾年,小暮連她的長得是圓是方都不記得了。」

額,又是喪母的孩子。難怪性格扭曲成這樣。

出於人道主義,徐辰正打算安慰他幾句,他接下去的話卻讓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俗話說長嫂如母,賢侄女你發發善心,給我妹妹一份遲到的母愛嘛。你知道的,從小沒娘的孩子容易走歪路……」

「怪叔叔已經沒有救了,讓他自生自滅好了。」徐辰驀地打斷他,朝小蘿莉伸出手,「小暮,我們去摘燈籠草頑。」

快十一月了,燈籠草在這個季節早就該絕跡了。但艾家為了四季都能保證新鮮花果的供應,請匠人大費周章地在園子裏搭了一個大大的紙房子,房裏挖溝通熱水,再施上既能沃土又能保溫的牛糞等肥料,裏面四季溫暖如春。據艾肆說此法叫做「堂花術」,宮廷中用來栽培花卉的。倒是跟現代的溫室很像。

艾肆是不願意到這裏來的,因為他認為牛馬排泄物散發出的味道會沾染到他身上,讓他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大打折扣。可是徐辰覺得,他單純是想趁著妹妹被她帶走的空當,去接待各家小姐夫人。小孩子不在身邊,他才更「施展」得開呀。

燈籠草,熱熱鬧鬧地長在一排排的牡丹花叢下。它本是雜草,卻因為艾暮喜歡采了玩,花匠特地好生留着的。小姑娘審美也很奇怪,對着大紅大黃的鮮艷牡丹視而不見,專喜歡在花叢下鑽來鑽去,采一粒粒小燈籠似的果實,兜在裙子裏,歡喜地拿來給徐辰看:「阿吉,燈儂!」她一路跑來,小燈籠一路掉,到了「阿吉」面前給她看的時候,小裙子上面已經一個也沒有了。

艾暮「咿」了一聲,低頭往自己腳下望望。

徐辰蹲下來,指給她看:「小暮,都掉在路上啦。」

艾暮小妞是真的很喜歡這種綠色的小果實,才兩歲多一點的孩子,耐心地順着原路返回,蹲下去撿一粒,走幾步,再撿一粒,再走幾步……

溫室里,總共只有四個人。

花匠對他精心栽培的花寶貝地不得了,平時輕易不讓人進,看在兩位小姐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地同意讓下人跟進來,不能多,只能兩位。其中一個是徐辰的貼身丫鬟琉璃,另一個是照顧艾暮起居的乳母蘇娘子。琉璃豆蔻年華天真爛漫,那蘇娘子也才不過二十齣頭的少婦,都是喜愛花的年紀,見了這滿園子開得絢爛的牡丹,都東張西望地瞧起新鮮來。

溫暖的午後,盛放的鮮花,笑語盈盈的妙齡女子,天真可愛的孩子……氣氛溫馨得想讓徐辰吟出一首詩來——雖然她連作一首梨花體的文學細胞都沒有……

但有誰會想到,暖意能帶來的,不僅僅是花果的香味呢?

當徐辰看到小蘿莉蹲在地上,拿着根樹枝戳地上一坨不知名物體時,她起先還覺得好笑。那模樣,頭髮放下來,戴個眼鏡,不就是十成十的阿拉蕾嗎。

不過雖然樣子可愛,玩便便畢竟不衛生,於是她走過去道:「小熟女,便便臭,不好玩——」

徐辰忽然驚得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艾暮玩的哪裏是牛馬的糞便,分明是一條盤起來的蛇!灰黃相間的花紋,倒三角的舌頭,一看便知是極毒的蛇。小蘿莉初生牛犢不怕虎,一點都不犯怵,正戳得起勁呢。

大概是適宜的溫度和滿園的花給它春天到來了的錯覺,這蛇處在冬眠與蘇醒之間的邊緣,看起來有點懶洋洋的,沒睡飽的樣子。不遠處琉璃和蘇娘子對着一叢白色的牡丹竊竊地低語着,不時掩嘴笑幾聲,根本沒注意到這裏的險情。趁著這蛇還沒緩過勁來,徐辰想悄悄走過去把艾暮拎走。才挪了幾步,她已經發現遲了。

那蛇大概也是雌的,脾氣跟女人一樣捉摸不透,被個小屁孩翻來覆去地撥弄了很久都沒什麼,突然之間就被激怒了,嗖一聲立在自己的尾巴上,身子彎成一個S形,比艾暮的頭還要高上一點,三角形的舌頭越來越快地吐著信子,呈現出進攻的姿態。

徐辰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艾暮卻好奇地用她胖乎乎的小手去摸蛇頭。

花蛇往後退了一下,把S形拉出了滿滿的張力,眼看着就要竄上來了。

手邊沒有武器,躬身揀石頭砸過去也已是來不及。正如某位先進人物說的,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千鈞一髮之際,徐辰把自己投了過去。

「小姐!!!」

琉璃和蘇娘子的驚叫聲,和左臂上突然傳來的劇痛,幾乎同時到達了她的感覺中樞。

艾暮被她整個撲在身下。

蛇身又涼又滑,徐辰咬着牙,用上了渾身的力氣,才捏住蛇的七寸。蛇身很快纏上了她的手臂,越箍越緊,蛇頭不住她臉上躥過來,她甚至可以從它大張的嘴巴裏面清楚地看到兩隻毒牙。

蘇娘子撕心裂肺的大叫:「小姐!暮小姐!」艾暮一聲也沒出。蘇娘子怕她被壓壞了,又怕蛇不小心傷到了她,急得不行,聲音都變了。

徐辰順勢往邊上一滾,露出被她撲在身下的艾暮來。蘇娘子忙抱起她,上上下下地仔細查看。園中剛翻過土,地上很鬆軟,艾暮除了身上沾了些泥,小小地受了點驚嚇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最初的震驚過去,很快張大嘴哭起來。

蘇娘子忙着安撫她:「小姐莫哭,等會兒我們去吃糖糖……」

琉璃氣得半死:「只顧着你們艾小姐,我家小姐的死活你就不管啦?」

蘇娘子抱着艾暮連連後退,囁嚅道:「我從小就最怕蛇了……」

「氣死我啦!虧得我剛才還跟你聊得那麼歡!」琉璃從地上撿了一把花鏟,倒拿在手,衝上去用花鏟的木柄對着花蛇一陣猛打。

徐辰連叫哎唷,「你都打我手臂上啦!趕緊去叫人來!」

琉璃又忙扔下鏟子去外面搬救兵。

艾家的家丁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長安城裏排得上號的美人滿身是泥地倒在地上,氣喘吁吁地與纏在臂上的蛇進行着搏鬥。眾人忙上前把它揪下來合力打死了。

徐辰舒了口氣,臂上的疼痛感卻更加清晰了。周圍的聲音十分蕪雜,好像有人在問她,受傷了沒有。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還沒開口,眼前一黑,又栽了下去。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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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重生VS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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