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情深緣淺

()「你給她吃了多久的百命草?」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百命草?難道真有這個藥草?

「三年了,徒兒也是偶爾發現的,沒想到郡遺山真的會有這種藥草。」片刻后,鑫涵的聲音響起,「不過,徒兒還未弄清為什麼會有這樣厲害的反噬?」

「郡遺山……那裡的氣候並不適合百命草生長,倒是墨里紅的繁盛之地。看樣子你摘的百命草是受了墨里紅毒性的影響,原本的藥性已有了變化。」

「徒兒知道百命草的藥性發生了變化,可那場火后,墨里紅幾乎絕了跡,怎麼還會影響百命草?」

「百命草本身藥性獨特,平常藥草相衝后大抵會拼個你死我活,而百命草會拚命吸收對方的特性,就算相衝的藥草消失了,吸收來的特性非但不會消失,反而會轉成與它本身相順的特質。」

「原來如此,那場火后她因吸了過多墨里紅的毒煙才會損及心脈,還當百命草能救她,結果……哎,難怪她的心脈一直未得有起色。」

「本就是破敗之身,如今又受毒素反噬,五臟間的血脈皆傷,最多也就撐得半年了。到底是你這個臭丫頭學藝不精,雖未害她,也拖過了救治的最好時機。」

「師傅,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半年……意識已完全清醒,嘔血的那刻起我已明白怕是到了大限之日,想不到竟多出了半年的時間,暗自慶幸,雖不長卻足以安排好一切離開……

「看樣子是醒了。」脖子一點,我掙扎著睜開了眼,眼前坐地依然是那個美麗婦人,唇角輕輕抿著,顯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細紋。

「廖冉,」鑫涵站到床頭,蹙著眉頭一臉愁大苦深,「還疼嗎?」

看到她的樣子,想著昏迷前她著急的模樣,對她的怨憤早已褪淡了。我忍不住笑了笑,乾涸的嗓間沙啞無力:「疼啊,你能幫我受著嗎?」

「我倒想!」鑫涵瞪著我,轉身坐到床邊,垂著頭靜默了片刻才道:「剛剛我和師傅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是我學藝不精害你成這樣的。」

「是啊,你害我成這樣要怎麼補償我?」順著她的話,我笑著問道。

鑫涵猛地抬起頭,看到我時愣了下,抿了抿唇輕道:「只要你說,我一定儘力!」

我轉開眼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婦人,「這個病我還要養多久才能起來?」雖說有半年時間,可若是一直在床上躺著也是徒勞。

「心脈受損並不影響你的行動能力,至多會體乏無力,行動間忍著些疼就行。」婦人彎起唇,笑意涼薄,「雖說是半年的時間,若不好好調理,發病也只在瞬間功夫,這種病發作三次也就差不多進了輪迴道,你好生掂量著。」

「你安生養著,外面的事兒我幫你擋著!」鑫涵掖好我的被角,拍拍我的肩頭道。

試著坐起身,手腳雖無力卻還是動彈自如,心下一松,喘了口氣道:「鑫大人,你若讓我一直躺著,還不如把我直接丟進輪迴道。」

鑫涵黑著臉,「我知道你擔心誰,可你這個身子如何見他?」

「我躺了幾天了?」眯眼看了看窗外,我問道。

「放心,也就十天的功夫。」鑫涵比了個手勢,一旁的小廝立刻取來一件外袍,她伸手披到我肩頭,嘆氣道:「我知道我說什麼你也不會聽,這些日子他確實一直在找你,我被他纏地頭髮都白了幾根。可是你見了他要如何解釋宅子地上的血跡和你消失十天的行蹤?倒不如再養好一些,琢磨琢磨說辭再說。」

慢慢穿上衣服,我搖頭道:「你我都清楚再養十日也是無濟於事,那日他是被我激走的,他心眼實只會把過錯歸到自己身上,我早日見他,也好讓他放心。」

「看不出還是個疼人的主兒。」那婦人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轉對鑫涵道,「好了,將死之人,有什麼心愿你隨了她便是。」

「師傅!」鑫涵低低地叫了聲,著急地對我道:「你若要見他,出了門便能見到,現在整個鑫府四周都是他的人,出個螞蟻都能被活捻了去。」

我扣好腰帶,抬頭四處看了看:「有鏡子嗎?」

鑫涵頓了下,按著我坐了下來,氣呼呼地道:「坐著,我給你拿去。」

銅黃的鏡面模模糊糊印出一張消瘦的臉,青白的皮膚毫無血色,臉上的紅痕似是也被吸去了元氣,留下幾道不太明顯的淡印。鑫涵心領神會地遞來幾盒脂粉,皺眉端詳了我片刻,道:「這身衣服太暗了,換個顏色跳點的更好。」

我笑了笑點點頭,思量片刻道:「能不能把我送到卞夏村?」

「我去安排下,你才醒,先吃點東西養養胃。」鑫涵微微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我調著脂粉正欲往臉上擦,一隻手擋住了銅鏡,詫異地抬起頭,美麗婦人拿走銅鏡道:「你的那位不是會醫術嗎?這樣遮,他就不知道了嗎?」

我停下手,手指蘸著桃粉在手背上輕輕擦過,留下一抹健康的粉暈:「至少看著放心些,既然沒多少日子陪他了,能開心一天就開心一天。」

「你這樣不也在欺騙他,等你真死了,他豈不會更傷心?倒不如做場戲讓他失望,對你死了心,也好放手讓他自尋幸福去。」

沉默片刻,我搖搖頭:「這樣做等他知道了會因為自責更傷心,我不想留給他的都是痛苦。再說相聚離別本就是人間常事,難地只是接受。」

銅鏡在眼前晃了晃,我抬起眼,婦人撇開眼,伸手扔過一個小瓷瓶:「歪理真多,這是抑疼的,痛地厲害時就含一粒。」

「多謝。」我收起小瓷瓶,感激道。

暈黃的燭光照地一室暖意,我坐在桌邊心不在焉地聽著窗外傳來孩嬉犬鳴,幾碟小菜散著香,絲絲霧氣消散在空氣中。『哐當——』門撞到牆上發出一聲脆響,我震回神,陌宸髮絲凌亂地愣在門口,充血的眼眶死死地盯著我,抿緊的唇瓣乾涸蒼白,擠出一道血色的紅線。

心中一陣抽疼,扶著桌沿的手指輕輕蜷著,我勉強彎起唇,打破沉默:「怎麼不進來,飯菜剛剛好。」

陌宸眼波微動,慢慢地看向方桌,扶著門框的手一軟,踉蹌了一步才站住。我連忙走過去扶住他,衣襟下的胳膊又細了一圈,心口的疼痛加劇,我微微擰起眉,強笑道:「怎麼還沒吃就嚇到了,你放心,我都嘗過了,雖不是人間美味,至少能入口。」

陌宸垂著頭沒做聲,輕輕推開了我的手,起身自己走到桌邊坐下。我回身關好門,轉頭時陌宸端著碗低頭吃著菜。原地站了片刻,我慢慢走了過去挨著陌宸坐了下來,夾起一塊魚肉剔了刺放到他碗中,陌宸頓了下,隨即擱下筷子站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夜風竄進屋內,我壓抑著咳了幾聲,掏出止痛丸含了一粒。正要起身追過去,陌宸端了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心下一松,我連忙迎了過去,笑道:「柴火還是隔壁周嬸幫我點的,想不到生個火這麼難啊。

陌宸擰了一條帕子遞給我,我彎起眼,接過帕子習慣性地回道:「謝謝。」

陌宸腥紅的眼閃過一道水光,遽地扯掉我手中的帕子,抱住我埋在我的頸側,貼緊的胸口心臟激烈地跳動著,沙啞的嗓子乾燥無力:「……你沒有其他的要和我說嗎?」

輕輕撫順他肩后的長發,「宸兒,我不想騙你所以不願找任何理由,此刻我們在一起,對我來說,足矣。」

陌宸沉默著放開手,半垂的長睫上濕濡地沾成一縷一縷,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氳紅,喃喃重複:「足矣……足矣……」

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並沒有發燙,陌宸側開頭,啞聲道:「我沒事,只是想睡一會兒,你陪我。」

「恩。」陌宸不哭不鬧的模樣更讓我難受,我應了聲卻道不出多餘的話,胸口苦澀滿溢。

白色的褻衣微敞敞開,陌宸散開發髻,一頭黑髮光澤如玉,微擰的眉間藏不住憂色,水色潤過的黑眸霧霧沌沌遮住了所有的神采,唇角揚起一抹弧度,輕輕一笑,卻讓我的淚意迫睫,用力地眨去霧色,我笑著躺在他的身側。發燙的耳垂貼上一處溫涼,陌宸的唇如蝶翼拂過,顫抖的氣息一點一點揪著我的心,「妻主,此生能成為你的夫君,我亦足矣。」

「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地失蹤,你定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我氣我自己,明明知道你的心,卻禁不住你的一個猶豫。看到那一地的血跡,我……我……」陌宸呼吸急促地說不出話。

「沒事了,沒事了……」我安撫地貼在他耳邊道。

陌宸埋下頭靠在我的胸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那些血是你的,你受傷了卻不願讓我看到,我知道你怕我擔心,可看不到我更擔心,這十天比十年更難熬……你我經歷了那麼多,還不足以讓你信我嗎?」

「六年前的那場火災傷到了內腑,前段日子忙地忘記吃藥,所以一時才會病發,那些血只是淤血,吐出來也就沒事了,不然我怎麼會好地這麼快。」斟酌再三我慢慢說出口,臉上揚起輕鬆的笑。陌宸皺緊眉明顯不信,伸手抓過我的手腕,我反扣住他的手道,「你忘了,念塵也號過我的脈,他的醫術你總該信?」

陌宸靜靜地看著我,眸深似海,良久才道:「你以前說,有一天你會離開,這句話你是認真的?」

輕輕喘出一口氣,雖是艱難我還是點了點頭。

陌宸閉起眼,很快地又睜開,紅絲若花盛放絕然,「若是,我用孩子留你,你會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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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鹽相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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