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門才子
阿不悉哥大步走入場內，拽住僧鐵雄衣領：「你不成，趕緊下去罷。」
僧鐵雄麵皮紫漲，垂著右臂咬牙退下。
西門瑤長鬆口氣，卻聽得身旁的齊墨雲忽然開口：「雲雷敵不過此人，靖海去替下他。」
比武場內，身軀雄壯的北胡武將手執一柄斬馬刀，淵渟岳峙，大聲說道：「某是大燕侍衛親軍營將阿不悉哥，今日討教小兄弟的刀法。」
宋雲雷正要說話，舒靖海已經縱身入場，來到他的身邊。
「我還能再戰。」宋雲雷連忙說道。
「大師兄命我替你。」
宋雲雷登時泄氣，怏怏而回。
百里震傷口已經上藥包紮，向他抱拳說道：「多謝宋兄弟，替某出了這口氣。」
「今日咱們便是手足同袍，小將軍何必這般見外。」宋雲雷見他並無大礙，心下也鬆口氣，又轉頭對齊墨雲說道，「蘇旅將和達西兄，都無勝算，咱們這邊，只能靠咱們幾個啦。」
達西進面色羞愧，蘇西峰張了張嘴，尷尬低頭：「燕國的確人才濟濟，某自以為苦練一載，大有進益，能替主君分憂，到底還是小覷了對手。」
「不妨事，」齊墨雲淡淡說道，「有舞陽師弟在此，這場比武，咱們定能勝出。」
場中兩人，已經交手。
阿不悉哥刀法大開大闔，風聲呼嘯，掃得旁觀諸人衣衫抖動。
噹噹巨響，舒靖海面色沉着，單刀硬擋，守得水潑不進。
兩人一攻一守，瞬間鬥了十餘招。阿不悉哥一聲大喝，全身泛出紅光，身形疾走，刀光暴漲，一時間，四面八方，全是刀影，織成一片刀網，將舒靖海罩得嚴嚴實實。
全場彩聲如雷。
舒靖海長刀插地，登時一片黑光，護住全身。
刀影瞬間被全部震開，舒靖海更不遲疑，破光而出。
阿不悉哥立即橫刀遮攔，舒靖海長刀直擊，叮的一聲，擊中刀身。那北胡武將大叫一聲，虎口流血，倒退數步。
舒靖海大步搶上，刀尖遞出一片黑光。
阿不悉哥再次被震出七八丈，手中大刀鏘地斷做兩截。
燕國皇帝已經是面色鐵青。
比武場邊的烏林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舒靖海正等著對手開口認輸，忽地眼前身影一閃，那個叫做鄒尋海的年輕文士，已經跳入場中。
鄒尋海手持一管粗大的畫筆，二話不說，欺身而進，右臂一揮，一片黑色的水霧灑開，立時便將舒靖海身前的黑光，吞噬得一乾二淨。
舒靖海身形疾退，連遞七八刀，轉攻為守。
「水墨淋漓，學宮之畫門功夫，」百里震低聲搖頭，「鄒尋海修道天分的確出眾，可惜此人叛國求榮，人品太過不堪。」
林玉容面色慘白，怔怔瞧著場中奮力拚斗的兩人。
「不宣而戰，以偷襲奪得主動，」達西進氣憤說道，「以他的本事，用得着這般么，為了效忠新主，連讀書人的臉面也不要了。」
林玉容面紅耳赤，羞愧低頭。
西門瑤輕嘆一聲，將她的手指捉住，以示安慰。
「就算不偷襲，靖海也是遜他一籌。」齊墨雲懶洋洋開口，「這一陣，咱們會輸。」
眾人緊張地瞧著場內，依然是鄒尋海搶攻，筆走龍蛇，墨痕點苔，招式迅捷無倫，舒靖海連連後退，竟是全然沒有反擊之力。
「一年未見，此人功力長進得好快。」蘇西峰喃喃自語，語氣蕭索，「修道天才，的確是名不虛傳。」
「此人原本是西魏士子，為何使的是學宮本領？」龍舞陽忽然問道。
「鄒尋海少有才名，十餘歲之時便往赴東嶽求學，被學宮收為內門弟子。」西門瑤低聲解釋道，「他資質絕佳，聰明靈秀，很快便盡得畫門真傳，又有一手錦繡文章。其人返回西京之後，名聲極著，鐵欄關以西，攬雲境第一，的確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齊墨雲神色不變：「舞陽，仔細瞧著。」
「是。」龍舞陽沉聲應道。
舒靖海再次以刀插地，黑光將鄒尋海四面圍住。
那英俊書生夷然不懼，大筆一揮，破開黑光，高大矯健的身軀瞬間撲至舒靖海身前，手腕一抖，筆尖現出五隻色彩斑斕的蝴蝶，上下翻飛。
蝶戲花叢，畫門之殺招絕技，蘇西峰等人，無不面色大變。
齊墨雲不動聲色，右手手指在交椅扶手之上，輕輕一叩。
舒靖海身前的空氣，奇異地一陣波動。
饒是如此，他的長刀也只擋住了三隻蝴蝶，胸前鮮血飛濺，被劃出兩條長長的傷口。
旁觀的北燕軍士們，無不歡呼大叫，神色振奮。
舒靖海險險撿回性命，急退三丈，身形踉蹌。鄒尋海卻停止了進攻，神色有些困惑。
以他方才這一招，若不是空氣忽然波動，必定會將對手切做五截。
東面的衛寒霜也有些詫異，仔細打量著對面諸人，微微挑眉。
她知道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救下了舒靖海性命，卻瞧不出究竟是誰。
衛寒霜暗哼一聲，不再理會，繼續瞧著比武場中。
龍舞陽和宋雲雷，已經雙雙跳出，一個背起舒靖海奔回，一個立在鄒尋海身前，鏘啷拔劍。
「在下龍舞陽，請教足下之學宮畫門絕技。」說罷，龍舞陽抬劍，遙指對手。
兩人一個身形高大，俊逸瀟灑，一個體格壯實，形貌粗朴。隔着三丈之遠，彼此對視。
「南國學子，」鄒尋海神色傲然，「能練出一身本領，殊為不易，又何必參與此事，白白丟了性命？」
「背主之臣，」龍舞陽面沉如鐵，「又有何面目來指點他人？」
鄒尋海痛處被揭，勃然大怒，面目扭曲，大筆揮動。
一片水幕，從半空傾瀉而下。
水幕之中，寒光閃爍，暗藏殺機。
龍舞陽手腕抖動，嗤嗤聲響，數道青光，劃破水幕，直刺鄒尋海身前要害之處。
「滴硯成冰！」鄒尋海身形疾退，畫筆再揮，空中現出大片冰屑，將青光凍住。
雖然化解了對手攻勢，鄒尋海心中卻依舊惱怒，對手一劍迫使自己轉攻為守，此人不可輕敵。
他一聲低喝，決意速戰速決，畫筆在空中急速甩動，再次飛出五隻蝴蝶。
不但一道參與比武的幾名北燕武士低聲暗贊，就連燕帝身旁幾位高手，也是點頭不已。
「千絲鐵網。」龍舞陽並不閃避，迎敵而進，長劍嗤嗤連響，一時間，無數光影交織，密佈成一道光幕，阻住了蝴蝶的撲擊。
「攬境自摹！」鄒尋海畫筆抖動，幻化出一道分身，從兩側同時襲向對方。
龍舞陽身上忽地泛出紫光，倏地向前一劍直刺。
光幕一分為二，再次擋住對手。
「騰龍境！」不少北燕武士齊聲驚呼。
這麼年輕的騰龍境修鍊者，極為少見。
眼見龍舞陽身泛紫光，燕帝吃了一驚，手裏茶盅，險些掉落。
衛寒霜有些意外：「怪不得，有些意思。」
「姓鄒的要落敗，」她向身後伸手：「取我的兵器來。」
軍士連忙將一隻小巧的阮琴，雙手遞上。
鄒尋海眼見龍舞陽身泛紫光，也是心道不妙，立即向後急退。
然而他的分身卻依舊滯在原地，被細密的光影直穿而過，頃刻化為碎片，消逝不見。
鄒尋海面色煞白，手中畫筆不停，在空中畫出一道石壁，擋在身前。
嗤嗤聲響，青光如電，瞬間將石壁刺得支離破碎，四面散開。
鄒尋海想要再退，卻發覺自己彷彿被無數蛛網粘住，全然動彈不得！
龍舞陽長劍遞至鄒尋海胸前，凝住不動：「承讓。」
他很想一劍刺入，替師弟雪恥，但是他保持了冷靜，知道不能這麼做。
西門瑤等人，無不大喜過望。宋雲雷一邊給舒靖海止血上藥，一邊瞧著場中比斗，又驚又喜：「二師兄什麼時候晉入騰龍境的，咱們全都不知道！」
「就是昨夜。」齊墨雲淡然說道。
「原來大師兄知道？你也瞞着小弟！」
三勝兩負，局面依然是西魏佔優。
鄒尋海低頭退回，面色灰敗，這次失利，對他打擊極為沉重。
阿不悉哥連連搖頭：「上品二境之騰龍境，厲害，厲害，這回該是他們勝出了。」
另外兩個尚未出場的北燕武士，都面色遲疑，不敢向前。
武道七境，窺門、入庭、登樓，為下品三境，觀海、攬雲，為中品二境，已經能算是高手。
上品二境，騰龍、天元，則是修鍊者中，難得一見之大能。尤其是天元境，無不為威震一方之至強者。
對方不過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後生，竟然就到了騰龍境。這幾個武士，俱都望而生畏，鬥志全無。
全場一片寂靜，烏林赫有些惶恐地瞧著參加比武的這幾人，若是再無人出戰，難道要就此認輸么？
龍舞陽依然立在場中，靜靜等著。
他站在那裏，這本身就是對大燕朝廷的一種羞辱。
衛寒霜覷著鄒尋海如喪考妣的臉色，連聲冷笑：「鐵欄關以西，攬雲境第一？」
「你也瞧見了，此人已是騰龍境，我自然不是對手。」鄒尋海咬牙說道，「你與我境界相當，又何必來譏諷。」
「枉自你被世人稱作修道天才，連騰龍境都不能晉入，」衛寒霜輕蔑一笑，「徒然教人笑話。不就是騰龍境么，你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