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學

很多有趣的事兒，記憶深刻的人，都要從入學讀書後開始講起。

作為咱們村的代表人物，首先，留守兒童的背景肯定是不能少的。整個任家碾大院子總共9大家人，我基本算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其他小朋友的父母有中途回來的，有後邊才出去打工的。我從記事起，就和爺爺奶奶生活。父母只有在我放暑假，或者過年的時候，回到家中。直到我上初中了，這種情況才稍微好轉。

村上有座學校，兼顧著幼兒園和小學的功能。從家裏到學校距離大概三里左右。對，不是公里，我們這裏都習慣用里來計算。去上學的路上有很長一段都是走的田埂，這樣要比單純的走大路要近很多。

家裏的交通工具僅有爺爺的三八大杠一輛，平時都不捨得騎，只有上街或者走親戚的時候，爺爺才會騎車，而爺爺每天又很忙，忙田裏的活，忙編背篼，從記憶開始，每天早上到晚上，爺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奶奶不會騎車，平時讀書都是奶奶牽着我，送我去學校。

父母不在身邊，我睡覺都是和爺爺奶奶擠在一起。我們家房子結構很奇特，直到現在我都沒明白，只有我們家的房間是這樣修建的，還是其他地方也有這種。但我身邊熟悉的親戚，朋友，家裏都不是像我們這樣的。

廚房兩側各有一個小門，通過小門，能夠在所有房間里來回穿梭。對，你沒有看錯，就是所有房間。包括爺爺奶奶的卧室，大小「堂屋」，都是左右兩個門的構造，通過門的連接，在不與院子接觸的情況下，能從最左邊的曾祖母房間走到最右邊我父母的卧室。

能夠在6間「屋裏」來回穿梭，就問你神奇不神奇。當然，一般晚上爺爺奶奶睡覺了，連接的門關上的話，這個橋樑就斷了，就要從外面進入到各個房間。

爺爺奶奶的房間佈局很簡單，一個雕花木頭床靠左下角擺放，床上掛着白色蚊帳，床骨架是木板的，上面鋪了穀草，穀草上面是棉絮，最上面一層是被單。木床有一股天然的原木香味，很安心。

床頭的位置放了一個大柜子，實木的，很重，據說是奶奶當年的嫁妝。柜子上面放着小鏡子，梳子，幾本泛黃的故事書。柜子裏放的大豆，豌豆，胡豆等。

我和奶奶一般睡床頭，爺爺睡床尾那頭。床尾那頭，地上放着爺爺的工具，有彎刀，蔑針，尺子，十多把工具。挨着床尾的那個右下角，是爺爺奶奶的衣櫃，柜子有3層，上一層放的衣服，中間有2個抽屜，放的比較重要的文件之類的，下面也是放的衣服。然後下面有個暗層，打開后，放着爺爺愛吃的花生和胡豆。

衣櫃的頂部，離地大概1米8左右，放着爺爺的另一排工具。衣櫃底部，是幾個罐子，有泡鹽蛋用的，有裝豆腐乳的，也有放豆瓣的和泡海椒的。

房間左右2個上角，是門的所在，中間通道的地方，是米櫃的地方，放着家裏平時吃飯用的大米。米櫃旁邊，靠近大堂屋那邊，有個大罈子，裏面放的是我家所有的糯米，其實也沒幾十斤。罈子上面，擺着奶奶的縫補篼，一個用竹子製作的類似籮筐一樣的東西。

縫補篼不大，頂多能夠裝2-3件衣服，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它是我家最神奇的東西。無論什麼顏色的衣服需要縫補，什麼樣式的紐扣丟了，都能通過縫補篼解決。

我們家的電燈，都是拉線開關。拉一下，開燈，再拉一下又關燈。小時候常常以拉線為樂，但是爺爺每次見到都會罵我並使勁打我的手。知道疼了，就不會再拉開關了。並且知道，燈泡會被閃壞，拉線會被拉斷，開關會被拉失靈等等。

早上很早，奶奶就做好早飯，叫我起床，磨磨蹭蹭的吃過早飯後，就送我出門，迎接我的第一次上學。剛剛出門，走到拐角，就不想去，奶奶拿我沒辦法，從兜里拿了一個糖給我，牽着我繼續走。而我的注意力成功的被糖吸引了，邊剝糖紙，邊繼續走。

看着周圍熟悉的環境，吃着甜甜的糖，覺得讀書還是挺好的。周圍的環境逐漸變化，變得陌生，內心開始不安，哭鬧着要回家，奶奶蹲下身子，讓我爬到她的背上，背着我繼續前行。

就這樣，走走停停，哭哭笑笑，磨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邁進了學校的大門，來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一個起點。認識了至今為止依舊很好的某些朋友。

學校幼兒園不大，陌生的同學，和藹的老師，以及轉身看到的令我心安的奶奶的笑容，這便是我童年中，第一次讀書。

家裏到學校的路，奶奶從最開始的背一段，走一段，送我到學校，然後接我回家。逐漸變成送我到「新溝邊」，「六隊」，「袁小東家外邊」，「二奶奶家外面」，到後面的送到小河邊牆拐角，看着我逐漸消失。然而每當我轉身，都能看到奶奶熟悉的身影，很心安。

隨着年齡的增大，奶奶的頭髮也逐漸花白，身體漸漸沒有以前靈活，送我的距離也逐漸變短，直到最後，在家門口望着我去上學，每次到了牆拐角，我都會悄悄側一點頭，用餘光看看奶奶，奶奶的身影，每次都會讓我感覺很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