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有資格

暮色降臨，天空橙黃，傍晚，天公作美，賜了一場小雨，此時雨停風起，連連吹起一陣涼爽的清風。偶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或坐著軟轎或打著一把鮮亮的雨傘，走在被雨水沖刷越發光滑的街道上，形成一道花團錦簇的繽紛世界。

燕無雙靜靜坐在一輛青花布的馬車中閉目養神，車子穩穩地行走在京城的主幹道上，向著偏南的方向駛去。他行事一向低調，是以出宮的時候並沒有帶隨從，只有一個掌車的車夫。

車子拐進一條並不寬敞卻非常繁華的街道上，放眼望去，長長的街道兩旁擠滿了房舍和店鋪，還有一些投機倒把的小販，一邊走一邊叫賣，見有守城的侍衛過來，便裝模作樣地拿著東西就躲了起來。

遠遠地就看一塊迎風招展的大紅色帆布高高懸於空中，上面用黑色毛筆大字工工整整地寫著四個字：聚錢銀號。下面就是一間青瓦紅磚的店面，無論從顏色還是造形上，都與別的店鋪不同，雖然另類，卻並不覺得突兀，反而給人一種視覺衝擊，讓人一眼便看到它的存在。

一條彎彎曲曲的隊伍如長龍般排在銀號門口，當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時，隊伍便縮短一點。燕無雙走下馬車的時候，天際已經灰白，但是外面卻依然排著十幾個人，不急不躁地等待著。

銀號雇了兩個打雜的年青小伙，其中一人眼尖地看到燕無雙向裡面走來，見他穿著講究，一看便知道他並非尋常百姓家的公子，頓時殷勤地上前打招呼：「客官，您來小店是存錢呢，還是借錢？」忽又覺得欠妥，這人氣度不凡，定是出自大戶人家，又怎麼可能缺錢呢？

燕無雙略略打量一翻這家一夜之間傳遍京城大街小巷的銀號，只覺得它裝飾簡單大方，格局布置緊湊，如果有人試圖偷偷摸摸走進內室，是絕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

「我找你們的老闆。」小二稍稍一愣，就聽面前的公子淡淡說道。

綠陽剛跨出一隻腳，就聽到燕無雙的聲音從門外緩緩傳來，心裡竟有一絲緊張，她又轉身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人，沒事人一樣的女子，低著頭說道：「公子，您要等的人來了。」

一一卻是不動，閉著眼睛，懶懶地伸出一隻手揮了兩下，示意讓他進來，隨後一把展開白玉扇，放在胸前輕輕的搖曳著。

小二剛來不久，以為掌柜便是老闆，於是伸長脖子向裡面喊了一句：「掌柜的，有人找你。」

綠陽整理了一下青色長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便走了出去。

燕無雙微微皺了下眉頭，看著綠陽有些緊張地向他走了過來，有一瞬間，他以為這是陸家在外新開的一處生意，可是他怎麼也無法將一名侍女和陸子晟聯繫到一起。

「爺，我們老闆在內室，她請您進去。」綠陽低著頭，怕嚇著在場的普通百姓，因此既不敢稱王爺，也不敢行大禮，只是緊張地站在燕無雙面前，兩手不自然地放在身前緊緊地攥著。

燕無雙眉頭一挑，果然不是陸子晟，如果是他，想必這會早該出來迎接了吧。

小二見掌柜這副樣子，不由地多看了一眼燕無雙，心想，這是哪戶人家的少爺，來頭這麼大，連掌柜的都怕他。

燕無雙卻不以為意，一雙清澈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半掩的雕花門扇，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綠陽長吐一口氣，微微擦了下額角，就見小二一張稚氣的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綠陽也不過十六七歲，見狀紅色微紅，瞪了一眼小二，轉身便向櫃檯走去。

燕無雙就像走進自己家一樣，沒有一點拘束，隨意地坐到一一身旁的黑木椅上。一一其實從他進來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只是眼睛依然閉著，半晌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身側的人，大驚小怪地叫道：「咦？殿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一一滿臉的詫異，燕無雙看著她的樣子，嘴角微微牽起，一雙乾淨沒有雜質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身月色長袍的女子，他怎麼就忘了她是個非常記仇的人呢？

燕無雙一身紫色錦袍，端起一一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一口，不答反問：「這店是你開的？」

一一點點頭，一雙小眼吧唧吧唧地眨著：「殿下覺得怎麼樣？」

燕無雙捏著青瓷茶杯吱吱作響，聽到一一的話，手指微微一滯，淡笑一聲，轉頭看向一一，輕聲說道：「陸一一，你用你的外表和行動騙了全天下的人。」

一一卻聽得一頭水霧，不解地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厚厚的嘴唇若有所思地嘟起，不明白地看著燕無雙，無比委屈地說道：「沒有啊，難道殿下認為我很漂亮？」

燕無雙不置可否，只顧著喝茶，就聽某女繼續說道：「還是說，殿下認為我很聰明？」

「諸葛夜提親，你答應了嗎？」

一一還在等他的答案，卻沒想到他的思緒跳越的這麼快，還沒反應過來，燕無雙又繼續說道：「你當初在大殿上之所以提親，目的就是不想進宮嗎？還是因為不喜歡李漠，而想辦法讓他退婚？」

什麼？什麼？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談生意來嗎？人家不提她也不好提啊？一一眼睛圓睜，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做作之態：「殿下，您真會開玩笑，您難道不知道退婚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難堪嗎？更何況，憑我的長相，哪有資格進宮？李將軍又一表人才，我更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一一邊說邊揮手，一副很有理的樣子，卻突然聽到一句低沉的嗓音清晰傳了過來：「如果我說你有資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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