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檻外仙（1）
凡人范成大在那首《重九日行營壽藏之地》有一句詩這樣是寫的，「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說的是凡人一世為名為利苦苦追尋，到頭來終究不過是一場空。
紫柒在凡間輾轉數日，為著凡間眾生的生生死死，一副慈悲心腸輾轉欲斷。待白辰和紅影將她帶回忘憂林中，臨行前活潑的鳳族少女，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此時剛過牟時，梧桐殿外仙氣繚繞，一派祥和。高聳入雲的巨樹蒼翠欲滴，小池中的睡蓮朵朵，都在趁著這大好的晨光吸食著天地之間的靈氣。而梧桐殿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柒柒！」鳳后玄青撫著女兒瘦削的小臉兒，再瞧瞧那染血的臂膀，心痛不已，一雙美目登時滾下淚來。
白辰自進了這梧桐殿便被鳳帝眉眼之間傳來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細細反思了一番，自己方才確實禮數還算周全，有關二殿下事亦還未說出口，竟不知哪裡出了差池，惹得這一溫厚著稱的鳳帝如此不爽。
后見鳳後為那小玄鳥落淚，他忙抖著唇交代她的來歷，「鳳后識得這隻小玄鳥？那太好了，她因在凡間救人受了傷，我們九殿下在凡間布雨之時湊巧將她救下，此刻已不礙事。殿下因有要事在身，不便親自前來，特命我夫婦二人將她送回忘憂林，交由鳳帝和鳳后看顧。」
玄青一驚，道：「玄鳥？」想來這龍族中人並未知曉紫柒的真實身份，因略試了試淚，道：「是了，確是我忘憂林中的仙鳥。」
鳳朝陽瞧著女兒受傷，本就心疼不已，又聽她乃為那龍族九殿下所救，是以肝火更甚。本來讓柒柒到人間歷練，就是不欲與那龍族再生干係，不想，柒柒竟在人間遇到了龍族中人，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剛剛這侍衛說什麼來著，那龍族小子竟想親自送柒柒回來。他既不知曉柒柒的身份，那柒柒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隻無名小仙鳥，竟能勞他親自照料入斯，莫不是那小子對柒柒有意？想到這裡，他的鳳目一立，喝道：「竟不勞他費心！」
白辰撓了撓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雖說鳳族和龍族是姻親，他又只是無名小輩，可這鳳帝當著自己的面這樣說九殿下，未免忒不客氣了些。
玄青瞧著丈夫面色不好，言語難免有些過激，便想著將白辰二人快快打發了，以免丈夫得罪了人，讓小姑在龍宮那邊難做。
玄青輕咳了咳，緩緩道：「鳳帝的意思是，有勞你家九殿下費心了，也勞煩二位使者走這一趟。不日，我和鳳帝必備薄禮，親自到龍宮致謝！」
鳳朝陽不敢不給愛妻面子，只閉了嘴，心頭火卻無法滅了，因將頭一扭，索性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白辰心道，這鳳后不愧是鳳帝的賢內助，竟能如此這般曲解丈夫的意思，想來，也是女仙之中的楚翹了。這也罷了，這夫妻二人中好歹有個明理的，他便將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事關二殿下敖翔之事略略說與他二人聽。
鳳朝陽聽了，一雙鳳目似要噴出火來，「那個紈絝，竟又作出如此禍事來，真是豈有此理？」
眼瞧著鳳帝的火氣似乎比方才更甚，白辰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撞著膽子道：「二殿下好歹是鳳帝的妹婿，小的不敢不來通報一聲。」
「回去告訴敖丙，本王不日便親自前往龍宮將飛霞迎回忘憂林，免得她再在東海擔驚受怕。」鳳朝陽說著，大手一揚，道：「還不快滾回去通報？」
白辰夫婦瞧了瞧玄青，施了一禮道：「既如此，小的便告退了。」
玄青緩緩起身，道：「此時鳳帝正在氣頭上，二位使者不便將他的話當真。再過幾日便是龍王的生辰，到時候，我和龍王定會親自去拜壽。」
鳳朝陽哼了一聲表示不滿，卻沒有再說話。
白辰對這位鳳后圓話的本事佩服地五體投地，拱了拱手道：「鳳后嚴重了，那小的們就此告退了。」
玄青點了點頭，瞧著他們轉身欲走，又道：「等等，二位使者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白辰上來便說他與紅影乃是夫妻，至於那陌生的小娃兒，玄青也自然而然地以為是他們夫婦的兒子，是以沒有多問。只是，這兩口子要走，竟然將孩子給忘了，不愧水族之人，果然心大。
白辰撓了撓頭，不解道：「不曾啊！」
玄青指了指睡在紫柒旁邊的奶娃兒，問道：「這娃兒，難道不是貴使夫婦的？」
白辰搖了搖頭。
紅影羞得滿臉通紅，忙解釋道：「鳳后說笑了，我們才剛成親不久，還未有子嗣。」
玄青又是一驚，一張芙蓉面上難得出現了慌亂的表情。這柒柒才到那凡間數日，難道，竟然……
「那他是？」她定了定神，問道。
白辰道：「九殿下將這小玄鳥託付給我夫婦二人時，便將這娃兒也一併交給了我們，倒是未曾提起這娃兒的來歷，想來，原是與這小玄鳥一起的。」
玄青點了點頭，瞧見鳳朝陽已沉不住氣，從鳳椅上起了身，此刻正皺著眉頭盯著那娃兒的臉兒細瞧。
玄青勉強笑了笑，道：「既如此，便將他一併留在忘憂林吧！有勞二位使者了。」
白辰夫婦功成身退，離開了梧桐殿，只留下鳳帝和鳳后留在殿內傷神。這娃兒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因被敖順施了昏睡訣，紫柒這一覺睡得香甜。只是，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雙銳利的目光正死死盯著她瞧，讓她頗為不自在。
因覺得四肢略僵，她正想伸個懶腰，卻不想撕裂了左臂的傷口，「嘶……」她疼得倒抽一口氣，人也瞬間變得清醒起來。
「父親。」她先瞧清楚了鳳朝陽，忙揉了揉眼，道：「我竟回到忘憂林了，這是在做夢嗎？」
鳳朝陽面色鐵青，只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玄青將白辰夫婦送出殿外，方一入殿，便聽見女兒的聲音，玄青緊走了兩步，一把將女兒摟在懷中，道：「柒柒，你終於醒了。」
紫柒被娘親抱在懷中，感受到了真正切切的體溫，眨了眨眼道：「娘親，我果然回來了嗎？我是怎麼回來的，小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