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虐戀（1）

城外翠竹林。

「我是死了吧？我一定是死了！不然身體怎麼會這么輕？」

好白的雲，無邊無際的白色，朱雀感覺自己躺在一片柔軟的雲床之上，身體很輕很輕有些虛無飄渺。我怎麼就死了呢？她懊惱起來，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呢，爺爺和老爸一定著急了吧？……德芳？對，還有德芳，他的隱疾，我還要帶他治病的，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她叫起來，猛地睜開了眼睛。哦——！我原來沒有死，她放下心來，此刻她正躺在一個素凈的房間里，眼睛上方是白色的綃紗繚繞，包裹在床頭的四周，咋一看還真像躺在白雲之中。

她想起來了，自己被關在一間陰暗的房子里，進來一個狠毒女人，打了自己一巴掌——很痛！她抬起手臂摸了摸臉，——好痛！臉上真的脹脹的，手臂也傳來陣陣酸痛的感覺。我怎麼會在這里呢？她有些納悶兒，自己應該躺在陰冷的地上，怎麼會躺在這張陌生的床上？

「你醒了——！」

眼前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床前正立著一人，挺拔高大的身材，沿晴藍色長衫向上她看到了一雙關切的目光和稜角分明的五官。

「是你？我怎麼會在這里？我不是被關起來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九……哦，雀姑娘，我把你帶來這里的，你這會兒……覺得怎麼樣了？」

耶律隆緒見她醒來，臉上滑過一絲欣喜，趕忙沿著床邊坐了下來，探出手去把她的手抓了過來，眼睛看向她，流露出一種熱切的目光。剛才她睡著的時候，他一直在靜靜觀察她，柔而不弱，素凈的臉上透出一種堅韌。她睡得並不安穩，挨了打都沒聽見她吭一聲，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剛才在睡夢中卻已經顯露無疑。

「你，帶我來的？這么說你們是一夥的？你，真是遼國……太子？王爺？」朱雀被他盯得不自然，避開他的注視，從他溫熱的大手裡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你……已經知道了？」他有些詫異，怔怔的看著朱雀的動作，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你好像誤會了，綁架你的事情，我並不知情，還是小李律告知的呢，你是不是……因為我是遼人，才對我心生反感……？」

朱雀努力坐起身來，一股微微的酸痛又慢慢襲來，由於長時間的捆綁，已使她的肢體變得有些僵硬，捆綁之處盡現烏青，她掀開身上蓋的被子，慢慢從床上挪下來，也許是躺的時間太長了，腳有些軟，頭也依然有些昏昏的，不會被打出腦震蕩了吧？我好冤哪，她在心裡說著。

「難道你排斥我……真的……因為我是遼人？」

耶律隆緒試探著追問了一句，伸出手去扶住了她。待站穩身子她咬了咬牙，眉頭一蹙道：「我不管你是遼人，還是宋人，你們宋遼兩國之間的事情……統統與我不相干！」

「真的！」聽了此話他沒有多想，臉上已浮現出了一絲驚喜。

「多謝今日救命之恩……！」

「雀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代表妹給你賠個不是吧！這丫頭……在府里倍受寵愛、任性刁蠻慣了，因此她勢寵嬌縱……想得到的東西，一定要想方設法得到……不過，這次幸好沒有鑄成大錯，要不然……叫本王情何以堪！」

朱雀苦笑了一下：「我，並不是記仇的人，你又何必掛懷……怎麼辦？看來我註定是要欠你的了，上次救命之恩還沒有兌現，今天又欠你一個人情了！」

耶律隆緒眼光一閃，抬起手臂把她攬入懷中，聲音輕柔起來，在她耳邊說道：「欠……就欠著吧，這樣，你還能記住我！隆緒一直尋尋覓覓……隆緒相信緣分，相信老天爺會給我送來一位與眾不同的紅顏知己。」

被他有力的臂膀圈在那裡掙脫不得，朱雀不由抬起頭來，正對上他漆黑的雙眸，那裡面此刻彷彿是一汪深潭正流淌著碧藍的湖水，微微愣了愣，聽他繼續緩緩訴說。

「第一次與姑娘見面，姑娘的一顰一笑在我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記憶；等到第二次見面，隆緒已經在感謝老天了，感謝老天給我這么好的一次機會救起姑娘；那日一別，隆緒就天天期盼能與姑娘再相見，呵呵，終於靈驗了，今日應該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吧？」

耶律隆緒忘情說著，閉上眼睛臉貼在她的耳畔不斷輕輕廝摩，一股濃濃的男性氣息從他身上傳來，與那個人身上的味道是如此不同，「那個人？」她眼前猛地浮現出了另外一張臉，身子不由突然一震，兩臂使勁一推猛地掙脫開來：「不要——」

「你——」

他有些吃驚，站在那裡愣愣看著她，看著她抗拒的眼神及後退的動作，有些不能相信，短暫的詫異過後，他臉色慢慢綳了起來，呈現在他臉上的柔情開始一點一點散去。

「你在拒絕我？你是在拒絕我嗎？你不接受我，難道……是因為他？」他挑起劍眉，心在一點一點往下沉。

「什麼他？」朱雀糊塗了，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到底什麼意思？

「不要跟我裝糊塗，你喜歡他對嗎？你喜歡的是他……對不對？你方才……夢裡一直不斷喊著的那個人？」他緊緊盯住她的眼睛，直直逼視著她。

「我……夢裡，在喊著他嗎？我真的喊了嗎？」她有些想笑，「原來他已經藏在了自己的心裡。」

「可惡！不要在我面前想著另一個男人！」耶律隆緒低聲吼道：「你……喜歡的是他？你喜歡他對不對？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你對我……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朱雀低下眼，想不到這個人如此執著，看他眼裡流露的思緒是如此明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霸氣又是如此銳利，「這個人怎麼強人所難哪？」她咬了咬牙，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看他死死盯著她的臉，又像在隱忍著一股怒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但是感情是不能強求的，這個道理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機器……應該在你手裡吧？你能不能………讓我拿回機器？那……朱雀就真是感激不盡了！」

「你——！」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女人不但拒絕他，還敢管他要機器？」看她不慌不忙、冷靜討要機器的樣子，反而叫他愣了一下子，心想，「她又怎麼會知道機器在我手裡？」於是皺了皺眉頭，避開了她哀求的目光。

半晌，他嘆了口氣，「唉！本以為你也和我一樣……枉費我日日企盼在街頭與你重逢，想不到……會是這種結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嗎？你就是這樣回報你的救命恩人嗎？」他不斷詢問著，臉色很難看，眼角的青筋凸起，憤怒的樣子有幾分駭人，朱雀低下眼不敢看他，看她低下眼去，他怒哼了一聲，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等等——你把機器還我！」

朱雀連忙跟著追了過去，想討要回機器，耶律隆緒彷彿沒有聽見，加大步子就跨出了房門。

「姑娘請止步！」

李律帶幾個侍衛，悄然從門后閃了出來，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冷冷說：「姑娘還是乖乖呆在這里吧，我們主子是不會為難姑娘的，如若不然……」李律「唰」地抽出腰中配掛的寶劍，一股寒光滑過她的眼前，她不由自主向後倒退了兩步。

「你，你們——」

有些氣急敗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怎麼這古人一個賽一個蠻不講理？枉她學了滿肚子知識，此刻一點也派不上用場，早知道這樣，當初學點武術、跆拳道之類就好了，三拳兩腳就把他們打的趴在自己腳下，那該有多痛快！

「好好伺候，如有鬆懈，惟你們是問！」

他走在前面的身形停了停，厲聲對看守吩咐起來，稍一遲疑，又大步向外走去，三步兩步轉眼已不見蹤影。

「什麼意思嘛？限制我自由？我………被軟禁了嗎？」

看李律站在自己身後，她有些慘然的回頭問了一句，她有些不敢相信，獃獃立在那裡半天沒有動，本以為這人既然救了自己，那麼他肯定會放了自己的，想不到才出狼穴又入虎窩，可貴的自由又沒了。

「姑娘還是回房間呆著吧！」李律站在她的身後，聽她這樣問微微愣了愣，抬眼看看她的臉色，聲音倒有些緩和下來。

「你，能陪我在外面坐一會兒嗎？我還不想那麼快到籠子里去。」她自嘲的笑笑，抬腿朝院子里的一條長椅走了過去。

「不行——」

「退下——」

一名侍衛剛想上前阻攔，李律對他揮了揮手，那人立即退到了一邊，李律面無表情，緊繃著個臉默默站在她的旁邊，沒有說話。

起風了，一陣寒風吹來，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現在應該是入冬了吧，好快呀！看庭院深處的小琴絲竹從生，愈發蒼翠挺拔，優美身形在風中不斷搖曳，記得蘇東坡曾說過「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人世間為什麼非得有爭鬥與廝殺？

竹子啊竹子，你能告訴我嗎？我到底該怎麼辦？——你不回答，還是你已經看慣了這世上的打打殺殺？她坐在那裡自哀自憐起來，眼前滿眼的美景，可惜她此刻沒有心情去欣賞。

好笑啊！籠中鳥——？想不到我朱雀也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