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沙子不小心進了眼睛

幾日後。

是季春的傍晚，風聲獵獵，殘陽似血，緩慢而決然地向西邊墜落。

冷風拂面，策馬賓士。

「駕！」

「馬上到紅川城了，兄弟們快些跟上。」

戰馬聲嘶鳴，數百騎兵急速行軍，沉悶的馬蹄聲和賀蕭的催促聲打破了幽靜的夜幕。

燕北眾將士扯著戰馬的韁繩，馬蹄在青草上踩過，將鬆軟的泥土踏開。

煙塵滾滾，瀰漫一望無際地大平原上，天際之上繁星點點，給這沉重的夜色增添了一抹光彩。

一眼望去，紅川城近在眼前，眾人忍著激動的心情停了下來。

燕洵騎著馬站在一處高地，遠方天色蒼茫遼闊。

燕北，紅川城，位於草原之上。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遠方那壯麗雄偉的城牆。

在原本燕洵小時候的記憶中，這裡是燕世城遠望草原，指點江山的地方，也是抵抗柔然的眾多屏障之一。

而如今的這裡，安和與平靜被魏帝的所作所為消磨地一乾二淨，沒有了燕世城這位邊疆戰神，紅川城百姓心再也安全不起來了。

戰馬之上，身後鮮紅色披風隨風捲動，燕洵垂下眼眸，神情平靜至極。

紅川城，我來了，這一切也該就結束了。

燕洵回頭看了一眼，看了一眼長安城的方向，也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鋒銳的目光。

自來此世界后，便身處險境當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帝。

他是一個記仇的人。

既然魏帝讓他不爽了，那他就把這個老東西從皇位上拉下來。

只有這樣，他才能出了這口惡氣，方能念頭通達。

收回目光后，看到周圍眾人激動的神情，他淡然一笑。

「走，回紅川城。」

「駕！」

眾將士再度啟程，不一會兒便到了紅川城外。

「快快開城門，燕洵世子回來了！」

「世子回來了，快開城門。」

身份確認后，紅川城的城門打開，眾將士緩緩地走進城中。

城內的一切和原本燕洵小時候的記憶中沒有什麼不同。

說起來不同的地方，便在於歸屬感了吧。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燕洵，自然也沒有什麼歸屬感可言。

燕洵騎著馬行走在城內，身後的眾將士放緩了腳步，一眼又一眼地看著熟悉的一切。

眾人當中，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終於回家了啊！」

「是啊，終於回來了，這裡才是我們的家。」

數百將士於長安城險境內生死搏殺，於魏舒燁數千大軍廝殺，浴血奮戰。

說起來，他們都是真正的熱血男兒。

眼淚這種東西，他們平日里從來沒有掉過。

可此刻，卻不知為何好似沙子進了眼睛一般，止不住的淚水在眼角滑落。

燕洵默默地站在一旁，側過身子看著流淚的眾人，然後轉過頭看了一眼夜空。

清風徐徐，吹散了些許雲層，月光灑落在城中，籠罩在了眾將士身上。

黑暗中那一抹亮光極為亮眼。

「沙子不小心進了眼睛，真讓世子見笑了。」

「哈...這是什麼話，說起來，看見你們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吧，兄弟們的骨灰還等著我們埋葬呢。」

眾人摸了摸眼淚，他們摸著懷著那抷骨灰，心下一股黯然流過。

戰場廝殺，死生有命，可這些年死的人未免有些太過於多了。

多到他們有些承受不了的地步。

可又能如何呢。

要怪也只能怪這該死的世道吧。

他們跟著燕洵的腳步繼續行走。

等到燕洵他們進了紅川城之後，城中的安靜便被打破了，變得熱鬧了起來。

這時的百姓大多已經睡下，自然曉不得什麼情況，況且經過燕北破關后，城中的百姓也剩不了多少。

燕洵的歸來也在城中一些人的預料之內。

因為策劃這次事件的行動者，也包括了他們這些人。

當聽到燕洵進場時的消息后，他們想要第一時間去拜見心中的新王。

他們剛準備踏大門呢，卻被告知世子奔襲多日，疲乏不堪，已經入睡的消息。

他們縱使不甘，也只能等待明日了。

...............

夜間，長安城之中的一處宮殿內燈火通明。

魏帝端坐在他的寶座之上，神色凝重，數日前他聽李軒的建議，派韋孝寬為將抵禦高歡。

而韋孝寬到了前線后，並沒有急著收回被高歡侵佔的城池，反而按兵不動，局面一時間僵持了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韋孝寬在想些什麼，但在宇文玥的情報中，卻罕見地誇讚了韋孝寬，言語中顯得極為認同。

他本來派宇文玥去是為了監視此人的，卻沒料到宇文玥居然如此認同韋孝寬。

魏帝一時間內心不安了起來，如他這中狡猾多疑之人，又怎麼會安心信任別人呢。

不過，就算再怎麼多疑，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撤了韋孝寬。

不由得他有些頭疼，魏帝收回雜念，然後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下方地元徹。

幾日前，消息傳來，魏舒燁兵敗，血染群山。

魏帝震怒，此時深夜召見元徹也想聽聽他的意見如何。

元徹覺察著上方的目光后，起身站了出來，拱手說道：「父皇無需多慮，邊關戰事僵持不下，正是給了我們消滅逆賊燕洵的機會。」

說著，元徹瞧了一眼上方的神情，見有所認同，便再度說道。

「燕洵叛出長安后，使我大魏威名受損，亦被天下眾人所取笑，值此情況下燕洵必須要殺。」

魏帝聞言皺了一下眉頭，緊接著舒緩開來。

「皇兒言之有理，燕洵殺我大魏五千將士，手段狠辣，此人不除難消我心頭之恨啊。」

元徹聽到肯定的答覆后，也放下心來說道：「父皇，請讓兒臣率一萬驍騎營將士前往燕北，兒臣定能取其首級。」

魏帝起身在原地走了幾步后，頓時下定了決心。

手掌在面前的桌子上用力一按。

沉聲道：「我給你五萬大軍，這一次一定要讓燕洵死無葬身之地。」

「除了燕洵小兒的人頭之外，淳兒和嵩兒你也一定要給我毫髮無損的帶回來。」

「是。」

看了一眼下方的元徹，看見他還有話要說，魏帝說道。

「徹兒有話直說便是。」

「諾。」元徹神色變換了一下，斟酌了一番說道：「父皇，戰場之上刀劍不長眼，兒臣恐傷了淳兒和十三弟。」

「燕洵小兒的首級方為重中之重。」

元徹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完這一句話之後，內心也不免一陣寒意流過。

使得他對自己父皇心狠上的認知，再上一層樓。

當真是無情最是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