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火災

「李醫生很有名的，這四里八鄉，他可是最有見識……」清晨，身形嬌小的楊奶奶，一手牽着女孩，一手提着自家樹上摘來的一袋梨子，飛揚著一頭銀白的齊耳短髮，掂起小腳一步三搖，徒步走向七八裏外，鎮上一間簡陋的醫務室。

「這個吃兩粒，這個……」灰白的牆，平整的深灰色水泥地面，簡單的一桌一椅一書櫃，還有靠牆的兩張床，以及牆上掛着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白鬍子老頭，正坐在剝落了不少紅漆的書桌前，對一旁的患者說着什麼，片刻之後，患者點點頭，拿着葯起身走了。

「咳咳！」白鬍子老人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精光外露，正好看到楊奶奶拽著女孩進了屋，老頭嘴角微微一揚，招呼道，「楊奶奶，您來了，這位是？」

「是我揀來的孫女。」楊奶奶也不避諱，她回頭看看女孩，臉上皺紋舒展，她幾步走到桌前，將梨子放到桌子上面，「嘗嘗吧，好吃。」

「楊奶奶，你看你。」白鬍子老頭有些不好意思，「來就來唄，您每次都——」

「嗨，都是自家貨，不值幾個錢。」楊奶奶手一揚，轉身一拉身後「嗚嗚哇哇」，已經梳洗乾淨，身上居然還散發着一種天然體香的女孩，「請您看看她這身紅點，到底咋回事？」

「這，應該是在山裏染的吧，內用外敷點葯，就會好的，孩子，你這細皮嫩肉的，為啥去山裏，這密密麻麻的，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醫生，這孩子從昨天來，就沒說過一句話。」見李醫生問女孩，楊奶奶在一旁提醒道。女孩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啊啊！」了好幾次，還是沒說出一個字。

「啞巴？這倒怪了，這孩子聲帶齊整，聽力正常，怎麼可能是啞巴呢？」李醫生搖搖頭，檢查完后，把銀色器械從女孩張大的嘴裏拿出，直起身掛回牆上，「不應該，不應該呀……」

「您這話什麼意思？」一直跟在老頭身後的楊奶奶，變得緊張起來，「不會得了什麼大病吧？」

「哦，那倒不是。」李醫生明白楊奶奶擔心什麼，趕緊安慰她。

「不是就好。」楊奶奶提起的胸腔，呼出了一口長氣，順手搬條椅子也坐在了女孩對面。

「啞了，還傻了？」李醫生皺皺雙眉，站在緊抱雙臂，臉靠灰牆的女孩身邊，自顧自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忍不住又托腮凝思道，「這孩子雙眼眼神不定，總是惶惶不安，難不成受過什麼刺激？嚇傻了，說不出話來？」

「嚇傻的？她，這個可不可以治好？」楊奶奶聽到這話，起身憐惜地摟住女孩的肩，緊緊自己手臂。

「治這毛病，不能全靠藥物的，」李老頭看了楊奶奶一眼，雙目精光一閃，再次打量著女孩，「要治她這痴傻，除非找到她的家人，或是知道這病根，可這附近沒聽說，誰家丟了女孩……」

「這樣啊，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楊奶奶嘆了口氣，心疼地轉頭看着她傻笑的臉，「奶奶幫你發出消息，興許就能找到家了。」

「唉！」李老頭不再說什麼，他瞟了女孩一眼，坐回桌子邊，埋頭開了葯，又起身走到木櫃前，拿葯給了楊奶奶。

「來，孫女，回家吃藥去。」楊奶奶左手提着一個葯袋，右手將女孩的手臂夾在腋下，埋頭就往外走，「還好，沒什麼大病。」

一路上，女孩背後的娃娃，仰望青天，再沒有發出任何哭聲。

「把這娃娃取下。「回到家，楊奶奶轉身伸手，想要取下女孩背後的臟娃娃。

「哇哇！」哪知奶奶的手，剛碰到女孩，她便一陣怪叫，揮舞雙手亂擋着，整個人徑直退到了門外。

」好了，奶奶不取就是了，」楊奶奶無奈地縮回了手，走到女孩面前，小心解釋道，「奶奶只是覺得她很髒了，想幫你洗洗。」

女孩緊張地看着奶奶，一個勁地搖頭。

「好了，不洗就不洗，來，我帶你去跟爺爺和琳琳說說話。」楊奶奶牽着女孩的手，轉身進了卧室，走到圍着蚊帳的床鋪旁，抬手推開一張隱蔽的後門。

這是一間有些陰暗，但還算乾淨的小卧室，簡單的一床一桌，一高一矮兩個紅漆柜子，水泥糊就的牆體灰白，地面平整，屋內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矮柜上擺着兩幅12寸大小的照片，一張是黑白的，是個面容滄桑，頭髮花白的老頭，第二張是彩色的，是一位穿着紅花襯衣，笑容燦爛的半身女孩像，女孩的鼻翼邊沿，有一粒黃豆大的黑痣，看樣子應該二十左右年紀。

「老頭子，你看看這丫頭，像我們家琳琳不？」昏黃的燈光下，眼眶濕潤的楊奶奶，牽着女孩，站在老頭遺像前。老頭看不見眼縫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老伴與女孩。

「像吧，老頭子，我問你，她是不是你送來陪我的？」楊奶奶用手背擦擦淌下的淚水，開始不停地嘮叨，「老頭子，你都拋下我三年了，琳琳也走了四年零八個月，我做夢都在想着，她哪一天要是回來了……」

漂亮的女孩！女孩一伸手，拿起柜子上琳琳的相片，歪著頭出神地打量著……

夜色來臨，村子裏的雞鳴狗吠漸漸隱去。

「着火，着火了！」半夜時分，濃濃的夜幕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喊叫。

「怎麼了，怎麼了？」人們在睡夢中驚醒，於半夢半醒中，披衣下床，打開自家的大門，往屋子外張望，黑黑的夜空下，小村東北角，楊奶奶家的一片火紅，格外刺眼。

「呼呼！」火助風勢，火苗大得嚇人，

來不及多說，大家趕緊提着自家的水盆，水桶直奔楊家。

「呼呼~~」風勢好像更猛了，缸里的水已經用光，屋前的池塘邊，奔跑着更加忙碌的身影，然而一切似乎沒有什麼用。

「哇嗚哇！」火影中，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怪叫着，奔跑着。

是那位來歷不明的傻女子，她手裏拿着一口破舊的瓢，打着赤腳，在火影中穿梭。

「哇唔哇。」她背着自己的洋娃娃，轉身往裏沖。

「這傻孩子，你回來。」火勢越來越猛，有人試圖抓住她。

此時的她，卻靈巧得很，彷彿一條滑溜的小泥鰍，早已湮沒在火海，外面的人，只剩一陣哀嘆，人雖然傻點，畢竟也是一條人命啊！

「糟了，楊奶奶呢？」有人想到了一件事。

「轟隆~~」是屋內什麼東西倒塌了。

「完了，完了」不少人垂首頓足，扔下手中盛水的器皿，仰天悲呼。苦命的楊奶奶，一生無兒無女，六十歲那年死了老頭，收養的孫女琳琳，出去打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如今收留了這個傻子……

「嘿喲！」火光中出現一個怪物，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剛才的傻女孩，扛着一個人出現在火口，有人趕緊過去，接過她身上的人。

「啪！」隨着這一聲巨響，整座房子完全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