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蒼生
查天英面色漲紅，心中難堪無比。
登徒子？
他和劉採薇兩情相悅，何來登徒子一說？
他叫薇妹怎麼了？他還在湖邊摟著劉採薇叫過薇薇呢！他甚至還和劉採薇私下約定，說要長相廝守，非君不嫁呢！
他和劉採薇的關係，不比這老東西更親近？
他起身就要駁斥，但一旁的查龍卻阻止了他。
查龍深吸一口氣，面上露出老好人般的笑容，道：「原來是佘木，那可是登上郡城通緝榜的可怕悍匪。擁有綠色本命星卡【蠻力】，更掌握綠色星卡【射天弓】，二十米內，百發百中，威力驚人。我為剛才的唐突之言道歉，對不住了，畢幫主。」
他望向畢咸，滿臉真誠。
畢咸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查叔與義父相交莫逆，想必剛才也是太著急了，才會胡言亂語。小侄怎敢怪罪？」
「既然如此，那查某就先走一步。那佘木生性兇殘，我可要好好準備準備，免得步了劉兄的後塵。」
查龍若有所指，旋即起身，對著眾人拱了拱手，便帶著查天英轉身離去。
查天英一臉憤恨，臨走前還不忘瞪了眼王沖，眼中殺意凜然。
畢咸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倒負雙手，雙眼微眯。
……
夜深了，賓客散盡。
畢咸將官府之人留下的書信揉成一團，丟進紙簍當中。
他沉思片刻，離開劉府，不多時便來到縣令府邸。
縣令書房。
畢咸束手而立，神情恭敬。
在他身前，金烏縣縣令背對著他，執筆揮墨，正在繪製松柏傲立圖。
金烏縣縣令名為古蒼生，和畢咸一樣，也是三年前來到金烏縣，擔任金烏縣縣令一職。
古蒼生是個面相圓潤的中年男子，身軀矮胖，大腹便便，臉上永遠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
但畢咸卻不會被他那溫和的笑容所欺騙。
初來乍到，便能坐穩縣令之位。三年時間，便將金烏縣從一個武威郡倒數的縣城提升為中游級別的縣城，讓金烏縣的犯罪率從20%降到5%，讓金烏縣因為饑寒而死的百姓從一成降為屈指可數。
其手腕之恐怖，沒有人敢輕視。
畢咸靜靜的等待，直到一炷香后，古蒼生才收筆，轉頭望向畢咸：「畢咸，我本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還是犯了錯。」
古蒼生的聲音充滿惋惜。
畢咸神情不變，恭敬道：「人無完人，人的一生，總會犯錯，重要的是要有彌補錯誤的能力。」
「而你畢咸就有這個能力是嗎？」
古蒼生搖了搖頭，道：「我要高升了，去武威郡任職。我本打算收你為親信，將你也帶過去。以你的實力，我安排你立立功，獲得一個覺醒的名額輕輕鬆鬆。但你犯了錯……」
劉琰再如何也是畢咸名義上的義父，畢咸弒父，代表腦有反骨。
古蒼生欣賞畢鹹的手段和本領，卻不會再將他收為親信。
「大人……」
古蒼生擺了擺手，道：「罷了，看在你這三年來殫心竭慮為我辦事，幫我剷除阻礙的份上，這次你殺死劉琰，鳩佔鵲巢，我可以不計較。」
「多謝大人。」畢咸道。
他的說辭騙得了他人，卻騙不了古蒼生。
似佘木這等悍匪，行蹤雖然詭異，但始終被官府掌控。佘木在哪座縣城附近活動，古蒼生心中自然有數。
古蒼生來到窗邊，推開窗戶，看向天邊的那輪彎月，道：「畢咸，一個月後，我就將離任，赴武威郡任職。這一個月，我不希望金烏縣再出現任何意外。」
畢咸知道古蒼生這是在警告自己，他心中一緊，連忙道：「大人，畢咸定會竭盡全力，助您維持金烏縣的和平穩定。」
「嗯，你好自為之。」
……
畢咸離開縣令府邸，走到寂靜的街道上，心中鬆了口氣。
他殺死劉琰，最忌憚的便是官府，但現在看來，官府不打算追究，這無疑是好事，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當然，這也是因為古蒼生即將高升。如若不然，他吃到手中的劉家產業必然要交出去大半，將利潤瓜分給金烏縣的普通老百姓。
古蒼生對政績極為重視，這三年來，畢咸正是投其所好，先是建烏鴉幫將金烏縣的地痞流氓匯聚在一起，統一管理教育，每個月還要地痞流氓默寫《大離律》，減少犯罪率，又是暗中對奸商豪強出手，製造種種意外殺死惡強，維護百姓的利益，讓百姓勞有所得，不至於饑寒而死。
金烏縣越來越好，古蒼生政績顯耀，風平卓越，所以才能萬事對畢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不僅是劉琰手中的刀，也是古蒼生的刀。
但，畢咸當刀一枚金幣都沒拿到手。
劉琰是純粹的吝嗇，古蒼生反而算是互相利用。
「一個月……」
畢咸雙眼微眯，他本打算近期就對查家動手，給查家一個教訓，現在看來，需要先緩緩了。
……
劉府。
畢咸從浴桶中緩緩起身，在櫻桃的服侍下披上白袍，赤足走到一面人高的巨大銅鏡面前。
明光反射下，畢咸能看到鏡中清晰的自己。
黑髮披肩，褐瞳冷漠，但仔細一看，可以看到一絲微末的金芒摻雜其中，眼神晃動間，會有光明閃過，就如耀眼的陽光般璀璨。
他的面容英俊，劍眉明眸，鼻子挺翹，雙唇薄長，微抿之間，給人一種陰戾之感，不怒自威，任何人見到都會心生畏懼。
他的身材修長，渾身肌肉勻稱分明，皮膚閃爍琉璃白玉般的光澤，不算壯碩的身軀中卻蘊含無窮力量。
修行古武《琉璃玉身》，讓他遠比同齡人更加高大。
而家族被滅后輾轉逃難的七年歲月，讓他的心智變得極為成熟，手段狠戾，目的明確。
十六歲。
同齡的少年還在課堂上搖頭晃腦，學著夫子吟詩作畫，或是成群結隊，將汗水揮灑在蹴鞠的草坪之上。
但他畢咸，已經成為烏鴉幫之主，今日更是鳩佔鵲巢入主劉府，成為金烏縣一個人人敬畏的地頭蛇。
他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平靜，心中的思緒卻已經飄到查家的星力秘境之上。
他瞥了眼從後面抱住自己的櫻桃，道：「剛才我和縣令大人見了一面。」
「縣令大人說了什麼？」
櫻桃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腦袋靠在畢鹹的身上，聲音輕微如蚊蟲。
此心安處是吾鄉，也只有和畢咸呆在一起，她才會感到心安，放下一切戒備。
「大人一個月後就將高升，前往武威郡任職。」畢鹹淡淡說道。
櫻桃睜開眼，美眸中露出一絲驚訝：「縣令大人在金烏縣才當了三年縣令吧？」
「具體一點，是二年零九個月，他和你我是同一日入的金烏縣。」
畢咸十四歲進入金烏縣，在此安家立戶。
十四歲前，他就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逃竄，憑藉家族傳承的古武，勉強苟活，並以種種手段，不斷收集藥材，繼續修鍊《琉璃玉身》。
十四歲后，《琉璃玉身》大成。
他的確是家族千年一遇的天才，十二年時間，便達到家族從未有人達到過的最高境界，臻至凡人極限，玉身無垢，刀槍難入，擁有千斤之力。
「縣令大人離開，那下任縣令呢？會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出手對付你？」櫻桃皺起眉頭，她是女子，心思更加細膩，想的也更加久遠。
畢咸是古蒼生和劉琰的尖刀，手中沾染斑斑血跡，這是如何也無法洗脫的污點。
這是罪孽。
若是下任縣令要追究，畢鹹的下場不會好到哪去。
「我來之前，金烏縣烏煙瘴氣，賊寇成群，劉琰等豪強巧取豪奪，欺壓良善，弄得民不聊生，多少人妻離子散？我來之後，鎮壓宵小，肅清民風，讓金烏縣百姓勞有所得，有手有腳便能飽腹。
若下任縣令清正廉潔，愛民如子，自然不會動我。若下任縣令貪婪成性，想著撈一筆油水就走，以我如今的地位和財富，也足以應付他。」
櫻桃沉默片刻，道：「要是下任縣令是個不懂變通的古板之人，非要治你的罪呢？」
畢咸手上的動作一頓，沉聲道：「要是如此，那是我畢某時運不濟。」
他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神情變得冷冽。
他畢某人可不是只會等死的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