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博士（1）

高得有些過分的群樓。

霓虹明麗的街道。

車輛，人群，嘈雜的街道，燈紅酒綠的茶飯商鋪。

這裏是夜晚十點半的龍門，繁華無比。

「我以為你們會驚訝。」

領路的警司忽然說了這麼一句，深藍的龍尾在夜光下閃過光滑的鱗色。

「確實很驚訝，令人震驚的繁榮程度。」

兜帽遮住了大量的城光，但還是能夠感受到這繁華的刺眼。

「就我目前的見聞來看，可以說是一枝獨秀了，龍門的繁華超出了我對泰拉城市的想像。」

「但你們應該知道。」

警司轉回了頭，那雙酒紅色的瞳眸中鐫刻着完完全全的「不歡迎」：

「感染者就該清楚，來龍門會有什麼下場。」

「嗚……」

身旁的小兔子縮了縮腦袋，就好像突然矮了一截，耳朵也垂了下去。

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

「陳長官，感染者不是怪物。」

「但是普通人不會有膽量去接觸感染者，誰都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一次不小心的接觸而從體表長出礦石，先不說礦石生長的折磨，感染者的死亡足以帶來大面積的恐慌。」

這一點，他無法反駁。

用一位來自於黑鋼的感染者的話來說，用文藝點的說法來講就是像煙花一樣消逝。

「切爾諾貝格事件讓許多逃難者來到了龍門，到現在的新聞頭條還是切爾諾貝格的難民，他們成百上千地衝進龍門，有誰知道裏面有多少感染者？」

陳警司的話是無可反駁的事實，他也無法反駁。

進來吧。

警司點亮了電梯的按鈕，這座電梯還提供了觀景台，從地面升入天空，可以俯瞰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龍門。」

電梯爬得很慢，陳警司忽然說了這麼一句，酒紅的視界中是這座五光十色的都市。

「我要守護這裏。」

「陳長官。」

他指向圍繞着光芒的黑暗：

「那裏是什麼地方？」

英氣的警司小姐啞住了，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那裏是貧民區。」

「貧民區……沒有光嗎？」

「有哪裏的貧民區能過日子？失業的人，殘疾的人，還有大量的感染者都聚集在那裏。」

言下之意，他們是被這座城市所「犧牲」的人。

泰拉很複雜，因為天災的原因導致了其國家和城市的建立都要比固定於大地之上複雜，甚至很多時候會拆解城市，以分城的方式逃離天災。

但也正是這樣的群居關係，造就了非常簡單的社會關係。

封建，寡頭，軍國，過於不穩定的城市國家造就了這樣最容易控制城市資源和人口資本的形態，這也導致了勞動者等一系列處於這種社會金字塔最底層的人成為犧牲品。

一座移動城邦，常常都是建立在這樣的屍骨之上。

「我以前曾見過一個非常美的國家。」

他看着這座城市，看着那片陷入黑暗中的房屋居民，彷彿自言自語：

「在那個國家，孩子們可以享受着九年的義務教育，病人可以享受着醫療保險的便利，哪怕是最為窮苦的人家也可以依法享受補貼援助，家家戶戶都能亮起燈光，在那裏，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

小兔子張大嘴巴，獃獃地看着這個才從棺材裏撈出來沒幾個月的男人；陳警司也驚異地看着他，看着這個被稱為「博士」的男人。

但最終，她的回答僅僅是一次搖頭。

「怎麼可能有那種國家？」

太美好了。

可泰拉能有這樣的國家嗎？

她記得曾經的維多利亞曾搬出過針對於平民的醫療普惠政策，就是為了將虛高的醫療藥品給壓到普通人能夠承受的價格。

這個政策也成為了導火索，藥品的壟斷和高稅收可以說是支撐維多利亞經濟的寡頭們最重要的斂財手段之一，一切不可言說的災難便從那是開始，也讓維多利亞墮入了更加恐怖的深淵。

但如果……真的有的話……

叮——

電梯鈴響了，她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到了，進去吧。」

作為龍門統領的會議室，要比窗外的世界多了份沉穩和奢華。

鎏金色的圖騰伏在墨黑的屏風上，騰雲駕霧，張牙舞爪。

「——龍門就是下一個切爾諾伯格。」

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兔子的耳朵猛地打直：

「是凱爾希醫生！」

陳警司敲了敲門，又有一聲沉厚的嗓音傳出：

「進來吧。」

入門，先是聞到了一股好聞的煙草味，頂級的煙草向來如此，提神醒腦，馨室暖香，就算是他不由得醒了神。

沙發的左手坐着熟悉的人，青白的雙耳在看到他時也微微抖了幾下：

「你們來了。」

沙發的正位上則坐着一個魁梧的……

龍？還是麒麟？

用阿米婭為自己普及過的常識來看，應該是高貴的先民血統，儘管他現在踞在沙發上，與其說是政治家，不如說是一個老兵。

而右手，則是一個也同樣熟悉的人。

灰白的長發，一顆猩紅的源石鑲入的眼睛，看過來的視線像是蛇。

在她身後，還站着一位看上去和阿米婭年紀差不多的銀髮烏薩斯女孩，穿着和年紀毫不相符的禮裙，但是這件禮裙下卻是生長著嶙峋源石的脊背，她的手中抱着一本筆記，正在匆忙地記錄着。

凱爾希，魏彥吾，還有……

耶夢加得。

網絡電視還在滾動着切爾諾貝格的新聞，或者說現在除了東國的某電視台，大概都會滾一圈這個重大新聞。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是一次震動，對於整合運動來說，這是他們的怒號，但對於這個世界的感染者來說。

就是災難的開端。

有多少王室為了自己的統治大開殺戒？又有多少無辜的感染者埋骨荒野？

他不知道，但當看到烏薩斯的皇帝站在鏡頭前，鬚髮皆張，大吼著「必須讓感染者付出代價！」時，他覺得好像有一把萃了毒的刀，抵在了后心。

而現在，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哦，你們來了就請坐，我想我們的討論需要更多的……」

魏彥吾笑了笑：

「意見。」

「是啊，更多的意見。」

他也點了點頭，坐在了凱爾希身旁，擋在了魏彥吾的視線前：

「那讓我們繼續吧？」

耶夢加得卻只是磕著瓜子，吐著皮，縮在沙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