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洋人不是土番

第0004章 洋人不是土番

為了敘述的方便,以上忽略了——

1788年,來華賀壽的頭一名使者:卡斯加上校勛爵,由於他中途病逝東印度群島,才有的馬卡特尼伯爵來華補壽,以致好像大英帝國的數學水平太差,而又寬天闊地指鹿為馬,還要東要西,恬不知恥。

以及其後,1826年,東印度公司WilliamPittAmherst阿美斯德勛爵號商船北上,偵察測繪被馬卡特尼使團遺漏的揚子江沿岸水文及地貌,而天朝上下依然認為:洋夷是裝B犯賤,循例求和,並抓住放禮炮放死中方一人,強行處死了對方一名炮手才放行。

為什麼200多年間,英國的官方使者——威忒爾、卡斯加、馬卡特尼、林賽、納皮爾勛爵,都沒有成功開啟獨立的英中貿易?

然而,民間貿易的英國商人甚至包括一位少將個人,卻能在廣州逐步立足?

據四大使團隨行大師們的紀錄和分析,糟糕的根本原因是語言翻譯,儘管咱天朝的史籍、專著、高論罕有認同,在下還是不揣粗鄙疏陋,執意虛構這一章英漢翻譯問題,暫停講故事。

1637年,威忒爾船長本來是去廣州談生意的,結果卻成了武力進犯廣州,雖以失敗告終仍被禮遇出境,艦上的漢語翻譯有兩人——

一個是福建漳州華人、澳門的逃犯,一個是澳門的非裔捲毛、黑奴,都是澳門葡人的推薦,兩人的英漢翻譯抑或英粵水平究竟如何?

現已不得而知,而威忒爾決心進攻廣州,則一定與他倆有關係。

比艦上倆翻譯作用更大的,當然是面上友好、實際卻抵制威忒爾的澳門葡人,所有外語中只有英葡是直接溝通的、可信的,同船的蒙皮特大師精通多門語言,保證了葡英雙語的水平無礙。

葡粵雙語,則是經過了近百年的磨合也沒多大問題,至於葡中雙語交流水平如何,就不好一概而論了。

雖說早有1580年代就已出版的、利瑪竇MatteoRicci與羅明堅MicheleRuggieri編著的《華葡大詞典》,尤其是前者還在十六世紀之初率教團抵達首都北京,十多年後又葬在了那裏,所以咱們的學者都認利瑪竇,覺得他貢獻大。

問題是英粵無法直通,蒙大師對漢語廣東話及漢字都是新娘上轎——頭一著,在南中國半年,1637年6~12月,憑藉葡語、拉丁、英語搞懂的澳門新詞,只有88個!

搞懂的粵語、官話,除地名外的日用詞,只有寥寥10個——

多謝Touzzee、筷子Fachi、茶Chaa、舟Choa、荔枝Leicheea、總兵Champin;

差遣Chadjan、通判Tonpuan、海頭(海事官員)Hitow、關人(海關官員)QuanMoan。

有的很難說是純粵語,而是全國統一的職務名稱,也包含了長期來華的歐洲傳教士們的解釋作用。

當然,還有:歐樂Hole,威忒爾船長本人在廣州下船后聽到的第一個廣東詞,其實還是葡語外來詞,並非粵語本詞。

他當時不懂也沒關係,只要去做就行,很多這種情況不是非得要懂外語才能做,但畢竟外貿牽扯太多,打起來也正常。

這是英語闖進中國的開始,連洋涇浜都還遠未誕生的年代,威忒爾船長在咱們的典籍里都查不到,是隨行的蒙皮特大師自身的記載,還把咱中國好好誇了一番——

說是,與西方并行的另一種文明Civilizition,不得不說是:很高的評價!

到1793年,馬卡特尼伯爵使團前來,雙方都有官方記載——

馬伯爵自身從英國出發時,就帶有兩名在英華人翻譯,都是廣東人!

馬卡特尼GeorgeMacartney,1stEarlMacartney的中文姓名,肯定是這倆廣東人寫的:嗎嘎咡呢。

在現代的中文典籍里作:馬嘎爾尼或馬戛爾尼,四個字中已有三個相同或相近了!

至於為什麼還有一個不同的字,熟悉粵語與官話差異的人應當不陌生,是漢語自身的問題,與英語無關。

馬卡特尼,如按純中國習俗翻譯,就像那些大牧師的中文名,如利瑪竇MatteoRicci、羅明堅MicheleRuggieri、馬儒翰JohnRobertMorrison一樣,應該全譯為:馬喬治伯爵一世才地道,只是那時彼此都還做不到:如此文化認同。

馬卡特尼甫抵中國時,一華人翻譯思鄉心切,掛冠而去,就剩下拜倫先生做翻譯。

已過天津、未達北京時,馬卡特尼伯爵得悉:乾隆皇帝將為其配備中國官方翻譯——70歲的原葡萄牙教士彼那度先生,曾明確表示拒絕,要自己在北京教士團中選聘。

臨近通州,因拜見禮儀爭執不休,給馬團長印象良好的王大人王文雄,曾到頭船上手把手教拜倫先生如何行三九大禮,希望馬伯爵私下照此練習。

到北京后,雙方已是極不融洽——整個使團在圓明園和城內期間都被看得死死的,除拜倫先生負責溝通、尚可自由外一律形同蹲號,不許出大門!

英國一衛隊領事、上校副官為之大吵大鬧,因為他要在門外佈設自己的警衛線,以示大英威儀。

金欽差金大人也就是和珅和大人得報,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這兒那兒呀兒!哪成兒啊?絕對不成!」

經兩次抗議后,馬團長才得以換駐城內一倒霉官員的私家府邸,舒服多了但仍不得出門,在此還接見了專程來伴的彼那度老先生一行7人——都已是身穿朝服、配大朝珠的西歐各國歸化人士,頭上都戴着藍頂白頂大官帽吶!

馬團長與彼那度談當時的國際形勢,彼那度許多都不知曉,外交辭令更聽不懂!

只好扯些生活瑣事免得冷場,不料彼那度這些人竟當面用拉丁語數落馬團長的種種不是,實令馬團長吃驚不小,只好順勢裝聾賣傻、懂裝不懂。

其實,馬團長本身就是神學碩士,從小就熟悉那要死不活的全歐語文。

應該說,馬卡特尼伯爵此回有辱使命,實際與翻譯水平關係不大,確實是為虛禮犧牲了實利,並在後來的文章中抱怨那些賀禮沒有一件保留住英語原名,哪怕是音譯也沒有!

所有禮物,全被當場換成了中文名稱,不管對錯,就是不許英文或音譯出現在說明文字中。

有人說:大清是蒙語戰士國度的意思,帝王如何視國土如命,丟了一寸國土就不能埋進皇家陵寢,所以不論馬團長跪與不跪,都是要註定失敗的!

其實,也有諸多實例,說明康乾大帝都把不少的邊疆屬地,獎給了偽裝孫子的土番了,而且這種傳統優良,從未斷絕!

在其僕人安德森請人捉刀的所謂馬伯爵自傳里,附有幾個看似簡單的漢語生詞及其羅馬拼音——

請請Chinchin、快快(含筷子)Chop-chop、吃吃Chow-chow;

愛可吃(最好的)Ickoochop、喬喜(上帝或神仙)Josh、擼唄(**)Lobb。

似可想見,漢語在當時的英國民間,還是十分罕見的。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咱的傳統名言,馬伯爵不肯下跪,說明:他不是裝孫子的土番,是什麼還真的不知道,他本人有生之年沒發表多少文字。

喬治斯當騰GeorgeStaunton,副使、男爵、院士、雙博士,當時譯作嘶噹噸,現典籍一律去掉了他們姓名的偏旁,在其《英使謁見乾隆紀實》AnAuthenticAccountofanEmbassyfromtheKingofGreatBritaintotheEmperorofChina中,則能說多少就說多少——

對大清大肆抨擊,還為自己博得了大英「漢學之父」的盛大美名!

18世紀末的英語中譯水平,在英國官方已屬可觀,複雜的是漢語音義自身不統一,漢字倒還一致。如果認為英漢翻譯水平就此過關了的話,恐怕為時尚早。

這就是1834年納皮爾勛爵出使廣州,遇到的突出問題——

WilliamJohnNapier,9thLordNapier,威廉約翰納皮爾勛爵九世,當時被廣州海關譯成粵語:律勞卑;

ChiefSuperintendentofBritishTradeinChina,英國商務駐華總監,其職務譯作:夷目;

CharlesElliot,查爾斯艾略特,譯成:義律;助理、秘書,譯作:跟班;

新任副總監、原公司駐廣州經理戴維斯JohnFrancisDavis譯成:德屁時;

第二副總監、原公司中辦主任魯濱遜GBRobinson譯成:GB羅拔臣。

兩位副總監的粵譯名,都已使用多年。

他們的專職翻譯:馬禮遜博士,在華已25年,此前一直冒充美國人,但的確是一流的漢學家、中國通,據廣州英文版《中國時報》報道:馬禮遜博士給他們解釋翻譯出來的姓名、職務,含義如下——

律勞卑:姓律、遵守法律之意,雙名勞卑、勞苦卑微之意,夷目、有深意,就是野蠻人的眼睛abarbarianeye;

義律:姓義、深明大義之意,單名律、遵守法律之意,有律勞卑義子之嫌,跟班、就是狗腿子;

德屁時:姓德、有道德之意,雙名屁時、放屁隨時之意;

GB羅拔臣:姓羅、跟中國姓一樣,名拔臣、被拔出的臣子,有丟官去職之意,前面的GB什麼意思,你懂的!

所有這些譯名、職務,經馬禮遜博士一一釋義,這納皮爾勛爵本人及其部屬,均無法接受,被視為對自身貴族身家的極度蔑視和侮辱,所以出現了領事館集體抵觸事件——

翻譯問題,可就大了!

「ASavage畜牲啊!」

納皮爾勛爵一行聽罷解釋,不禁群情激奮,不明就裏大罵總督盧坤盧大人,根本不管他如何睜隻眼閉隻眼、網開一面也無濟於事,直鬧到矛盾激化、抗議示威、貿易停牌、馬博士殞命,也無法平息兵戎相見之勢!

英粵雙語翻譯,真如此糟糕嗎?

讓我們看看,同時期的大英帝國外相:帕麥斯騰勛爵的譯名,巴麥尊,儘管還不是現在樣子,卻絲毫沒有該類貶損之意。

那些望文生義、不顧漢字尊嚴的邪惡釋義,還是及時葬送了馬博士的性命,不能不為我等食文字飯的人借鑒顧忌,而胡信亂聽的後果,也賠進了納勛爵高貴的一生,不可不平心靜氣領悟這四方周正的漢字本意!

以下是,英國現代社會語言學大師金斯利博爾頓KingsleyBolton教授的專業整理分析,這些譯名並不是廣州海關要故意羞辱領事領館的——

粵語,只有F、S、H三個塞擦音,當遇到英語中的V時,通常用B或P來模擬塞擦,如此戴維斯Davis就成了:德庇時Dabis或德屁時Dapis,庇屁也就是送不送氣的區別,並非有意侮辱戴維斯經理;

至於律勞卑的律,是加譯了納皮爾Napier前的爵位Lord,本身就是對勛爵的尊重;

而義律則完全是艾略特Elliot的粵語讀音,粵語讀義如艾、讀律若略、尾音特實際被爆破掉了,不論音義形都十分正典,並無馬禮遜博士解釋的那些拙劣卑鄙之意。

再說職務:夷目,漢語本身就是外國人的頭目,雖失之太闊,但也與野蠻人的眼睛根本不搭界。

夷目,ChiefSuperintendentofBritishTradeinChina,七年後用旗語重新翻譯成:英國商務駐華領事。據說,這是琦善大人親自翻譯的,屬特殊貢獻。

這世界,由博士們扯的蛋,真是太多了!

律勞卑事件解決后,中英民間貿易依然一片火熱,包括鴉片夾帶走私,英粵雙語翻譯依然炙手可熱——

因為《大清通律》的法條規定:不許向外國人傳授漢語,更不能傳授旗語,不管什麼話都禁止,加上沒有專門的學校教授外語,無法培養專門翻譯人才,所以彼此的意思儘管在實物和手勢的比劃下都已明白了八九不離十,但正式的英中雙語翻譯還是無法登堂入室。

從事外貿的十三行商人、外國人都說着一種奇怪的、雜七雜八的鴿子話——Pigeon皮欽語,一種遠比洋涇浜更悠久的廣州英語——

Pigeon,字面是英語的鴿子,意思是咕咕咕、咕咕咕,其實不是純英語辭彙,而是粵語和英語混雜出來的一個詞,這個詞的真正英語單詞是:Business,業務、商務、事務。

倘若,各位此時要在國內學外語的話,一定要在澳門或廣州,歐洲在兩地跑生意的商人已分別達到三四千人,雖然大部重合,但區別還是很明顯的——廣州絕無鬼妹。

在下還是要為您傾情推薦,1836年廣州黑市上通行的兩本外語教材:學葡語的《鬼話》,學英語的《紅毛番通用鬼話》——

一溫wun、二圖too、三特里te-le、四富哦faw、五飛fi,

六死可赦sik-she、七色溫sum-wun、八歐特oot、九納ni、十騰teng。

十一輪溫lumpwun、十二特拉te-lup、十三它騰ta-teng,

十四富哦騰faw-teng、十五飛騰fi-teng、十六死可擋sik-she-tang,

十七色溫騰sum-wun-teng、十八歐特騰oot-teng、十九納糖ni-tang,

二十屯特tune-te……

其他的,就靠自己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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