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地下室里，柳如煙呆坐在書桌前望着電腦屏幕，這次投稿的漫畫再次被駁回，她不禁有些沮喪。低頭看一眼畫稿，當初玩笑般給畫中人物取名「柳如煙」，如今看了倒叫人格外懊惱。
「柳如煙啊柳如煙，是不是叫這個名字的人，命都不怎麼好？」柳如煙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覺搖了搖頭。
她自幼父母雙亡，被叔父伯伯們撫養長大，初中一畢業，他們便以「學費太貴，無力承擔」為由勸她退了學。她倒沒做推辭，收拾幾件行頭離家來到幾十公裏外的縣城謀生。
然，見柳如煙年歲尚小，無論工廠還是小商鋪，都不敢輕易接納，以免承擔「雇傭童工」的罪責。
最終，一家畫廊的老闆娘見她可憐，將她接回了家，對外說是遠方親戚。柳如煙也算有了落腳處，平日裏幫着打掃衛生買菜做飯，一刻不敢偷懶。
一日閉店之後，畫廊老闆娘見柳如煙伏在桌上，捏著被她扔掉的筆頭認認真真地在稿紙上勾畫着線條，須臾，一個少女的身形躍然紙上。
「你喜歡畫畫？」
柳如煙慌忙用手遮住，紅著臉低頭不語。
「我教你。」
此後，畫廊老闆娘常利用閑暇時間教著柳如煙如何勾勒線條，如何上色，如何渲染人物的情緒。柳如煙倒也機靈，不消幾個月，已然領悟要領。
只可惜，半年後畫廊經營不善，老闆娘不得已關閉了店鋪，柳如煙也不得不離開老闆娘另謀生計。臨走前，老闆娘多付了她幾個月工錢。
柳如煙只得謊報年齡進了電子廠，成為一名女工，又在離工廠不遠的住宅區租了間地下室。她始終無法放下畫畫，工作幾月之後，拿出工資的大半淘來一套不算便宜的畫具，繼續作畫。
一同工作的女工告訴她，如果畫的好，可在在網上投稿，萬一中了，能拿到一筆可觀的稿費，說不定還能出名呢！
女工的話令柳如煙有些心動，又攢了幾個月的錢，從舊貨市場買來一台半新的電腦，開始了漫漫投稿路。
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被拒稿。
「唉！」柳如煙合上電腦，心頭有氣，索性拿出稿紙胡亂畫一通，接着翻身上床睡下了。
夢裏，柳如煙像是被誰掐了一下，痛得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這一醒不要緊，眼前的景象倒是令她吃驚不已——
只見她置身於暈紅的帳幔之中，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兩盞蠟燭亮着光，床邊趴着兩個人，著古時的裝束。
這場景她再熟悉不過——便是她筆下的內容——幾次投稿不過，柳如煙氣上心頭，打算潦草結束畫中人的性命早早完結。
此刻便是畫中柳如煙卧病不起命不久矣的一幕。
柳如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果真和畫中的「柳如煙」同樣的打扮。
「啊！」柳如煙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內側，清晰而真實的痛感傳來，她不由驚呼一聲。
這一聲驚呼，驚醒了趴在床邊的兩人。
「小姐！」靠近床頭的那人麻利地站起身，掀起帳幔，上下打量著柳如煙，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一瞬，她便扭頭招呼另外一人，「快去通報老爺夫人，小姐醒了！快！」接着撐起帳幔，將屋子裏的蠟燭全部點燃，霎時，屋裏燈火通明，和白日無差。
而後，她又轉過身子面對着柳如煙，如釋重負一般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就連郎中……郎中也說什麼回天乏術了。」
柳如煙愣愣地坐在床上，顯然不肯接受眼前的現實——這是什麼情況？莫非……莫非我是穿越了？穿越進自己的漫畫里了？
她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正當她打算起身下床一探究竟時，屋子裏呼啦啦衝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柳如煙一眼認出，那是畫中柳如煙的母親柳夫人，緊隨其後的，是柳如煙的父親柳老爺，以及他的妾室和幾個丫鬟。
「煙兒！我的女兒……」不等柳如煙做出反應，柳夫人已然撲到床邊，抹一把眼淚，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摟住，「娘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承蒙老天庇護，菩薩保佑，我兒可算是醒了。」
說着說着竟又哭了起來，柳如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夫人。」柳老爺走上前，輕拍著柳夫人的後背，「煙兒既已經醒了，且放寬心，早點回房歇息。想必如煙大病初醒，亦很疲憊。」
說完轉頭對着立在一旁的丫鬟招呼：「翠竹，扶夫人回房歇息。」
「是，老爺。」
「是啊，姐姐！」這回說話的，是柳老爺的妾室，和柳夫人憔悴的面容不同，即便是三更時分，她也打扮得光彩照人，臉上的胭脂像是從未卸去一般。她扭動着腰肢，在柳老爺身邊站定，眼含笑意，「如煙此次能夠逢凶化吉平安醒來，多虧姐姐這些天吃齋念佛替煙兒禱告。我也替姐姐高興！」
柳夫人鬆開柳如煙，扶着她重又躺下：「煙兒，你好生歇著。娘明兒個再來看你！」
說罷，起身一擺手，看也不看柳老爺的妾室一眼，冷著臉走出了柳如煙的房間。
名叫翠竹的丫鬟自不敢怠慢，匆忙跟了過去。
「老爺！您看姐姐……」柳老爺的妾室噘起嘴，似是在向柳老爺撒嬌表達不滿。
「春桃，秋菊。」柳老爺也不看她，而是招呼著一旁的兩個丫鬟，「小姐大病初醒，今夜小心伺候着，有任何異狀，馬上稟報。」
想了想，他又招招手，對一直守在柳如煙床邊，最先察覺柳如煙醒來的丫鬟說：「夏荷，明天一早，去請馮郎中過來候診。」
「是，老爺。」
柳老爺微微頷首，拉着妾室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自始至終，柳老爺也沒看病榻上的柳如煙一眼。
頃刻間，屋子裏只剩下柳如煙和幾個丫鬟。她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欲哭無淚。
「也罷！」柳如煙翻了個身，心道，「畫中的柳如煙若是死了，興許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了。」
「此言差矣！」不料，柳如煙的床頭忽然冒出一縷青煙，不一會兒，幻化成人形，是個身長不足五尺的白鬍子老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