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四章 終點

第五九四章 終點

「隨你的便罷。」海日古道:「你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了,這隻不過是我順帶送你的,你要是不要,那是你自己的損失。」

「我可不覺得這算什麼損失……」海日古替他理順經脈之後,賀難明顯感覺好多了,他雙手撐在膝蓋內側盤腿坐起身來,又道:「反正我就算是死,也不會頂着一個『弱智』的名頭到處走的。」

「你這麼說,倒也是。畢竟你那兩下子,名號太響的話會死的很慘。」

熟悉起來之後,賀難才發現這老鳥人說話倒也蠻毒的,幸好賀難心理素質極強,對於謾罵挖苦有着超群的抗性。

「放心吧,我可比你年輕多了。」賀難又坐了一會兒,直到體能足以支持自己站起身來:「你要是受了這種傷,八成就直接過去了。」

賀難本來以為老登還會就此對自己反唇相譏,可沒想到對方居然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好像很贊同一樣:「嗯……講真話,我確實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傷,所以如果換做我傷成你這樣,恐怕還真不好處理。」

縱觀海日古的履歷,他從幼時便被父親海晏帶到草原上生活,寄宿於老祭司所在的望宙台,成年之後有過幾年的遊歷時光遍訪諸胡部,甚至還到南北邊界處耍過一陣,那段日子倒是與人交手最頻繁的時候,但也都無性命之虞。直到海晏過世,海日古重回望宙台,又被老祭司委以重任,之後就很少再

當眾出手了,大部分時候也不過是閉門造車,但他天賦絕佳,懷揣兩脈秘術,又心性安定專註,卻修得了一個不世出的造化——距離絕頂恐怕只差纖毫。

「這麼說來……你打架的實力豈不是很差?」賀難也是順嘴一提,不過話語脫口而出之後他才想到一些事情——這個觀點關凌霄和魏潰都曾談起,可以說非常推崇。甚至於賀難自己在實踐過後也有所感悟。

若想讓自己突破瓶頸,那就非得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不可,只有生死存亡的關頭,才能有所蛻變、煥發新生。

「前輩的修為停滯,已有多久了?」按理來說,詢問他人的修鍊是大忌,但賀難哪裏在意過這個?也是覺得和大祭司混熟了,直截了當道。

海日古的回答更是乾脆爽快,稍一思索便道:「自覺寸退寸進,不能破障……已有三年多了吧!」

所謂瓶頸,正是如此。一日不練,感官愈鈍,三日無為,身體愈沉。陷入瓶頸之中的人往往就是功力上上下下,雖不曾退步,但也沒有升華至另一重高峰之感。

賀難聞言一拍手,笑了出來:「這就對了……要我說,前輩想要將您那羽翮訣臻至大成,需要的可不是我這身輕功——而是一次死裏逃生的實際體驗。」

明明是兩個功力不分伯仲的高手,但在實際戰鬥當中卻出現了一方輕易取勝的情況,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而其原因就是

取勝的一方「打架的經驗更豐富」,所以在真實的戰鬥當中,這一方就有着更寬泛的選擇空間、更加靈活多變的行動策略。

若要讓賀難來評價,那這位胡部大祭司的實力已是凌駕於四大高手之上的層次了,可若是真和逢人便邀戰的病貓交手,結果幾何還真未必。

「倒是也不無道理。」海日古點點頭,把這話往心裏去了。一直以來他也隱隱察覺到自己應找一個實力相仿的高手求戰才能有所長進,只是苦於無人能與自己齊頭。

…………

待到賀難休息到能行走的時候,二人便又進入了王陵內部——這個半地下的空間面積極大,出口也有近十處,所以從裏面走要比從外面繞路安全得多,再加上送喪隊伍沿途還得擺些花束紙錢作記號,所以二人也不難跟上阿祀爾的行動路線。

「走慢點兒……」忽至一處拐角,賀難突然扶住了牆,叫住前面步履如風的大祭司。

「怎麼?氣息又亂了?還是傷口崩開了?」海日古回頭看賀難身子歪歪斜斜,便道。

其實賀難是心裏有些怕了……畢竟這裏是個陵墓,一路上也見到了不少墓室以及棺槨——阿祀爾他們是大部隊聚眾前行,怎麼說都有點兒熱鬧氣,而自己這邊兒就倆人,老頭兒走得還和飛一樣快。不過賀難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對周遭環境不適,只得順着對方的話道:「岔氣了。」

那老頭兒三步並

作兩步溜達過來,抬眼將賀難從頭掃到腳,卻沒發現什麼生理上的異常,隨後便知發生何事,笑道:「你是怕了。」

賀難豈能承認這種事?正想嘴硬一句……卻突然腳下無根,順着凹凸不平的牆面便身子一癱,昏迷了過去。

…………

海日古人高馬大,多扛一個賀難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他也沒想到,自己出了王陵再至谷口,卻發現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阿祀爾一眾已經打起火把來,卻始終不前。

「你們也是剛出來?」大祭司托著賀難走到巫勒三王子身邊,確認了一下現狀。

阿祀爾點點頭,又看到了大祭司背上的賀難:「還活着?他這是怎麼了?」

大祭司將賀難平放在地上,然後道:「我去的時候他還好好的,也就是有點兒虛脫,但走回來的路上突然就暈倒了,而且身上還顯現出這個……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說着,大祭司解開了賀難的衣襟,露出了對方赤裸的上半身,而一道荊棘狀的詭異黑色紋路正在從他的右肩向外擴散,已然蔓延到了胸口正中央,其中延伸的最長的一條線路顯然是奔著心臟去的。

「這是什麼?」阿祀爾連忙附身查看,賀難還有鼻息,但他身上這黑紋怎麼看都不像是好東西。

「或許只能等他本人醒來之後才能給你解答了。」大祭司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最近你應該沒機會看到他

了,我要帶他回望宙台,就現在。」

阿祀爾聳了聳肩,沒做阻止的行動,而是向谷外指去:「只要您能出去,您帶他去哪兒都行。」

之所以阿祀爾們沒有離開,就是因為這狹窄的谷口已經被塞住,而截斷他去路的,正是烏爾赤本人。

不愧是蘇赫手下的首席掌事官,儘管被賀難算計入網,但他在危急時刻的反應還真不慢,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不對勁,細思之下,他也做了一個偏賭博式的決定。

放棄前往九滾河。

德勒黑與阿祀爾分別具有多少軍力並不是個秘密,在經過周密的計算之後,烏爾赤意識到無論是哪一邊兒發動的奇襲,獅格雲的大軍也都不會被撼動,那麼自己趕過去就是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再換個思路想一想,哪怕獅格雲全軍覆沒——但只要自己逮住了阿祀爾,那就完全不算虧本生意,花去再高昂的代價也都是物超所值。

擒賊擒王!烏爾赤得承認賀難這瞞天過海的一手高明,但對方還是低估了自己。

而佔據了有利位置的烏爾赤也完全用不着主動進攻,只要圍住出穀道路,阿祀爾要麼站在原地耗盡糧草而死,要麼就只能退回陵園之中,仍舊逃不過坐以待斃的結局。

「您要走,我們夾道歡送……但這小子不行。」烏爾赤與大祭司再度相見,其實沒隔多少個時辰,卻像是度過幾個春秋——或許現在

他們的心態,真的需要改變、或者已經改變了。

看到烏爾赤的態度這般強硬,大祭司也是搖了搖頭:「說真的,你大可不必這麼執著……這孩子不是也沒對你下殺手么?」

「所以這是他的失誤,他把承諾看得太重要了——他放過了敵人,就得承擔與之相當的責任。」在大祭司面前,烏爾赤的氣場始終有點兒弱,但現在已和過去不同,這番並沒有那麼理直氣壯的話卻擲地有聲:「他有他的選擇,我也有我的。今天他的命必須留在這裏,否則沓來部不會讓任何人通過,哪怕是您。」

看着有些激烈的烏爾赤,大祭司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太偏執……走錯了路要知道回頭才是,否則會越陷越深。」

「既然我還未走到終點,您又怎麼知道我選擇的路是對是錯?」烏爾赤也有自己的一套觀念,而一旦涉及到個人觀念,其實也沒有對錯之分了。

只要心甘情願地接受結果,就是對的。

海日古正欲再說些什麼,但他超凡的聽力忽然突然為他帶來一場了不得的反饋,於是他也只能輕輕笑笑,像個普通的長輩面對家中的後生那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多言語了——是對是錯,你便自己飛著去看看吧!」

烏爾赤本以為大祭司這是要帶人強闖,可沒想到海日古卻又扛着賀難回頭朝谷內走去,隊中有人試射一箭過去,

卻連大祭司的邊兒都沒沾到,便被一股疾風彈開箭矢。

「大祭司,這是談判破裂了?」情況危急成這個樣子,阿祀爾居然還能開的出來玩笑,不得不說他這心態也夠淡定的。

「差不多吧,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情了,我先想辦法把這小子救醒再說。」海日古知道巫勒三王子在看自己笑話,索性不再去理他。

而因此獲悉到暗示的阿祀爾也終於沒有再叨擾大祭司,於是揮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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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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