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小遇兒

第169章 小遇兒

南頌珩不知為何,一下午心緒不寧。南風還笑他是婚前焦慮,急不可待的要做新郎官。南頌珩笑笑,田生卻注意到他雖笑,眉頭卻未舒展,不明白他在憂心什麼。

南頌珩交代完軍務,還沒到酉時就帶着田生準備回舊宮。遠遠的看見留守紫煙閣的侍衛長騎馬奔來,他的心跳登時加快,縈繞心頭那種不好的預感忽然變成千金重墜砸下來!他急急迎上前去,聽了侍衛長的稟報,眉間的焦灼之色瞬間變得沉鬱,臉色更是鐵青得可怕。

薄暮輕寒,煙灰色的天空下,一匹白馬馳騁在官道上,快如疾風光影,從路人眼前一閃而過,等路人回首再看時唯見塵土漫漫。

南頌珩趕到紫煙閣時,宮燈初亮,橘紅的光從屋檐從樹梢流瀉而下,灑了一地暖輝。南頌珩踩着光暈快步走進廳內,右拐進了東廂,見文尚宮站在門外,一臉的憂慮。

「文姑娘,遇兒呢?遇兒在哪兒?」他急切的問道。

文尚宮鬆了口氣,聲音略微低沉:「殿下身體不適,已經睡了。」

南頌珩稍作停頓,道:「我進去看看。」說着便推門走了進去,他繞過屏風,見安遇側身面朝里躺着,就放輕了腳步,來到床邊坐下。他抬手試探著去觸摸她露在錦被外的手臂,剛碰到,就被她彈開。

「遇兒……」

「我要睡了,你早點回去吧!」安遇悶聲道。

南頌珩心裏像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噬咬,眸中的痛楚如瀚海深淵,望不到底。他不顧安遇的反抗將她抱起來禁錮在懷裏。

「遇兒,無論她說了什麼你都別信!千萬別信!」他的聲音低沉、懇摯、急迫又有幾分決絕的暗啞。

慶敏就是扎進南頌珩心裏的一根毒刺,也是存在於他和安遇之間不可觸碰的禁忌。他從未向安遇提起過慶敏,他是怕安遇對他生出嫌隙。哪怕一絲一毫都不行!

安遇淚水決堤,抓緊他的衣襟哭了起來。

田生滿頭大汗的跑進紫煙閣,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氣喘吁吁,忽然聽到內室傳出哭聲,頓時驚詫,忙悄聲問文尚宮:「怎麼了?」

文尚宮擺擺手,示意他先別問。

哭聲越來越大,像個受了天大委屈而發脾氣的小姑娘,而南頌珩則像個慌亂無措的傻小子,翻來覆去就那兩句安慰的話:「不哭不哭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不哭不哭了……」

「她說你們離婚只是口頭上的,沒有正式文書不算數,她現在還是你的結髮妻子,我嫁給你只能做妾。」安遇哭道,「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你了!」

南頌珩臉色煞白,急得說話都有些結巴,「當,當時……當時逃出洛陽,走,走太急了!是我疏忽大意了!真的大意了!我立刻修書一封,休了她!」

「她還說她是被趙蒙脅迫的,念在夫妻一場的情份上,念在她曾懷過你的孩子,只要她向你認錯,你們就能冰釋前嫌,破鏡重圓。」

「我圓她大爺的!」南頌珩氣急之下,連髒話都罵了出來,「讓她白日做夢去吧!她還敢提孩子?她簡直喪盡天良!我留她一條命,已是對她仁至義盡!」

「珩哥哥,你把她趕走,我不要再見她!」安遇淚眼婆娑,皺着眉頭,撅著嘴巴,彷彿十五歲的小遇兒又回來了。

「好!這次我一定跟她斷個徹底,絕不讓她再來騷擾你。」南頌珩溫熱的大掌捧住安遇的臉,手指輕輕拭去淚珠。他抱緊她,親吻着她的額頭,柔聲細語的撫慰。

她的那聲「珩哥哥」讓他在茫然絕境中如獲重生。他壓抑了這麼些年的心倏地一松,那不可觸碰的禁忌也消失於無形。被他弄丟的十五歲的遇兒,他又找回來了,心中那一塊痛得滴血的缺憾終於補全了。

文尚宮見南頌珩面色沉靜的離開了,趕忙進了內室,扶住正要起身下床的安遇,勸道:「殿下,你還是再躺一會兒吧!」

「不用,你幫我把沒做完的衣裳拿來。天兒越來越冷了,我得趕緊做幾套出來。」

文尚宮看着埋首縫製衣裳的安遇,疑惑不解。方才她明明哭得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怎麼轉眼就若無其事的做起衣裳來了?瞧她的神情,又恢復了慣常的平和恬淡,手下的針腳也細密齊整,難道同南將軍哭鬧一場一切就都好了?

發覺文尚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安遇摸著臉問:「怎麼了?是不是臉哭花了?」

文尚宮點頭又搖頭,猶豫道:「剛才……感覺不想殿下您了。」

安遇笑了笑,道:「剛才的我,也是我,只不過是十五六歲時的我。」

文尚宮更加不解了。

「如果要說一點不在乎慶敏,不在乎她所說的話,那是假的。我在乎得很,我甚至嫉妒她,同時我也感謝她,感謝她的不自重,感謝她的不珍惜,最終成全了我。珩哥哥因為自己曾娶妻納妾違背了我們當初的誓約,心中一直愧疚難安,成了他的一個心結。可這怎麼能怪他呢?是我的錯啊,我一手造成的,後果我也應該承擔。但他的這個心結,靠我的懂事、隱忍抑或是信任都是解不開的,只會讓他更愧疚。我那樣不管不顧撒嬌置氣的鬧一場,撕破我們之間那不能言說的最後一道屏障,我和他,都解脫了。」

安遇說完舒然一笑,文尚宮恍然大悟,嘆道:「那個女人看着囂張跋扈,實則沒什麼心計,把底牌一股腦兒的都亮了出來。」這女人要是生在東齊皇宮,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要是有心計,也不會淪落到今天走投無路的下場。」安遇說着忽然蹙起眉頭,「可她就算再沒心計,她害得珩哥哥家破人亡,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她還敢來此妄想着和珩哥哥破鏡重圓?不對……」

「哪裏不對?」文尚宮問道。

「我總覺得她千里迢迢趕來,此行的目的,並非是來給我添堵那麼簡單。她做下了什麼事她心裏不清楚嗎?珩哥哥會不會原諒她,她心裏也該有譜才對。」

安遇凝眉沉思,仔細回想慶敏的一言一行,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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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兮歸兮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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