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朝入畫，生死相依
想死還是想活？這不是廢話嘛！當然想活！
柳如煙心中如此想着，差點衝口而出。下一秒又冷靜下來，盯着那個白鬍子老頭。
「這個古怪的老頭是誰？什麼時候進來的？又是怎麼偷偷溜進來的？為什麼能看破我在想什麼……」
白鬍子老頭仰頭大笑幾聲：「小丫頭，你本不屬於這裏，是也不是？」
柳如煙皺皺眉，沒有作答，心中的疑惑更甚。「真是個古怪的老頭！他怎會知道我不屬於這裏……」
疑惑未解又增疑惑——白鬍子老頭笑得如此大聲，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屋裏的丫鬟們竟然熟視無睹？
「夏荷？」柳如煙不再理會白鬍子老頭，轉頭看着立在床邊的夏荷，問，「你沒發現屋子裏有什麼不對勁嗎？」
夏荷四下環顧，而後搖搖頭：「沒有呀，小姐！是不是燭火太亮了睡不着？奴婢去滅掉幾盞罷？」
柳如煙不置可否。
「嘿！小丫頭，她們瞧不見我的。」白鬍子老頭不知何時飄到床的另一側，笑眯眯地看着柳如煙，「你若想活命，方法只有一個。」
柳如煙撇撇嘴，心道：「反正我本就不屬於這裏，死也就死吧，也許死了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一切恢復如常了。自己筆下的柳如煙，在畫中草草了結性命，我不過誤打誤撞來到這裏，借她的身體一用……」
白鬍子老頭顯然看穿柳如煙的心思，先是長嘆一聲，而後語重心長地開口：「非也非也！老頭子我雖不知你從何而來，又為何闖入此地，但如今，你與這如煙姑娘已然融為一體，生死同命，禍福相依。時也命也！」
「胡說！」聽到此處，柳如煙這才變了變臉色，忽地坐直了身子，面向白鬍子老頭，「我才不信呢！」
「小姐？」見柳如煙突然坐起身子，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對着面前的空氣胡亂說着什麼，一旁的夏荷嚇得不輕，她只當自家小姐是病糊塗了，連忙俯身摸摸柳如煙的額頭，「小姐你怎麼了？」
本來守在門邊的春桃和秋菊，也立刻圍將過來，看着柳如煙，面露擔憂。
柳如煙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一旁的白鬍子老頭倒是得意洋洋，捻著鬍子在床邊來回踱步。
「夏荷。」半晌，柳如煙才拉着夏荷的手，柔聲說，「昏睡了許久，我興許是有點餓了。」
府中的幾個丫鬟，屬夏荷最機靈，她一下明白了柳如煙話里的意思。
「小姐，你且先躺着，我瞧見廚房還有一小碗米粥，我這就熱了給您端來。」
柳如煙點點頭，扭面吩咐春桃和秋菊：「去燒點熱水，我要沐浴更衣，躺了許久，怕是衣服也臭了。」
「是！小姐。」
支開房裏的三個丫鬟，柳如煙這才敢開口說話。
一朝入畫，生死同命？她偏就不信命。
「老爺爺，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我向您道歉。您且說說，我想活命，又該怎麼做？」
托柳如煙的福，畫中的「柳如煙」身子羸弱，命不久矣，不過是坐了這麼一小會，她便氣喘吁吁臉色蒼白，說話的聲音自也是有氣無力。
白鬍子老頭收起臉上的笑意，眼光越過柳如煙的頭頂，看了看屏風。
「天機不可泄露。」
柳如煙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折騰了半宿，就換來「天機不可泄露」幾個字？
「老頭兒！你在耍我嗎？」柳如煙多少有些生氣，但礙於對方年事已高，又忌憚於他來無影去無蹤，十分的怒氣只敢表現出三分來，「不如給個痛快話，我是能活還是不能活？」
「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白鬍子老頭又恢復剛才的老頑童形象，臉上帶着柳如煙參不透的笑意，「不出半月，你我自會再相見，到那時，一切皆有定數。」
說罷，他一回身，化作一縷青煙轉瞬消失在柳如煙眼前，彷彿從沒來過，像是一場夢，似真似幻。
「啪！」柳如煙抬手打自己一巴掌。
「哎喲！」臉頰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並非夢境，也非她的臆想。
柳如煙望着空蕩蕩的屋子發獃，她不知自己是為何又是如何突然穿越來到畫中，也不知剛才那個老頭兒是何方神聖，更不知自己以後的命運將會如何。她什麼都不知道，面對着眼前的一切，也絲毫沒有實感。
在今夜之前，現實中的柳如煙，和畫中的「柳如煙」，除了名字相同，再無任何相似之處。唯一的瓜葛，便是——畫中的柳如煙出自她手，她作為畫手，掌控著畫中人的命運，是生是死，是富貴是貧寒，全在她一念之間。
莫非，是畫中的柳如煙不滿漫畫的結局，也想讓現實中的柳如煙進到這畫中，嘗一嘗箇中滋味？
生死同命，禍福相依。
柳如煙默念著這句話，心口一緊，猛然咳嗽了幾聲。
「小姐！」夏荷恰好端著熱粥進屋，聽到咳嗽聲，慌忙放下碗，遞來一方手帕。
柳如煙接過手帕擦擦嘴，她竟咳出血來，血跡染紅了潔白的手帕。她這才有了實感——哪怕是自己畫筆下的柳如煙，在畫中亦是真實存在，有血有肉有感情的。自己這般潦草結束「柳如煙」的性命，終究是錯了，如今只當是報應。
「小姐……」夏荷看着手帕上的血跡，聲音有些顫抖，淚眼盈盈。
「不要緊。」柳如煙不以為然地笑笑，將手帕疊好，交到夏荷手中，「拿去扔了吧，千萬別讓我爸媽……額……別讓爹爹和娘親看到。」
現實世界中，柳如煙從未感受過父母的愛和關心，此刻，卻莫名對尚未熟悉的柳老爺柳夫人有着別樣的情感。這一瞬，她似乎真的和畫中的柳如煙合二為一感情相通了。
「我餓了！」柳如煙見夏荷依舊垂著頭，她拉起夏荷的手，笑着輕輕地左右擺了擺，「你喂我吃粥好不好？」
吃完熱粥，又在幾個丫鬟的幫助下洗了個熱水澡，柳如煙重又躺到床上。
若按柳如煙的劇情往下走，不過半月，畫中的「柳如煙」便會一命嗚呼香消玉殞，畫稿已然完成，只消上色——這大抵是畫中柳如煙能夠抓住的最後一次機會——也是這因緣際會，使得柳如煙穿越至此。
「不出半月你我自會再相見。」柳如煙似乎懂得了白鬍子老頭為何會說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