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215章

蘇汐月一語畢時,忽抬頭笑著,直直望向陳炎。

那樣通透又犀利的眼神,讓陳炎一瞬產生,她在詢問他的心,是否也曾這樣想過自己的命運。

陳炎靜靜回視著眼前倔強又脆弱的,好似絕壁松柏一樣頑強的少女,他的嘴角漸漸綳成了一線。

默然相對移時,蘇汐月剛想要轉回頭,覺得對方不會給出回答之時,陳炎卻開口了。

「並不是。」

「什麼?」

陳炎還要再開口時,一小太監飛奔向他們,打斷了他之後的話。

「寧王殿下與這位姑娘,陛下宣召您二人一起覲見。」

————

蘇汐月也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快醒來。

但再次返回內室后,看著頭上扎著銀針,背靠迎枕,椅坐在床榻上的皇帝后,她又立刻恍然了。

宮裡太醫也非都是庸才,只要那怪病的勁兒頭被壓住,自有能人為皇帝調經理氣,恢復神智自然也要比正常快上不少。

這樣想時,她目光不由看向床榻邊,躬身靜立的花白鬍子醫者。

誰知,這一眼,竟與對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且對方被發現偷看,竟不躲不閃,愈加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蘇汐月來。

蘇汐月愣了一瞬,好笑的沖對方微微點頭,便轉開了目光。

香珠的確神奇,可那隻對怪病有效,大概平常醫者得了,也無甚大用,估計連研究的勁頭都提不起來吧。

而這時,她與陳炎正好行完叩拜之禮,起身靜立在皇帝塌前。

「咳,都,出去吧。」

皇帝剛能開口,就將屋中的閑雜人等都打發了,只是語聲低微,氣若遊絲。

吳福林退去門邊把守,其他小太監與太醫,則都躬身後退,離開了內室。

這中間,那位老太醫還頗不甘的,緊盯了蘇汐月兩眼,才不得不轉身低頭離去。

隨著房門再次緊閉,無形的壓力驟升,讓蘇汐月不由得暗自屏息以待。

若有實質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過後,才又響起皇帝虛弱的嗓音,卻並不是和她蘇汐月說話。

「何時,回京來的?」

蘇汐月聞言,垂首偷眼去看身邊的人,卻除了一張平板到比面具還冷的臉外,再看不出其他。

「回父皇,今日卯時三刻。」

話音還未落,上首忽傳來一聲嗤笑。

「呵,比朕上早朝都勤勉啊。事情辦得如何?」

陳炎對前半句話,只聽若惘聞,僅躬身回稟正事道:

「回父皇,幸不辱命,人證物證俱全,都已被兒臣一同帶回京了。如今在京郊行營,該交往大理寺,還是宗正寺候審,請父皇明示。」

毫無起伏的稟報聲,就如投入深淵的石子,許久都不曾聽到任何迴響。

沉默如泥漿般,裹附住室內的每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后,皇帝忽又開始咳嗽,夾雜著深深乏力感的一聲聲乾咳與喘息,就像是要將肺腑都震裂。

「請父皇,保重身體。兒臣知錯。」

依然平板到毫無起伏的聲音,蘇汐月卻恍惚覺得自己從中聽到了嘆息。

「陛下……」

吳福林也開口相勸,卻才開口就被皇帝擺手制止了。

「你何錯之有?呵呵,錯的是朕啊。」

滿含苦笑與自嘲意味的話,夾雜著不住的喘咳,那般無奈的口氣幾乎要讓人錯疑,眼前的老者並非手握生殺大權的一代厲主。

但也僅只這一瞬,下一刻再開口時,皇帝又恢復之前的冷肅與威儀。

「將你抓到的人帶往宗正寺,皇家的面子還要留,但大理寺卿協同審理,不得有任何包庇徇私。」

蘇汐月正不知這話是皇帝在跟誰說的,就聽緩了口氣后的年邁帝王欽點道:

「福林,你這就去辦。」

「喏。」

可就這麼離開,只留寧王與陛下單獨在一起?

吳福林自始至終都沒將蘇汐月放在眼裡,此刻更不會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看成威脅或助力。

他擔憂的看著皇帝,欲言又止,踟躕間目光幾次暗示意味頗濃的看向陳炎,卻不知這話該如何說才好。

皇帝注意到了,卻只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在笑誰,之後不等吳福林開口,就擺手將人遣退了。

如今,屋中就只剩了皇帝,陳炎與蘇汐月三人。

蘇汐月正思考自己是不是該開口,請求暫避?

她留在此地,只是憑白被捲入皇家糾葛。

可這念頭才起,上首的皇帝卻先一步開了口,並再次出乎蘇汐月意料的,並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將話題拋給了她。

「小姑娘,這東西真有千年嗎?」

蘇汐月抬眼一看,才發現原本塞入皇帝口中為他續命的沉香木,此刻正被皇帝握於掌心摩挲。

黑沉沉的枯木,與焦黃枯瘦的手掌,一時竟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更像是木質。

「民女不知,這般說法是將東西交到民女手上的,家中祖父所說。」

順德帝似乎覺得有趣,呵呵低笑了半晌,才繼續問道:

「哦,這麼說,若是欺君知罪,也該是你祖父來頂。所有事,和你都沒關係的,是嗎?」

蘇汐月聞言的一瞬,忽的抬起眼,雖面上笑著,語聲卻鏗鏘有力的道:

「陛下說笑了,東西是由我帶來並用在陛下身上,這說法也出自我的口,所有事自然與旁人無礙。」

緩了口氣,她又接著道:

「只是,這東西無論有沒有那般長的年月,都曾救陛下一命,也是毋庸置疑。陛下覺得民女說的,可對?」

這般咄咄逼人的言辭,若是吳福林在,只怕必要大叫著,跳到蘇汐月面前,直指她鼻子的責罵,『放肆!』

不過,可惜的是,屋中其他兩人聞言后,卻都少有激烈的反應。

陳炎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好似石雕木塑。而皇帝聽到蘇汐月如此大膽的反問,好似頗覺有趣般,呵呵笑著,目光也越發讓人難懂。

笑了片刻后,皇帝輕咳著,又問道:

「你是蘇鴻飛的孫女兒?這般硬的脾氣,還真是別人家少有。哦,對了,你爹雖然看著溫和,但脾氣也是一樣的又臭又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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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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