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見過表姐

小尾巴見過表姐

半個月過去,臘月也轉眼快到了尾聲,安陽城內寒冬凜凜,風霜雨雪交相上映。

小魚身體好了大半,此刻雖然已能活潑亂跳,但她依舊不放心

看著窗外突然來的大雪,攏了攏衣領伸手去把窗棱收回。

「小魚你好好待著,我去給你抓藥,趁著雪不大,我儘快回來」

「清姐姐,沒事的,我已經好了,不用喝葯了,再說雪下的這樣大,等雪停了再去吧」小魚拉著她的手說道,那葯可是怎麼都不想喝了

黎清莞爾一笑伸手刮她的鼻頭

「等雪大了,外面更冷,我才不願意再出門了!郎中說的話必然要信,你就認命吧!」

說完取了架子上掛著的帷帽披風,笑著出了門

外面的寒冰狂風吹得她一陣哆嗦,抖著身子,雙手緊緊抱兩臂,緩慢在路上行走,等到了藥鋪,渾身都有了些麻木。

等了片刻郎中將一副副藥包遞給她,笑著等她給錢。

「姑娘放心,這次開的葯喝完,想必就能痊癒了。」

她笑著道謝,取下腰間的袋子,從裡面摸出幾塊銅幣,手伸進去感覺到的空蕩讓她微微錯愕

好不容易摸夠銀錢遞給郎中,提著葯往回走,卻開始心事重重,憂慮不已。

她們的盤纏不多了,眼下估計只夠接下來三日的住店費用了

她得想辦法,不能聽天由命了

街道兩旁許多店家都關了門,冷冷清清

她一路失神,抬頭看著這漫天的霜雪,肩上落了厚厚一層,天地之間獨留她一抹孱弱身影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當鋪,她緩慢取下頭上的玉簪遞給老闆

「老闆,您看這玉簪能值多少?」

老闆撇她一眼,這麼冷的天氣,還出來典當

想必定是急著用錢

老闆左右端詳看了兩眼,嘴裡「嘶」了一聲

「玉是上好的暖玉,不過,這簪子有些舊,我最多給你十兩,你看可否?」

老闆故意出了低價,想撈一筆,心裡料定她這副窘迫樣子必定會同意。

果然

黎清皺著眉冷冷出聲

「好,煩請掌柜的快些給我現銀吧」

那簪子是先生從前送與她的,不會僅僅止十兩銀錢,可如今她走投無路實在沒辦法,眼下妥協只能是她唯一出路。

之前空蕩蕩的錢袋終於又有了重量,她延著來時的路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踩,心裡都是不舍。

「掌柜的!把剛剛那個姑娘當的東西拿來。」

男子不耐煩得手指敲擊當鋪的木板檯面,半倚著說

掌柜抬頭一愣,微微有些沒反應過來。

「啪」的一聲

一張一百兩銀票應聲拍在桌面上

「快些,小爺我有急事」

掌柜被這人一番舉動嚇得不輕,但那明晃晃的銀票讓他趕緊去拿了剛剛收的東西,畢恭畢敬遞上

「給,給,爺!」

紫色身影奪過東西就閃得無影無蹤

掌柜瞪大雙眼,看著如煙消失的人,拿起手裡的銀票,嘿嘿直笑

這下賺大了!

……

風越來越大

吹揚起女子如墨的長發,單薄的披風被吹的四處擺盪,腳下的鞋襪也早就濕透

黎清從袖中取出一條布帶,抬手把頭髮隨意捆在後面,眉頭微蹙。

正抬手之際,腰上陡然一輕,有什麼東西被拽下

她驚道不好!

驚恐轉身去看

一個穿著破爛,滿頭亂髮的乞丐正捏著她的錢袋,落荒而逃

她提起沉重的衣擺,就追上去

小乞丐身子小,在雪裡溜得急快,對地形也十分熟悉。

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甩得沒了蹤跡

「啊」

腳下的化雪讓她跌倒在地

她躺在雪裡,看著頭上的漫天飛舞

長嘆一口氣

白霧頓時消失不見,她想靜一靜

冰冷的全身,就如落湯雞一般

此刻連嘆息都沒了力氣

「娘娘這是,在沐雪?」

她看著頭頂上出現的那張邪魅臉,才恍然回神。

少年雙手負於身後,嘲笑的低頭看著此刻狼狽的人

他最喜歡看別人笑話了

「娘娘再不起身,怕是明日要葬身雪海嘍!說不定,黎某還要背上個見死不救的罪名?」

他眼角的那個紅痣隨著他輕佻的笑容,微微跳動

黎清狠狠白他一眼,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將自己雙手置於身後的雪水裡,掙扎著爬起身子

身上的雪也懶得拍,氣沖沖的就往回走

從小到大,自己錦衣玉食十幾年,從來不會為這幾片銀錢煩惱,可如今!

她到底還是要長大的。

老天爺給了她什麼就會讓她失去什麼,從來都是公平的

等她回到客棧,衣服沒脫就忙從懷裡掏出藥包,查看一翻,還好,沒有打濕。

「娘娘對你那小侍女可真好!黎某看了可真羨慕,難怪當今陛下始終對娘娘情深不疑」

他倚在廚房的門邊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懷裡的發簪,手裡不斷把玩翻轉

黎清被他話語在此激怒,這人糾纏不休總提她不願想的事究竟想怎樣!

待抬頭看到他手裡的東西時

眸子一亮

「還給我!」

她撲上來就要伸手去奪,那是她剛剛典當的玉簪

「誒,這可是我花了一百兩買來的,憑什麼給你!」

他個頭高大,微微抬手她就夠不著

憤憤瞪他一眼,見他眼裡輕蔑

便咬牙離開

他興許就是想看自己的窘迫,她就當沒見著便是。

見人突然不理他,他頓時也沒了興緻

微微扯了嘴角

有些尷尬,突然又想到什麼,姦邪一笑

「娘娘怎會認得我故友的東西?難不成娘娘跟我這故友有私情?」

「你!」

欺人太甚

她回頭瞪他,又眯了眯眼睛

疑惑問:

「故友?你認識這簪子?」

「當然,這簪子可是上好的冥王玉,上面刻著這「沉」字,這天下估計只有他顧沉一有這東西吧?」

他不以為然挑眉,看向她眼裡肯定萬分

「你認得先生!」

她有些驚喜,找了先生這麼久,終於有了一絲眉目。

「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黎清一臉真切連聲詢問,難得而來的線索,她絕不會輕易放棄

「哈哈,他顧沉一,我還是認識的,不僅認識,而且熟悉!

他那心可黑得很,可不像我這麼善良,娘娘怎會如此關心那種人!」

他幾步上前,低頭邪魅問她,其實心裡卻對答案早以瞭然

「他是我家先生,少時有教導之恩,一路對我扶持,如今也不過想找到先生報恩罷了」

她隨意捏造了一個借口,一動不動盯著他的眼睛,希望能快些得到先生的訊息

「哦~原來如此」

黎玉庭意味深長得抱著胸,眯著眼看她,打量之餘突然欺身而來

兩人之間只隔著兩寸,清楚得連鼻頭上的汗毛都能看得真切

她吞吞吐吐開口,睫毛微顫

「你!」

等她退後躲開

他才大笑出聲

「哈哈哈,表姐果真是一點都不認得玉庭了!」

她被他一句話弄得雲里霧裡,玉庭?黎玉庭?

她不認得他

會還叫她表姐,這人古怪神氣,莫不是又整什麼幺蛾子

「表姐可還記得玄德三年?」

玄德三年?

當今皇帝登基已改紀年為歸元,現下是歸元四年末,玄德是先皇在位的時侯,仔細算算,那年她約莫八九歲。

「那年我剛剛從雲城隨父母前往京都,好像途中經過廣陵外祖家,停留了幾日。你也姓黎,莫不是外祖家的親戚?」

她記憶依存,離開皇宮之後給自己化名的時候就想到跟著母親黎姓,從此後也算能陪著母親,便化名黎清。

「表姐果然還是冰雪聰明,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不錯,我是黎家的獨孫,黎玉庭!你的表弟,你的親人啊~」

口氣里充滿著感慨和假意的長嘆,他一臉可憐巴巴看著她

黎清皺著眉望他,尋思著

幼時只聽說外祖家當初不同意娘親的婚事,母親不肯,自嫁給父親后便與黎家斷了聯繫,幼時路過廣陵也只是短短看了一眼白髮蒼蒼的外祖父。

也不知現在他老人家怎麼樣了,母親離去,他老人家是知道的吧……

「表姐,這下該相信我是一心為你了吧,我可從沒打什麼壞主意在您身上,想想小時候可被表姐打了頓好的,現在可怎麼都不敢了!」

他笑嘻嘻得撇嘴,黎清抬起頭,略一沉吟

她想起來了!

那時在黎府,她和一個又矮又瘦的小孩子打了一架,好像是為了為了爭搶院子里的鞦韆來著,當時她比他又高又大,還學了幾招身手,隨意一推就把他推到在地,還嘲笑他是小尾巴!又短小又沒用。

她越想越清晰,跟他此刻的臉逐漸交疊,看著此刻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少年

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尾巴?」

黎玉庭一聽臉色脹紅,便要發作

「表姐還敢說!自從表姐起了這外號,院子里的姐妹們整日都叫我寫外號,害得我好幾年都抬不起頭!」

黎清捂著嘴,被他越說越想笑,這麼久了,這樣開懷的笑容實屬難得,難得到她都忘了曾經她經常這樣笑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笑起來很美,那股子和母親很像的淡淡甜蜜,給她絕美的臉增加了更多味道

黎玉庭看著眼前的清麗身影,有些恍惚,迷眼

她這個表姐啊,難怪能讓這麼多人競折腰,連當今的皇帝都逃不脫~

——

夜裡雪停了許多

雪白的信鴿忽然從北方飛來,在閣樓的飛檐邊盤旋不停

突然拍了拍翅膀,緩緩停在了欄杆的木樁上,腦袋四處轉動。

白色身影,素手伸去,捏住鴿子的身子緩緩取下腿上的信紙,仔細看了上面的內容,微微蹙眉

該來的,總會來

……

客棧里,窗門都閉得嚴嚴實實

本來劍拔弩張的兩人此刻冰釋前嫌,坐在桌前,一邊談著話一邊用著幾盤菜。

「表姐跟我回廣陵吧,顧沉一那小子一時不會隨意出現,他半年前曾來廣陵小住,還跟我約定了上元節(元宵節)之前見面,現下離新歲(春節)不到半月,還不如直接去廣陵等他,況且,表姐眼下盤纏也不多了吧,如何上路?

你知道的!黎家可不缺銀兩!」

她當然知道,黎家是江南首富,幾代的經商大戶,家纏萬貫堪比皇宮內庫。

她偏頭看著窗棱上紋理清晰的木頭

「外祖家不知會不會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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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憶熙亭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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