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虎目

要到郡府，必須翻過一座山，爬山對雲長來說不算什麼，就怕遇到山賊，他們通常在這種易守難攻的咽喉要道設下埋伏。雲長除了一串兒狼牙，一張狼皮，別無他物，大不了加入他們，說不定還能混口飯吃，只要不殺鄉親便好。

到了兩座山峰之間的峽谷小路，雲長發現地上有幾具屍體，走進一看，原來是那些食腐的黑衣人，環首刀也不見了，真是螳螂捕蟬有黃雀，黃雀後面有禿鷲。

這時前面來了一隊官兵，壓着十幾輛牛車，上面都是糧食，雲長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糧食。

「靠邊！」官兵對雲長大喊，雲長立馬靠住岩壁，讓運糧隊伍通過。

此時忽然黃沙滾滾，遮天蔽日，狹長的通道伸手不見五指。

嗖~嗖~嗖~嗖~嗖……哐啷啷~哐啷啷~哐啷啷~

箭矢在黑暗中射下來，石頭砸下來，雲長由於恰好靠住岩壁，倖免於難。

黃沙散去了，很多黃衣人在搬運糧草，收繳官兵的武器，領頭的那位手裏拿着桃木劍，看到呆愣的雲長：「小兄弟，看你身披狼皮，是附近的獵戶？」

「在下是大槐樹那邊的村民，想去郡府混口飯吃。」

「你一個農民，到了郡府，能有什麼飯吃，充軍為奴倒是有可能。你大難不死，咱們算是有緣，不如加入我們，靠山吃山！」

「只要是不殺鄉親，能有飯吃，我巴不得！」

「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關雲長，雲彩的雲，長壽的長。您呢？」

「在下木極子，是附近青松觀的道長。這世道很多人活不下去了，都來道觀求助，我哪有那麼多糧食，乾脆就帶着大家在山裏弄些營生！」

「剛才那陣黃沙蔽日，真厲害！道長是會仙術？」

「幻術罷了，雕蟲小技。真正的麻煩事兒在後面，這麼多糧食，都得搬到山上。」

雲長幹活是一把好手，比很多成年人乾的還快。

大家要把糧食搬到山上的道觀，沒什麼牲口，這是個苦力活，雲長不怕累，大家都很喜歡他。

說是道觀，也不過幾間茅屋，又搭了些窩棚，這才住下幾十號人，剛才打埋伏的是二十名精壯男子，道館里還有三四十個婦孺老幼。道館里有幾棵棗樹，雲長小時候最喜歡吃棗。

晚飯是鹽巴配粥，雲長連吃三碗，連木碗都舔的乾乾淨淨。

木極子把雲長叫到正殿，帶他參觀一下。裏面供奉的是三清，青銅雕像早就生了銹，供品是一盤野果子，兩旁的架子上放了不少竹簡。

「原來這些竹片是穿在一起的，我之前只見過一片一片的！」

「你居然能認字？這方圓百里的村民，沒幾個會認字啊。」

「我們村項老太爺認識幾個字，他教我的，不過十個指頭數得過來。」

「哈哈，我可以教你。」

從此，雲長白天幫道觀幹活，晚上道長教他讀書，半年時間，他也看了不少典籍，像《道德經》、《山海經》、《逍遙遊》、《論語》這些，不過讀多了，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到山裏打獵，弄些野味改善生活。

有個姓江的少女，沒名字，雲長賣弄學問，給她起名叫江羽，因為她是獵戶的女兒，會做土弓箭，習得一手好箭法。她和雲長搭檔，所獲獵物成了道觀的主要蛋白質來源。

這天他們要捕獐子，此物有保護色，在山上不好發現，而且機靈，一有風吹草動，撒腿就跑。所以兩人採用隱蔽法，在獐子可能出沒的地方，把落葉堆起半人高，在外圍撒上獐子最愛吃的新鮮葉子，雲長手持匕首鑽進去，只露出眼睛，江羽則爬到樹上，手持弓箭。一旦獐子來到附近，開始吃地上的葉子，江羽便射箭，要是一箭沒射死，雲長就猛地從草堆跳出來，撲倒獐子，用匕首割喉。這計劃堪稱完美。

可誰成想，就在獐子邊吃樹葉邊走近草堆的時候，一陣邪風吹過來，落葉吹散，雲長暴露了，獐子扭頭就跑，沒跑幾步，就聽到一聲吼叫，震徹山谷！

一隻身長五米的巨大老虎朝獐子猛撲過來，獐子後面就是雲長，拿着一個小小的匕首，嚇得臉色鐵青，狼心雖然吃過不少，這麼大的老虎可是頭一次看到。

江羽畢竟是獵戶，雖然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但還是本能的搭弓射箭，但手是抖的，射了十幾箭，全部射偏。

老虎一口就咬斷了獐子的脖頸，怒目圓睜盯着雲長，雲長也怒目圓睜盯着老虎，但誰心裏發虛，一目了然。

老虎撲了過來，雲長一個側空翻，老虎撲了空。等老虎轉過身，雲長已經爬到松樹上。老虎也不示弱，猛的起跳，虎掌和雲長的背差不多寬，就差一厘米，便可以掄到雲長。

江羽終於射中了老虎的屁股，但力道太小，連皮毛都沒穿透。

這下激怒了老虎，兩隻前爪搭在樹上，後腿蹬地，試圖把雲長搖下來。雲長死死抱住松樹，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松香的味道！

這棵松樹不算粗，眼看就要折斷了，雲長腦子一片空白，狼王的臉在他腦中不斷閃過，貌似在說你也有今天。這時一隻倒霉的松鼠沒有抓緊，從樹上掉了下來，老虎別看個大，靈活的很，一口接住，低頭嚼了兩下。雲長看準時機鬆開樹榦，從背後落到老虎脖子上，噗呲一下，匕首扎進老虎的眼睛。老虎疼的大吼一聲，抬頭把雲長甩出幾丈遠，後背撞在一顆柏樹上，暈了過去。老虎疼的帶着匕首跑回山林。

江獵戶聽到虎嘯，擔心女兒和雲長，帶着十幾個人，手持大刀，這才把他們救了。眾人無不感嘆雲長的勇猛。雲長蘇醒過來，一把抱住江羽，好長時間才鬆開。

雲長說他夢到了那隻老虎，它很凄慘，匕首一直在眼睛裏弄不出來，快要死了。

「這麼大的老虎，就算傷了眼睛，也沒人敢靠近。」

忽然又是幾聲虎嘯，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悲鳴。

原來老虎來到道觀，趴在道觀門口喘著粗氣。老虎來尋仇？沒辦法了，眾人只能拿着大刀準備出去拚命，雲長騰的站起來：「它不是來報仇，是想讓咱們救它的命。」

江獵戶可不信這個：「我打獵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樣的老虎，他們的本性是兇殘的，在它眼裏，咱們不過就是肉啊，和獐子沒區別！」

「當然有區別！」原來是木極子道長進來了，「人是萬物之長，獸修鍊千年都未必成人，此虎常年在此山中，和道觀相安無事，這次不過是場不巧的遭遇。這山裏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食物就那麼多，衝突是遲早的。」

「人法道，道法自然，猛獸也是自然造化出來，老虎來求救，在我看來和你們來求救，沒有什麼分別。」說着道長把雲長拉過來，「雲長，匕首是你插進去的，你把它拔出來，幫老虎包紮好便是。」

江家父女異口同聲：「道長，你是瘋了吧！老虎肯定會把雲長吃了！」

道長也沒回答，領着雲長就出門了。

那老虎見了道長，就像小貓見了主人，眨巴眨巴眼睛，見了雲長還嗚嚕嗚嚕有些害怕。

雲長也很緊張，好在有道長在旁邊，躡手躡腳拿着棉布，嘴裏念念有詞，好像是老君保佑之類的，一手輕輕抓住匕首，閉着眼猛地抽出來，頓時血流如注，雲長趕緊把紗布捂上，這時候江獵戶想過來幫忙，被道長制止，道長親自過來幫雲長把老虎包紮好。

老虎低吼了幾聲，爬起來走了。

一個月以後，每隔幾天就有一些小動物屍體出現在道觀門口，看來老虎的眼傷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