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鬼哭(下)

獄鬼哭(下)

()公輸此話一出,房間里一下子寂靜下來。

鷺翎本身不會武功,看不出別人底細,此時聽了忍不住驚訝,問:「他是暗衛出身?」

梟崇點了點頭:「他掩飾得極好,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在人前晃蕩,只像是一般的習武的人,不過一緊張就會下意識地隱藏氣息的習慣卻是改不掉的。」

李驚穹擺弄著綉了大串藤花的袖角,狀似不經意地抬頭去看李三,笑得極美極柔,卻也極冷。

「李三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我可不記得我帶出來的李三還有當暗衛的本領。」

尹蒼遠執起酒杯的手頓了一下,抬頭掃了一圈,眼中光芒微斂,卻不說話。

被眾多人逼視着,李三一直緊咬着牙關,鷺翎看着他的手慢慢收緊,又突然卸去了力氣。他的喉結不停地顫著,好不容易開了口,聲音倒是還平穩。

「我……」

「李三。」李開明突然打斷李三的話,他看着他,沉靜地開口,「你想說什麼?」

李三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什麼想說的。」

李開明似乎覺得滿意,點了一下頭,回頭又去與鷺翎對視:「李三確實是暗衛出身,但不能說明這事就與他有關,那日只不過是他正好去了外間而已。」

「現在的問題可不是這個。」李驚穹覺得他無藥可救般,輕輕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問題是他到底是誰,還有你又是誰。」

他鬆開了那綉滿紫藤花的袖角,狹長的眼尾斜斜上挑着,眼中滿是銳光:「你扮得很像,開明在京中時一直在我身邊教導,他的一些小習慣你居然能扮得出來……不過,開明絕不會有你這般氣勢,且他天生是個左撇子,你雖然現在也用左手,不過該是後來改的?兩手上的繭子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李開明並不回答,靜靜地站在那,略低了一下頭,似乎輕嘆了一聲。

「開明被我調到這邊來是在大概三年前,聽說在路上他大病了一場我還擔心來着,如今看來,怕是屍骨已寒了?看來我們早就被京里的某個大人物盯上了卻不自知……」他自嘲地一笑,「之後三年我過來都不見你們兩個的人影,我本該懷疑一下的。」

「李老闆觀察得真細緻。」李開明道,「不過這也不能證明我做了什麼。」

「不對,這至少能證明你殺了人。」癸扇搶著答道,「單憑這一點,我們就可以把你押起來慢慢地審。」

一直在李開明身後沒出聲的李三忍不住開口辯護:「不可能!掌柜的一點武功都沒有,怎麼殺得了人?」

癸扇嗤笑一聲:「你搞錯了?誰規定沒有武功就殺不了人,殺了人的就一定有武功?更何況,他身邊不還跟着一個會武功的你?」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鷺翎說着,對梟崇使了一個眼色,梟崇立刻會意,身形一閃,便已到了李開明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腕。李三雖也有暗衛的功夫,不過比起梟崇來還差得遠,剛想有點動作就被青河制住了。

骨白色的象牙筷細長,此時筷子前端正夾在李三的喉結上,李三不懷疑只要自己再動一分那雙筷子就會被插入皮肉、從自己的頸后穿過去。青河一雙翡翠綠的貓眼緊盯着他,嘴角竟微微上翹著,如同大型貓科動物面對獵物時一般,慵懶,優雅,卻勢在必得。

鷺翎一直看着李開明與眾人鬥法,李開明從容,他便不能慌,還要比他更靜。到了此時卻突然開口,也是笑着,如同平時一樣與青河說話:「哎,我估計著這小子來之前沒洗澡,你這筷子頭碰完人家的脖子,你還用不用它吃飯了?」

青河未答,瑞雪先笑:「沒事,我喂他。」

「那可好。」青河雙眼亮閃閃地在桌上逡巡一圈,對着一盤炸蝦球揚了揚尖尖的下巴,「我要吃那個。」

瑞雪寵溺地一笑,一手執箸夾起一個蝦球,另一手在下面護著,一路送進了青河嘴裏去。青河將那蝦球一整個含進了口裏,還咬着瑞雪的筷子頭大聲地砸了一下,這才傻笑着去嚼嘴裏的東西。

整個過程里,他抵在李三脖子上的筷子抖都沒抖一下。

梟崇鬆開了李開明的手:「確實沒有武功。不過有受過大的內傷的痕迹,可能是廢掉武功的結果。」

「呀,好狠的心。對自己都能這麼狠,果然是能做大事的人。」

青河像是沒事人一樣,說着將筷子收回來放在飯桌上,李三的冷汗卻在放鬆的瞬間刷的一聲落了下來,幾乎濕透了衣裳。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梟崇,但在他面前自己一直隱藏得很好,便以為就算差,也不會差太多。可如今看來他完全比不過梟崇不說,單是這兩位闕池來的王子,都很有可能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要了他的命。

而李開明也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擺出的從容樣子,在這一桌人眼裏,不過是猴戲一般。

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若想抓我,我是逃不掉的。但為何會想到是我呢?」

「原本我也沒想到是你。」鷺翎回答道,「我只知道有人告訴了醉魚要殺誰,幫她將人約出來,還給她餵了毒。」

「能讓她賣命,就說明這人對她來說不一般;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信息到要殺的人手裏把人約出來,說明要不就是武功極強要不就是像暗衛這種專門隱藏在暗處的人。」

鷺翎說到這裏停了一下,道:「我本來懷疑的是李三。又或者,醉魚被安排來替李三頂罪,而李三便是被安排來替你頂罪的。」

「但是不可能是他啊……」鸞歌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有人會狠心地讓自己喜歡的人為自己送死、又下毒讓人家非死不可的。李掌柜,你錯就錯在沒愛過什麼人,也沒察覺自己的替罪羊愛上了另一個替罪羊。」

公輸接着道:「知道了背後還有一個人,接下來就好辦了。醉魚與李三相熟,李三則最聽你的話,再加上慶天到臨豐的商道上傳的消息總會達到你的手。所以我們猜想那個人就是你,你從慶天的某個大人物手中弄來了名單,由李三去刺殺,在你們離開臨豐的時候怕別人從殺人的時間上看出苗頭,便把有滅門之仇的醉魚姑娘牽扯進來。這也就是為什麼被害的人的死法會有不同,因為之前是會武功的李三殺的,而之後的醉魚不會武功,只能靠下藥偷襲。」

「你告訴醉魚這些人便是當初童家滅門慘案的參與者,慫恿她去報仇,然後在走之前將那些人在適當的日子約出來,讓醉魚去殺了他們。之後我們來到這裏,你知道我們來的目的,就讓醉魚完全接手了殺人的事。醉魚大概也知道之前的人是李三殺的?所以乾脆把所有的罪攬在自己身上,明知有詐還故意跳進陷阱讓我們逮住,卻不想你早知我們回來抓人,直接讓她死在我們面前,讓我們查無可查……」鷺翎挑起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恨極怒極,「果然好手段。」

尹蒼遠一直坐在他旁邊不說話,知道李驚穹除了邀月以外還有這麼多產業時他沒說話,知道悠遊宮、李驚穹的商鋪都與鷺翎有關時他沒說話,知道這些人在各地都有自己專門的商道眼線時他也沒說話,他只在鷺翎激動了的時候為他倒了一杯茶,默默地遞到他手裏,對他投去一個關切的眼神。

他的嗓子因為傷了太多次很容易干啞,尹蒼遠一直記得。

於是鷺翎平靜下來,他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然後回握了一下在桌子底下握過來的手。

就算尹傾鴻也沒辦法讓他感到如此心安,這是只有他的遠兒才做得到的事情。

一桌子的人對付一個人,李開明沉默地聽幾個人說完,看暫時沒人要說話了,才開了口,嘴角依舊帶着一點弧度,好像他天生就只會笑這一種表情了。

「但是你們沒有切實的證據,能說明我就是那個『背後的人』。」

鷺翎已經平靜下來,又恢復了之前悠然的樣子,他放下茶杯,贊同的點了點頭:「我們確實沒有證據,你極謹慎,一點人證物證都沒有留給我們。」

李開明面上的笑意擴大了一些:「那說了這麼些又有什麼用呢?現在你們或者強抓了我去給醉魚報仇,我打不過你們,也沒辦法;又或者你們放了我們,不過這樣你們就打草驚蛇了,接下來更不可能找出什麼證據來抓我們走。」

「放心,原本也沒想抓你們。」

聽鷺翎極自然地說出這話來,李開明和李三都是一愣,「那殿下是要……」

「我原本就是要賭一次。」鷺翎淡淡地望着兩個人,眼波流轉間,連水光都是淡淡,「自從我們到了這裏后死的人便都是在城外被發現,且一直不見來歷不明的勢力害我們,所以我在想,你們會不會是無意害我們……又或者本就是站在我們這邊。」

「且剛才我說醉魚的毒血濺到我身上時你倆都急着看我,於是我突然想,或者你們身後的那個人是最不希望我受傷的人。」

李三似乎被驚到了,他是暗衛,本就沒什麼主意,便去看李開明,而李開明臉色也極難看,如今他面上是一點笑容都找不到了,他僅僅抿著唇,似乎這樣就能讓他的嘴長死,鷺翎他們便問不出什麼來了。

不知為何,就連梟崇和尹蒼遠的臉色,也突然變得不太好看。

他倆似乎知道了什麼,從鷺翎的推測里。

可惜鷺翎此時沒去注意這兩人,他只盯着李開明看,半晌嘆了口氣,道:「何必呢,既然是向著我的,我總會知道,何不現在告訴我?」

李開明苦笑了一聲:「原來聽別人把您誇到天上去,我心裏其實不是很贊同,如今看來,我倒確實是小瞧了您。」

他說着,對着鷺翎跪下來,連帶着李三也同他一起跪了下去。

「從今以後,您就是我們的主子了。我們犯了這等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之關於梟崇對鷺翎的稱呼:

(~ ̄▽ ̄)~

鷺翎:說起來,別人一般都是叫「主子」的,為什麼梟崇你會叫我「主人」?

梟崇:哦,這是因為……

回憶結束

「叫主人=讓鷺翎高興」,青河的話在忠犬梟崇的腦子裏留下的就是這樣的(詭異)等式。

鷺翎:……青……河……那……家……伙……他以為誰都像他一樣變態么?--#

梟崇(面無表情,但是只有鷺翎能看見的犬耳和尾巴耷拉下來):……主人,我這麼叫你,你不高興么?

鷺翎:……。

鷺翎:……高興。

鷺翎:……我真的很高興,所以別用那種眼神望着我好不好?OTZ

梟崇:眼神?什麼?O囚O?

(~o ̄3 ̄)~

總之就是這樣了(╯▽╰)於是叔這兩天要再改一些前面的部分~

話說更得這麼慢,叔我切腹去算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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鷺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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