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父親

我爹就站在我前面，我看他的腰慢慢的彎了下來，沉著聲音，跟高志他爹很謙卑的說：「孩子還小，同志你別和他計較，有什麼事情沖我來就好。」

高志他爹愣了一下，隨後捂著肚子爆發了一陣大笑，指著我爹就說：「誰特碼跟你是同志，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你別想簡單了結，賠錢肯定是不夠的，我非得狠狠抽你們爺倆一頓不可！」

我爹深吸口氣，緩緩地又挺直了腰桿，瘦弱的身體站在我的前面，

「我說了，孩子還小，別動他！」我爹努力挺直了腰桿大聲的說著。

我從未見過他這麼剛硬的一面，一直奉行以和為貴的他，居然也能夠說出來這種話。但是，我只感覺我爹這只是在強撐著裝樣子而已，要是真的敢強硬起來，剛才就不應該是跟人家道歉！

「你別說話了！」我一咬牙，沖著我爹吼道，他的表現讓我太失望了，我不想看著他繼續丟人。

辦公室一下子靜了下來，鴉雀無聲的像是突然被人按了暫停。

我本以為，高志他爹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我爹嚇退，沒想到的是，他爹皺了皺眉頭，居然就同意了，說不打你兒子可以，但是你這頓打非挨不可，不然我們家面子往哪兒放？

我爹點了點頭，說：「不打孩子就行，其他的只要同志你能解氣，都可以。」

說完，他自己朝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高志爹的面前。我看著就感覺憋屈的要命，我爹這懦弱的樣子簡直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了，身為一個男人，居然把自己就這麼送貨上門挨打。

沒等高志爹動手，高志為了報復我，直接就上手想要打我爹。

他笑的比他爹還得意，沖著我爹拳打腳踢的，一邊還罵著我爹軟蛋。

隨後，高志他爹就揚起了拳頭，在我爹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著，像是在發泄剛才的怒氣。我爹瘦弱的身體就好像是海浪里的孤舟，搖搖晃晃的，被打的好像隨時都要倒下來一樣。

我在後面看著臉上心裡火燒火燎的疼，想要上去拉開，可是我爹卻沖著我擺擺手，不讓我去。

我當時真覺得我爹懦弱到了骨子裡，挨打了還不敢讓我上去幫手。再看下去，我感覺我都要爆炸了。

高志他爹打得興起，還揪著我爹的腦袋往他膝蓋上撞。

我爹當時就給他磕出血來，看得我忍不住衝上去一把將高志他爹推開。

可能是沒有防備我，被我一撞，他後退了兩步，然後獰笑著看我說小兔崽子不想打你你還非要來挨打是吧。

「同志，你也該打夠了，別動我孩子！」我爹在被我扶著的時候，開口的第一句話讓我越發的感覺丟人。

「呵呵，這件事情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準備五千醫藥費，不然的話，以後還沒完！」高志他爹撂下最後一句話，帶著高志得意的揚長而去。

高志在經過我邊上的時候，還對我陰沉沉的說了一句晚上放學別走，不拿出來一千塊一定要我好看。

我眼淚忍不住流的更加厲害了，我們父子倆個，居然被高志爺倆這麼欺負，我爹剛才還被他們侮辱成那樣子，想想都讓我覺得這書念下去沒有意思了。

我把這個想法跟我爹一說，他當場就皺了眉頭，呵斥我說不能有這樣狹隘的想法，不讀書以後不會有什麼出息。

可是他話才說完，楚馨已經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就你們爺倆這樣子，讀不讀書都不會有出息的，頂多吧，以後當個保安什麼的，哦不對，就這體格，當保安也就是被人打的料子，還真的是廢物！」

她一邊看著手機，一邊笑呵呵的說著。

我氣壞了，剛才我爹挨打的時候，她身為老師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止過，我也不奢望她能夠上去拉著，起碼也開個腔，至少不會讓高志他爹這麼猖狂。

我也生氣我爹這麼懦弱無能，都是身為父親來到學校，為什麼別人的爹這麼能耐，他就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知道讓人打一頓出氣，根本不像個男人，只會讓我讀書讀書！

「你還是老師呢，剛才我爹被人打的時候，你一聲都不吭的，不覺得有違師德嗎？」我憋不住，直接開口就嗆她。

楚馨一聽，頓時瞪著我，怒罵：「果然是沒有教養的父子，挨打也就是你們父子兩個人活該，好好的為什麼要招惹人家，這會兒讓人打了還有臉來問我為什麼不阻止？你們自作孽，關我什麼事？」

我還想要和她吵，可是我爹不讓我繼續說下去，他咳了咳，對著楚馨低聲下氣的說：「老師，孩子還小不懂事兒，剛才說的話你也別放在心裡，回頭我讓他給你帶點家裡特產……」

我爹話沒有說完，楚馨已經粗、暴的打斷了：「不用了，看你們倆穿的這麼寒酸，能送我什麼？拿來扔垃圾桶都覺得臟，趕緊給我滾吧，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家孩子處分挨定了，要是再有下次，就不用來上課了！」

聽到處分這倆字，我爹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想要和她多說兩句好話，可是楚馨已經拿著手機自顧自的玩了起來，臉上還掛著不近人情的冷笑。

我拉著我爹往外走，不想讓他再因為我向別人低頭，越看越是覺得丟人丟到家了，今天的家長會，要是傳出去我肯定要成為整個學校的笑柄。

剛才我爹被污辱還挨打的一幕，已經深深的刻在我的心裡，我這心裡就像是壓了個沉重的不行的大石頭一樣，有種喘不過起來的感覺。

我難過的又想要哭，送我爹離開學校的路上，我突然想著他要是今天能夠強勢一點多好，那就不用讓我這麼丟臉了。

一路上我們爺倆一句話都沒有說，到了校門口臨走的時候，我爹才站住了腳步，看著我眼神溫和的說：「記住了，讀書才是好出路，你別看他們爺倆現在很厲害的樣子，混黑的早晚要出事，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給我好好讀書，少和這些人來往。」

這一次，他竟然沒有和我說什麼以和為貴。

從他的語氣里，我聽出來的，卻有一種輕蔑，好像是對高志和高志他爹的，按道理講我爹還比不上人家，可是他這話說的底氣十足，就像是王者藐視弱者一樣。

我聽著只感到可笑，明明剛剛才被人打完了，現在居然能說出來這樣的話，果然在別人的面前他軟的跟麵條一樣，就只會在我這個兒子面前裝牛逼。

我冷笑著，開口就刺他：「別吹牛了，趕緊回去吧，以後也都不要來我們學校了，不然我這書還念個屁！」

他看了看我，神色複雜，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看著他離開，我忍不住流下眼淚來，我真的就希望我爹能夠像個男人一樣，不要那麼懦弱，讓我丟人。

下午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上的課，渾渾噩噩就熬到了放學，別人嘲笑我我也當做沒有聽見，滿腦袋都是我爹那卑躬屈膝的樣子。

到了放學的時候，我背著書包，剛走到校門口附近，遠遠地就看見了校門口那裡站著一群穿校服的人。

他們染著各色的頭髮，嘴裡都叼著根煙，個個看起來都是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樣子，或蹲或站著，他們還不時的往學校裡面看。

這些人都是學校的混子，每天放學都會聚集在這裡，一方面是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他們的特立獨行，另一方面人多的話，看起來就很牛逼，顯得人脈很廣。

我心裡一慌，老老實實的從邊上準備繞過去。

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被人一腳踹翻。

一個黃毛走上來，一腳踩在我胸口，嘴裡叼著煙很酷的問我說錢帶來了沒有。

我愣了一下，等到他後面走上來一個高志，我才知道這些人居然就是高志帶來堵我的！

他得意的看著我，跟著上來踩了我幾腳，那力道踩得我肚子一陣翻騰，疼的冷汗都落下來。

「昨天讓你帶錢來，記得不？」他也靠近我，很囂張的說道。

我一咬牙，說沒有，我沒有那麼多錢。

他們一聽，五個人都把我圍住了。當著校門口很多同學的面，沖著我就是一頓狠踩。我抱著腦袋，死死的蜷縮著身體，想要躲開要害。

他們踩過癮了，高志這才蹲在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說：「你爹今天挨打的樣子真特碼慫，估計你們一家子都是沒有種的孬貨吧？對不對？」

他問這話的時候，他帶來的人都大笑起來。

我心口怒火在燒，悶疼的不行，聽見這話忍不住沖他吼了一聲我爹不是孬貨！

他獰笑著，緩緩將手裡的煙頭朝著我的手臂移了過來，陰冷冷的說：「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只要說你一家人都是孬種，我就不打你。」

說著，他手裡燃燒著的煙頭已經在我的手臂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了。

我氣得握緊拳頭，有心反抗可是全身都沒有力氣，只能一咬牙，沖他罵道我草泥馬，你爹才是沒種的孬貨，有種的你打死我！

吼出來這句話，我當時就感覺胸口的鬱悶散去了不少。

高志的臉色，也是一下子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