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驚風密雨 第十六章:瑞美昭宣

第一卷:驚風密雨 第十六章:瑞美昭宣

自吳三桂叛逆構亂,至今已有八年。隨著朝廷軍隊攻入昆明,吳世璠自殺,這場戰爭終於畫上句號。

戰亂頻繁,社會動蕩,朝廷帑銀不繼,太皇太后帶頭厲行節儉,將奉銀都拿出賑濟災民,后妃見狀紛紛跟從。前朝後宮具是元氣大傷,而今兵戈乍戢,疆宇初平。玄燁決定詔赦天下。與此同時,大學士明珠奏請給太皇太後上徽號。誰知太皇太后卻堅持不願。

整整一月有餘,諸位大臣前往慈寧宮請奏數次,太皇太后依舊不允。這頭玄燁託了蘇麻拉姑姑幾次三番遊說,太皇太後方有鬆口之意。

這日清晨,玄燁急趨前往慈寧宮。太皇太后尚在休憩,玄燁便先在側殿等候,慈寧宮燈火不明,掌燈宮人忙取了蠟燭來添上,正添燈時,玄燁不經意看了她一眼,那宮人正巧對上玄燁雙眸,迅疾害羞低下頭趨步離去。

太皇太后醒來,看到玄燁在側,問道:「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玄燁自擇了靠近位置坐下道:「孫兒想念皇瑪嬤了。」

太皇太后搖頭笑道:「若真是如此,怎勞你一早便來。」太皇太后早將玄燁心思看透,玄燁無奈只得嘆氣道,「皇瑪嬤一日不肯接受徽號,孫兒只能日日來叨擾了。」

「自逆賊反叛於今已有八年。全賴皇帝焦心勞思、運奇制勝才得已將賊寇削平,使海內乂安。予不過深宮婦人,且不與外事。受此尊號,實在於心難安。①」

玄燁至今不敢忘,是太皇太后牽著他的手踏上乾清宮,亦是她一步一步教導玄燁做賢明之君,自小趨承皇瑪嬤教誨之下,才不致早失怙恃的玄燁誤入歧途。

此刻,在慈寧宮內的,不是一國之君與太皇太后,只是尋常家的祖孫,玄燁上前伏在太皇太后膝下道:「自八年前用兵以來,將士疲勞,生民困苦。當年帑銀不繼,若非皇瑪嬤節省下來賑濟災民,才幸得殲滅賊寇。這等功績,孫兒萬不敢宴然自處,孫兒惟願皇瑪嬤歡愉。皇瑪嬤且聽孫兒這一次好不好?」

太皇太后祥和笑道:「你若執意,便去安排罷。不過予也有一事所求,後宮里的那些妃子們,雖長於深宮,但她們亦是同哀家節省了數年,不論多少,也是為平定三藩出了分力。你該是要賞的。」

玄燁歡喜點頭道:「皇瑪嬤說的是,該是如此。孫兒明日便讓禮部擬了旨來。」

玄燁又與太皇太后聊了許久,直至晌午時分才從慈寧宮出來。悠悠朝承乾宮方向走去。

這頭繹心取了茯苓粉做薄餅,清瑜一面品著茯苓餅,一面問向正在習字的清時:「我聽宮人說,昨日在絳雪軒溫妃斥責你了?她一貫如此做派,你也不必為了這等小事置氣。日後切莫再為逞一時口舌開罪於她。」

清時取了鎮紙壓小箋,沾毫側鋒,提筆臨書回道:「知道了阿姊,這不過小事罷了,我怎會與她置氣。說來也怪,昨日我偶然聽見溫妃談及承乾宮,不知她們又在打什麼主意。」

清瑜冷笑一聲道:「前幾日內務府才撥了幾名宮人在承乾宮,想必,承乾宮已有她們安排的人了。」

清時筆從中起,回筆至左頓腕,一瞬又收轉,才堪堪寫了個『桃』字,繼而問道:「阿姊意思是她們安插眼線?」清瑜點頭指向窗外澆花宮人身影道,「這便是內務府撥過來的,你瞧她有什麼不同?」

清時偏首覷見那人並無異常,只得搖頭。清瑜解釋道:「她人自是無異,只她來歷怕是有異,歷來宮女往來調度,皆造冊在錄。昨日問詢,她們幾人都能應答如流,我本是不知的,聞得她曾衹應於延禧宮做洒掃,正巧閑問她一句,她竟不知延禧宮前何花最盛。」

「也許她真是不知呢?」

清瑜自顧輕笑道:「我與榮嬪私交甚密,豈會不知榮嬪最喜海棠,延禧宮前只植海棠。」

清時再次看向那宮人,疑問道:「阿姊既然知曉,又為何不尋個由頭將她逐出,反將她留在承乾宮,豈不是養虎為患?」清瑜眉眼微挑,「若我逐她離去,必會再添宮人,那時又得費神去尋了。」

清時感嘆道:「阿姊這一計拋磚引玉可是用的極好。」清瑜招手讓宮人將茯苓餅放至清時面前道,「歇歇罷,你也來嘗嘗繹心的手藝。」

清瑜這病也好了大半,面色漸漸有了起色。窗外梨花盛放如雪,一縷陽光透過梨花,投影在落紅無數的地面,微微揚起的風塵在光影下,稍顯暖意。清瑜不經意抬首正見玄燁朝殿內而來,微微一怔,而後輕聲斥問身側宮人道:「誰給你們的膽子,陛下來了竟不通秉?」

玄燁扶起清瑜道:「是朕不讓他們通秉的。朕瞧著念凰面色好了許多。」

清瑜望向清時道:「妾身一見著阿妹,這身子就好了大半。」

因玄燁前來,清時寥寥幾書作罷,趕忙浸筆,怯生生的上前朝玄燁見了禮,玄燁揮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謹。」

清瑜笑道:「小丫頭膽子小,還不習慣呢。陛下且嘗嘗這糕點。」玄燁信手拾起一塊,吃了兩口便打趣道,「繹心待在承乾宮怕是委屈了,不妨朕將她調去御膳房候著可好?」

清瑜不由噙笑道:「陛下又在說笑了。」玄燁佯作認真道,「朕可不是在說笑,朕給她個庖長噹噹也比你這承乾宮掌事宮女強。」

一旁清時不由笑出了聲,玄燁轉見清時案前習字,問道:「你習的是哪家書法?」

清時忙收住笑意回道:「奴才觀天下書法大家,各有不同,然奴才獨悅山穀道人,風神灑盪,遒逸十分。」

玄燁挑眉道:「朕所見女子大抵學簪花小楷,你倒是與旁人不同,取來朕瞧瞧。」

玄燁接過小箋,粗粗掃過一眼:「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這是山穀道人的詩罷。只是……你這前面還有凌雲氣勢,怎的末尾就少了凌厲?」

清時一時不免著難,柳眉微蹙,低聲委屈道:「奴才方才還未書完,陛下便來了……」

「哦?原是朕的不對了。」玄燁與清瑜相視一笑,見清時委屈模樣,又道,「朕將山穀道人的《松風閣詩帖》賠予你可好?」

清時又驚又喜,愣了半晌才知謝恩:「謝陛下。」

清瑜見玄燁今日心情頗好,不禁問道:「妾身瞧陛下眼笑眉舒,是有好事傳來?」

玄燁點頭道:「好事是有不假,朕有一事要與你說道,念凰不妨一猜?」清瑜搖頭不知,玄燁道,「貴妃之上你可知是什麼?」

清瑜一時愣住,良久才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朕已命禮部擬了晉封聖旨,過幾月便要舉行禮儀,要勞念凰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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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①全賴……不與外事:語出《清實錄康熙朝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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