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216章

蘇汐月聽皇帝提起生父,眼瞳猛地一縮。

她輕咬著唇,不等皇帝再次開口,已上前一步,端正跪在地上,請命道:

「既然陛下已詳民女來歷,也請陛下恕民女僭越,想求陛下一句話。」

順德帝眼中的興味越加濃厚,陳炎聞言的一瞬也如被雷擊,猛地轉頭,緊盯著蘇汐月,像是在用眼神,制止她之後要做的事。

可,蘇汐月卻對這些都恍若未見般,只繼續筆挺的跪在地上,直視著眼前,手握天下蒼生的生殺大權的老者,等待對方接下來的回應。

「呵呵,你說。」

老者的態度,隨意的實在與氣氛不搭,輕鬆自在的好像與兩個小輩品茶。

可無論是一直沒表情的陳炎,還是堅定倔強的蘇汐月,都沒因此而鬆口氣。

甚至,陳炎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眉頭忽地就結成了個死結。

「蘇汐月……」

「老五,朕沒讓你開口。」

陳炎只來的極喊出蘇汐月的名字,後面的話就都被順德帝冷聲截斷,都堵在了喉嚨里。

蘇汐月抬眸,安撫的沖陳炎笑了笑,就轉頭直視上首,毫不避忌的與帝王那雙看不到底的,已略有些渾濁的眼眸正面相對。

「陛下可覺得,今日若無這塊沉香木,以及我調配的香料,就難逃這一劫?」

順德帝聞言,不僅絲毫沒覺的受到冒犯,還笑出了聲,且手中把玩木塊的動作也沒停一瞬。

「呵,這話沒說錯。今日若無你救駕,朕命危矣。那麼,你想要些什麼?」

蘇汐月目光不躲不避,甚至其中連一絲驚喜都找不到。

這一幕,才讓上首一直笑呵呵的帝王,微微頓了一下手中的把玩動作,並目光間或往陳炎方向一掃。

幾乎在皇帝話音落地之時,蘇汐月就已揚聲道:

「民女不求其他,只願用此微薄功勞,換往日一事,真相大白。」

順德帝微微眯了眯眼,臉上笑意已散的一乾二淨。

「哦,往日的何事?」

蘇汐月鏗鏘道:

「民女生父蒙冤被免職后,又莫名被人殺害。民女只求,將此事真相查清,大白於天下。」

話音落地,室內驟然冰寒肆溢出,讓人如墜冰窟。

上首卻傳來帝王的輕笑。

「呵呵,這話,是誰教你,或慫恿著你說的?」

這一瞬,蘇汐月只覺身上如負著千重大山,直壓的她想喘息低頭。

可從始至終,蘇汐月僅僅只是屏息了一瞬后,就已再次開口。

「回陛下,這是民女的夙願,並未受任何人指使與挑唆。」

「哦,那你說說,當初三司會審,順天府與六扇門傾全力搜查定案的事,究竟還有何真相可讓你這般孜孜以求,執著追索?當時,你還小呢。」

順德帝的話,初聽起來似乎就像慈祥的長輩,在耐心勸說晚輩懂事曉禮,可那看向陳炎的目光,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蘇汐月在看到那雙昏黃的雙眼中,透出的銳芒的一瞬,心底猛地一揪。

糟了,這件事竟是將陳炎徹底卷進來了。

可如今,事已至此,早已是騎虎難下的境況。

後背被冷汗浸透,不知何處透入的一縷輕風拂過,蘇汐月都難忍一陣寒顫。

她默默咬唇,開口時仍氣勢不減。

「雖說民女並未親歷,但家中祖父祖母總不會記錯,還有無關旁人的遭遇更是鐵證如山!」

鏗鏘有力的話,擲地有聲,倔強的眼神,更是一瞬都沒離開過帝王那雙陰鷲冷厲,深不可測的雙眼。

「鐵證如山?證據何在?」

順德帝問出口,嘴角嘲諷的一掀,似乎在應付糾纏的小兒般,安撫似的問道:

「人證還是物證?眼下你可能拿得出來?」

蘇汐月點頭,幾乎是一問一答的道:

「即是人證,也算物證,且此物正在民女身上。」

說著,已伸手入袖,取出一紙素宣。

「證物,在此。其他證詞,民女都可口述。」

蘇汐月手捧素宣,當胸平舉,不卑不亢的模樣,讓順德帝也怔愣了一瞬。

還真有嗎?

對視片刻后,順德帝抬手,示意蘇汐月平身,並在她要將素宣送上時,擺手制止了。

「你直接讀就是了,其他證詞不也是,要你口述嗎?」

話到此處,順德帝似乎終於難以支撐他那腐朽的身軀,仰靠在身後的迎枕上,閉目等著蘇汐月開口。

那模樣竟讓蘇汐月一瞬產生,眼前的老者,再不是生殺予奪的帝王,而是一介在府衙等著宣判的囚徒的錯覺。

但只愣神了不到一息,蘇汐月就已回神。

這次之事,牽扯極多極廣,是她上一世的夙願,更會影響陳炎這局外人。她需的牢牢握住這次難得的機會,怎能心有旁騖的多想其他?

心中再次深深告誡自己,間不容髮的,立刻將秦元的手書,朗聲讀了出來。

其中,記述他的家族是如何被十幾年前的香粉案牽連,以及有何人牽涉,在暗中動手的細節。

這之後,蘇汐月收起素宣,卻口中不停的,將其他上一世收集來的蛛絲馬跡,都一股腦的抖摟了出來。

雖未加一字評判,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當朝太子,皇位日後的繼承人,因私脅迫朝中大臣,又陷害無辜百姓無數,只為遮掩他一時的心血來潮帶來的,會被懲罰的後果。

當蘇汐月終於停住后,屋中靜的落針可聞。

也許是因皇帝的呼吸太微弱了,陳炎在盞茶之後,開口低聲呼喚道:

「父皇?」

順德帝忽地睜開眼,冷冷瞪了陳炎一瞬,雖然氣短聲弱,卻仍沒好氣的哼道:

「朕買沒死。」

不過,口氣雖不算好,但眼中的戒備與敵意總算是消去了大半。

蘇汐月心中清楚,這都是因她剛剛的那一席證詞,句句都不可能是一時半會兒找到,或胡編的。

也就是說,去年還在邊疆征戰,在沙場灑血的陳炎,根本不可能查的到,這麼事無巨細的種種。皇帝因此而打消了,對他的忌憚。

只是,這之後的發展,卻超出了蘇汐月的預料。

「丫頭,」順德帝緩緩撐起身來,認真的盯向她的雙眼,才繼續道:「你剛剛用的救人的法子,可能為朕續命?又能支撐多久的日子?」

蘇汐月聞言一愣,實在有些跟不上順德帝的跳躍思緒。

可不等她回神,順德帝又接著開口道:

「你可好好想清楚了,丫頭,這將關乎你想要的,往日真相是否能昭示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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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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