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許乃濟請准吸鴉片

上次說的第一件，是英國人喝茶，現在說第二件：中國人吸鴉片opium。

本來，國人是不吸鴉片的，喝茶也只是北宋才開始普及，南宋達到頂峰並被活活喝垮，不僅巨室、富戶、茶痴破產，就連大宋皇家都整個喝到了大海中！

所以，留得個喝茶不上癮的教訓，再之前就是喝酒了——

喝酒，大家都明白，全世界都明白，喝酒只可能引起打架，不可能引起戰爭！

自古及今，只有兩個二百五大國，都20世紀了還在那立法禁酒，其實只是不許私人釀造、販賣，因為過量的確也致命！

說到鴉片opium這話題，容在下題外啰嗦幾句——

此前，國外出於同樣目的，也曾在全球範圍內，千方百計找尋讓中國人上癮的東西惡意輸入，就像茶葉對英國人一樣的偏興奮劑已有不少！

說來您也許不信，結果都讓咱們給吃喝消化，或代種抵消掉了——

第一是：辣椒，即印度咖喱原料之一，不料被消化成了南北美食，其中以西南為最、湖南上癮；

第二是：檳榔，只兩州縣中招：海南和湘潭；

第三是：旱煙，結果只鄉下男人和東北大妞中招；

第四，純興奮劑的某教及其鬼妹，後者因確實無法複製被明令禁止，這也許是天朝不許所有鬼妹入境的原因；

第五，非印度產鴉片，早期販運入境，已被大清禁絕。

以上興奮劑，除鬼妹以外，均為中國歷代政府以內地代種或土洋結合法杜絕了純輸入，乾隆大爺後來為馬卡特尼使團指配的七名教士翻譯，正是此時被歸化成天朝官員的。

所以，我國政府包括人民在內，都是世界上最健康、最聰明、最智慧的，您現在要是對他們說：這些也是毒品，準會笑掉大牙，罵您個神經病！

就是英國人喝茶扛不住的時候，也掀起過禁茶運動，不過沒有成功。

為了能繼續嘆茶，遲至1757年咱們廣州十三行壟斷白銀結算時，東印度股份公司改組成立新的國際董事會，正式決議：在印度南亞廣種罌粟，開廠製造鴉片膏opium，絕大部分成品包裝成芒果箱，夾帶到廣州地下交易。

上癮前免費、上癮中小錢亦可，上癮后只要白銀！

因為中國一直禁煙，所以純鴉片商只准走私至中國外海，自己想法進廣州，廣州不成到泉州，泉州不成到寧波。

總之，沿海方便，肯定有機會，只要套到白銀即可。

只有，少部分成品南亞當地消化，還有些樣品帶回大英本國展示，的確有需要才定點進入本土消費，主要作醫用陣痛和麻醉罪犯用。

當然，據ArthurIgnatiusConanDoyle柯南道爾勛爵透露，他那著名偵探福爾摩斯SherlockHolmes的原型人物，在破案中腦子不夠用時也抽，只是倫敦警視廳那撥酒囊飯袋不抓他而已！

抓了的話，誰給破案立功？

別傻了，有時他們還免費為他提供鴉片呢！

要不然，他在那霧都倫敦，貝克街221號B，上哪兒弄去？

還有，當代的AgathaChristie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也說：她那大偵探赫爾克里波洛HerculePoirot先生，雖然是比利時大胖子，到英國辦案時還需要海洛因冰粉什麼的，也是與大英警方聯繫，劑量還特別大！

其他人、著名的癮君子，就不提了吧。

咱中國自身也產罌粟，只是醫用，非專業人士都只單種觀賞，因為花開好看，妖氣耀眼，芳香逼人，性情也特霸道嬌貴，只能種不能裁，旁邊還不能種其他植物，要是移植的話，就死給您看！

說咱中國一直禁煙，其實禁的旱煙Tobacco，即當今的草煙，成品輸入后即被明朝政府代種堵住了，大清穩定後於1729年也宣布禁煙，都是針對吸旱煙——

反正嘴上冒煙就不行，因為旗人吸鼻煙，嘴上不冒煙，不在此列，而且鼻煙壺還是身份地位的象徵。

到1757年東印度公司夾帶鴉片入境，大清也只禁煙28年時間，民間實際還有大量煙民，只是舉子、仕紳、公家人忌諱不抽而已，小屁民又不求上進，吸個旱煙也是違法不犯罪，屬可罰可不罰的不當行為。

刑罰雖然只是打板子，但罰款之類是逃不掉的。

關鍵是，這些惡意夾帶的鴉片，是為中國煙民量身定製的，掰碎了混在旱煙鍋里燃燒吸食，因為嘴上冒煙所以違法，犯罪情形一如旱煙。

所以，沿海煙民首先中招，煙官煙人如無舉報也不管，如遇舉報則一律杖刑伺候，打板子的事哪怕不吸煙也有的是，做錯就吃板子是家常便飯，如此便迅速蔓延開了！

如單說煙癮，恐怕沒幾人超過道光大爺的，後面您就知道了，只是大爺、大人嘴上都不冒煙而已！

假如，鴉片被製成糖漿或藥丸之類的，就不會與禁煙條例衝突了，後果如何還得架空穿越才知道。

東印度公司大量夾帶走私印度鴉片到廣州和沿海，效果如何？已無須在下饒舌了！

出奇制勝，中國煙民對鴉片也像英國人對茶葉一樣好奇、上癮、不能自拔，就是非煙民的女人也要來上幾口嘗嘗，結果是一不順心就抽煙麻醉，竟成習慣，煙不離身了。

在不到100年的時間裡，鴉片也成了越來越多煙鬼們的靈丹妙藥，甚至救命稻草！

鴉片入口不僅是廣州，整個沿海七省都有煙癮發作者，老百姓無不痛罵煙鬼、癮君子：敗家子，死了沒埋！

沒想到禁茶失敗、轉用鴉片走私返本逐利的英國，80年下來竟把堂堂正正的天朝謔慘了，從壟斷紅茶貿易而來的白銀又大部迴流英國，還連帶銀價節節攀升。

咱們要不要禁煙？就像90年前的英國要不要禁茶一樣？至少也來那麼一次運動？

可是，咱們本來就禁煙還禁什麼煙？！這點與英國那時不同，相同的只有一樣——天朝也不產銀子！

所以，1836年的天朝與1750年的大英，只有一半可比。

為什麼大英和天朝都沒銀子，一個要禁茶，一個要禁煙，都是與杜絕白銀流失。

根本原因，並非彼此如何套取壟斷，而是白銀的最大原產地——南美洲各國獨立運動風起雲湧，從源頭上禁止出口了，以致造成世界銀荒。

這是當代學者才發現的，此前也是人云亦云，無不指斥對方偷奸耍滑，欺行霸市。

之所以要禁這樣那樣，不是要您不飲不抽，而是要您拿銀子來才可以，有銀子才會受到鼓勵，千萬別被那些法令嚴明、條條據理、文縐縐的例律給整懵了！

這也是迄今為止、以後也未嘗不是如此，對付超高消費而又入迷倒癮的伎倆，簡言之：專營，老百姓大白話：有錢才可以。

天朝規定：吸食鴉片者，不得參加科舉入仕、推舉孝廉、候補兵員等等，但話說回來，一旦成煙鬼萬事皆浮雲，已無須世間一切功名利祿煩惱絲，只要有吸的就成！

英國可沒有規定：喝茶者不準怎麼怎麼，相反不會喝茶等於罵人，哪怕是在反飲茶運動最**時也是如此。

這天朝可不是大英，不需要全民公論、雙方對辯，您要是煙民屁民趁早閉上鳥嘴。

看看大人們，都是怎麼說的——

早在1834年，兩廣總督盧坤大人曾上奏皇大爺，間接暗示開放煙禁：「總之，勢成積重，驟難挽回。屢經周咨博採，有謂：應行照昔年舊章，准其販運入關，加征歲銀；有謂：應馳內地栽種罌粟之禁，使吸煙者買食土膏；其說，均不為無見，然與禁令有違。」

道光帝吸的是鼻煙，嘴上不冒煙，所以斷然拒絕。

兩年後，1836年6月，終於有位大人——太常寺少卿、四品頂戴許乃濟大人，正式上奏道光帝：開放鴉片進口，別再禁煙了！

他是怎麼說的，有什麼道道，在近200年之後的今天，大清覆亡110載之下、咱們痛不欲生的近代史背後，在下也只能想法做到——

請您——讀者大人，噹噹當時的天子道光帝：清宣宗愛新覺羅旻寧大爺本人，讀讀這許乃濟大人的《弛禁折》。

在讀之前，有必要先介紹一下，這位姓名有著某種天意的天才作者：許乃濟許大人，字叔舟，號青士，浙江錢塘仁和人。

上奏時，年六十花甲，曾與弟：許乃榖、許乃普、許乃釗，以及堂兄弟：許乃賡、許乃安，6人均中進士、入翰林院，時稱「六鳳齊飛入翰林」，堪稱進士之家、翰林世家。

個人歷任：山東道監察御史、兩廣鹽運使兼署廣東按察使、光祿寺少卿、太常寺少卿等職，曾任職廣州，是其上書弛禁鴉片的事實依據。

好了，下面是他的《弛禁折》——

許乃濟道光十六年四月二十七日

奏為：鴉片煙例，禁愈嚴，流弊愈大，應亟請變通辦理，仰祈聖鑒，密飭確查事。

竊照鴉片，本屬藥材，其性能：提神、止泄、辟瘴，見明李時珍《本草綱目》，謂之阿芙蓉。

惟：吸食既久，則食必應時，謂之上癮，廢時失業，相依為命。甚者，氣弱中干，麵灰齒黑，明知其害而不能已，誠不可不嚴加厲禁，以杜惡習也。

查：鴉片之類有三——

一曰：公斑皮，色黑，亦謂之烏土，出明雅喇（孟加拉）；

一曰：白皮，出孟買；

一曰：紅皮，出曼達喇薩（曼德勒），皆英吉利屬國。

乾隆以前，海關則例，列入藥材項下，每百斤稅銀三兩，又分頭銀二兩四錢五分，其後，始有例禁。

嘉慶初，食鴉片者，罪止枷杖，今遞加至：徒流、絞監候各重典，而食者愈眾，幾遍天下。

乾隆以前，鴉片入關，納稅後，交付洋行兌換茶葉等貨，今以功令森嚴，不敢公然易貨，皆用銀私售。

嘉慶時，每年約來：數百箱，近年竟多至：二萬餘箱，每箱百斤。

烏土為上，每箱約價：洋銀八百圓；

白皮次之，約價六百圓；

紅皮又次之，約價四百圓。

歲售銀：一千數百萬圓，每圓以庫平：七錢計算，歲耗銀：總在一千萬兩以上。

夷商向攜洋銀至中國購貨，沿海各省民用，頗資其利，近則夷商有私售鴉片價值，無庸挾貲洋銀，遂有出而無入矣。

國家承平垂二百年，休養生息，財帛充仞。欣遇皇上躬行節儉，為天下先，宜乎黃金與土同價矣。

然，向來紋銀：每兩易制錢：千文上下，比歲，每兩易制錢至：千三四百文。銀價有增無減，非銀有偷漏而何？

鹺務易鹽以錢，而交課以銀，鹽商賠累甚重，遂致各省鹺務，俱形疲敝。州縣徵收錢糧，其賠亦復相同。

以中原易盡之藏，填海外無窮之壑，日增月益，貽害將不忍言。

或欲：絕夷人之互市，為拔本塞源之說。

在天朝，原不惜：捐此百餘萬兩之稅餉，然西洋諸國，通市舶者千有餘年，販鴉片者，止英吉利耳。

不能因絕英吉利，並諸國而概絕之，瀕海數十萬眾，恃通商為生計者，又將何以置之？

且，夷船在大洋外，隨地可以擇島為廩，內洋商船，皆得而至，又烏從而絕之？

比歲，夷船周曆：閩浙、江南、山東、天津、奉天各海口，其意即在銷售鴉片，雖經各地方官，當時驅逐，然聞私售之數，亦已不少。

是，雖絕粵海之互市，而不能止私貨之不來。

或謂：有司官查禁不力，致令鴉片來者日多，然法令者，胥役、棍徒之所藉以為利，法愈峻，則胥役之賄賂愈豐，棍徒之計謀愈巧。

道光元年，兩廣督臣阮元，嚴辦澳門屯戶葉恆樹，夷商無可托足，固自販於零丁洋。其地在蛟門以外，水路四通，有大船七八隻，終歲停泊，收貯鴉片，謂之躉船。

有省城包買戶，謂之窯口。由窯口兌價銀於夷館，由夷館給票單，至躉船取貨。有來往護艇，名曰快蟹，亦曰扒龍，炮械畢具。亡命數十輩，運槳如飛，所過關卡，均有重賄，遇兵役巡船向捕，輒敢抗拒，互致殺傷。

前督臣盧坤，調派水師副將秦裕昌、香山知縣田溥等，拿獲梁顯業販賣鴉片船隻，起出煙泥一萬四千餘斤，格殺、生擒者共數十人，並按治窯口匪犯：姚九、歐寬等籍產入官。

查辦非不認真，而此風終未能吼戢。

蓋——凡民之畏法，不如其騖利；鬼域伎倆，法令實有時而窮；更有內河匪徒，冒充官差，以搜查鴉片為名，乘機搶劫。

臣，前在廣東署臬司任內，報案紛紛，至栽贓訛詐之案，尤所在多。有良民受累者，不可勝計，此等流弊，皆起自嚴禁以後。

究之食鴉片者，率皆游惰無志，不足重輕之輩，亦有年逾耆艾，而食此者，不盡促人壽命。海內生鹵日眾，斷無減耗戶口之虞，而歲竭中國之脂膏，則不可不大為之防，早為之計。

今閉關不可，徒法不行，計惟仍用舊例，准令夷商將鴉片照藥材納稅，入關交行后，只准以貨易貨，不得用銀購買。

夷人納稅之費，輕於行賄，在彼亦必樂從。

洋銀，應照紋銀一體，禁其出洋。有犯被獲者，鴉片銷毀，銀兩充賞。

至，文武、員弁、士子、兵丁等，或效職從公，或儲材備用，不得任令沾染惡習，致蹈廢時失業之愆。

惟用法過嚴，轉致互相容隱。如有：官員、士子、兵丁私食者，應請立於斥革，免其罪名，寬之正所以嚴之也。

該管上司，及保結統轄官，有知而故縱者，仍分別查議。

其民間販賣吸食者，一概勿論。

或疑：弛禁於政體有關，不知觴酒衽席，皆可戕生，附子烏頭，非無毒性，從古未有一一禁之者。

且，弛禁僅屬愚賤、無職事之流，若官員、士子、兵丁，仍不在此數，似無傷於政體，而以貨易貨，每年可省中原千餘萬金之偷漏，孰得孰失，其事瞭然。

倘，復瞻雇遲回，徒徇虛體，竊恐鴉片終難禁絕，必待日久民窮、財匱而始轉計，則已悔不可追。

臣以一介菲材，由給事中仰沐聖恩拔擢，歷官中外，前任嶺表監司幾十年，報稱毫無，深自愧恨，而於地方大利、大害，未嘗不隨時訪問。

因見此日，查禁鴉片流弊日甚一日，未有據實直陳者，臣既知之甚確，曷敢壅於上聞？

伏乞皇上，敕下粵省督撫及海關監督：密查口上各情節，如果屬實，速議變通辦理章程，奏請宸斷施行，庶足以杜漏卮而裕國計，臣不勝惶悚待命之至。謹奏。

附奏——

再，臣更有請者。

鴉片煙土，系用罌粟花結苞時刺取津液，熬煉而成，閩廣、浙東、雲南，向有栽種罌粟製造鴉片者，疊經科道各官奏請嚴禁，內地遂無人敢種，夷人益得居奇，而利藪全歸外洋矣。

其實，中原土性和平，所制價廉力薄，食之不甚傷人，上癮者易於斷絕。

前明，淡巴菰（Tobacco）來自呂宋（菲律賓），即今之旱煙，性本酷烈，食者欲眩，先亦有禁，后乃聽民間吸食，內地得隨處種植，呂宋之煙，遂不復至，食之亦竟無損於人。

今若寬內地民人栽種罌粟之禁，則煙性平淡，既無大害，且內地之種日多，夷人之利日減，迨至無利可牟，外洋之來者自不禁而絕。

特慮：奪南畝之地方，荒農夫之耕作，則關係匪輕，但以臣所聞廣東省情形言之——

九月晚稻，刈獲既畢，始種罌粟，南方氣暖，二三月便已開花結實，收漿后乃種早稻，初無礙於地方，而大有益於農夫，應請敕查各省舊種罌粟處，如果於早晚雨季，均無妨礙，亦准聽民之便，庶異洋無奇可居，而夷舶之私售鴉片者，久之可以漸絕。

此亦轉移之微權，是否可行，合併陳明請旨。

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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